偶尔还有一两匹受伤的战马,想着从乌黑浑浊的泥浆水里挣扎着站起来,发出无助的悲鸣。
身披蓑衣的老卒坐在车马环护的阵列之中,哼唱起古老的军谣,将卒们跟着轻轻哼唱。
兀然间,低沉的号角声吹响起来,将卒惊悸的站起身来,从车阵间隙眺望出去,就见他们正面的敌营,三座辕门一齐打开来,隐约能看到敌营里成百上千甲卒手持盾牌、刀矛,已经结成密集的进攻阵列。
数队大股敌骑同时从后方的营寨绕过来,就像黑色的洪潮快速推进过来。
“敌军反攻了,敌军反攻了!快他娘拿起刀矛!”
都将、队率们连刀带鞘,抽打反应迟钝的将卒,大声喝骂着勒令将卒拿起刀矛盾牌准备迎战。
在敌营前集结一次进攻不易,前阵督战的将领,见雨势不大,就没有收兵回营放弃今日的攻势。
今日的阴雨从午前开始,持续将近一个时辰才歇,绝大部分将卒暴露在如烟如雾的细雨中,蓑衣下的铠甲都已经濡湿,不觉得多寒冷,但裹手裹脚,甚是不便;而弓弩在阴雨中难以妥善保管,弓弦潮湿,发射羽箭软弱无力——
好不容易用骡马拖上战场的重型战车此时也早就深深陷入松软的泥水地里,仅凭人力难以移动。
看着敌骑肆无忌惮的逼近过来,有经验的老卒扔掉弓弩,解开醮足雨水变得沉重的蓑衣,跳上战车,握持长矛从战车挡板、大盾的空隙间刺伸出去。
敌骑虽然是从营地驰出,但他们同样适应不了江淮潮湿的天气。
弓弩没有暴露在雨水中,就一定能保持干燥的,射出的羽箭同样软弱无力——常常需要逼近到二三十步范围之内,骑弓才能稍稍发挥一些威力。
而敌骑从侧翼快速逼近,或令神武军侧翼的将卒惊慌失措,或引诱沉不住气的神武军将卒出来接战,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拉扯,令神武军严密的车阵变得松动。
赤扈人真正发动反攻的主力,是从大营杀出的甲卒,此刻就像更为汹涌的洪潮,往有如磐石一般的神武军车阵扑打过来……
八九里外,胡楷与郑怀忠在侍卫严密卫护下,登上一座平岗,神色冷峻的眺望激烈厮杀的战场。
从战斗力上来说,神武军相比较驻守阳湖东岸的虏兵还是不如,但也不至于完全抵挡不住。
现在关键就看郑家父子以及神武军诸多武将,到底有多强与敌拼死相搏的斗志、决心;此时神武军上下武将军吏,皆是郑家父子的嫡系,现在郑家父子还能咬牙坚持下去,敌营前坚守没有撤下的三四千神武军看似正承受着不小的伤亡,却能稳住阵脚;一队队骑兵、马步兵从后方营寨快速往前穿插,在泥泞的战场上,与敌军厮杀在一起,气势不见稍弱。
这一刻胡楷也越发相信,只要大越将卒能不畏死,前赴后继的奔赴战场浴血奋战,即便伤亡远比敌军为多,也必将牢牢抓住最终的胜利。
建继帝在襄阳登基即位以来,与赤扈人及降叛军的诸多战事,胜少败多,河洛、陕西以及徐宿等地悉数为虏兵占领,仅楚山在淮上占据河淮最后一角之地没有沦陷;不断的加征弥补军资不足,河淮等地上千万民众为避战难南逃,无以维持生计,与地方争地矛盾突出,致使淮南、江南、两浙、荆襄等地民乱频频。
这一切都叫大越的形势看上去依旧深深陷入在内外交困的绝境之中,局势似乎没有丝毫的改善,还变得越发严峻。
胡楷却知道,形势已经在改善。
汴梁沦陷到建继帝在襄城即位登基这段时间里,除了楚山军独树一帜、靠着徐怀奇谋善战,斩获战绩外,其他诸路兵马,哪个不是节节败退,被杀得溃不成军?
在建继帝登基即位之初,谁敢想象精锐边军被杀得一败涂地、各地陷入一片混乱的大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组织起如此规模的会战,还不完全处于劣势?
郑怀忠、刘衍、韩时良三路兵马旬月来,齐头并进杀入淝水与清洛河之间的区域,几乎每日都要与虏兵展开激烈的战斗。
神武军是承受极大的伤亡,有成百上千的将卒战死在战场之上,但敌军也并非全无伤亡,也并非毫无损失。
至少在淮南战场上,胡楷已经不害怕这等程度的消耗。
上千万民众为避战难,从河淮等地南逃,是给南方带来难以遏制的混乱,但同时也为大越提供充足的兵员。
淹留于扬州、庐州等沿江州县、生计毫无着落的难民、饥民多达一两百万之多,但迁都建邺不到一年时间里,御营司在扬州、庐州招募五万多新兵进行操练,并将其家小迁往建邺附近安置。
胡楷不指望以新卒为主的扬州、庐州府军,拉到血腥战场上,有能力与凶残的虏兵正面厮杀。
这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过,郑怀忠、刘衍、韩时良能率部奋不顾身的浴血杀敌,但有伤亡,胡楷就及时从杨州、庐州抽调一队队经过初步操训的兵卒,源源不断的补充进去,保证郑怀忠、刘衍、韩时良等部兵马总的规模不缩减。
诸部也以此保证旬月以来,对淝水、清洛河之间的区域,始终保持积极而猛烈的攻势不断。
即便短时间内,大越还难以取得决定性的大胜,但将敌军主力吸引到淝水与清洛河之间,已极大减弱寿春城所承受的攻势,同时也坚定寿春守军坚守下去的决心与意志。
敌军见反攻难以撕开神武军的前阵阵脚,很快就撤军退回营寨;神武军也因伤亡惨重,无法再对敌营发起猛烈的进攻,轮次往后方大营撤退。
看着敌军撤入营中,神武军大营外围除了车马环卫外,从大营出动的数千民壮,在大营北侧着手修造两座营寨,继续拉近与敌军大营的距离。
“连日阴雨,将卒疲惫困顿,每次作战只能坚持到这一步,就不得不后撤休整,不能逼近敌营近侧,持续不断加以进攻,实有负陛下的信任啊!”郑怀忠朝南面拱拱手,跟胡楷说道。
“汝南公过谦了,旬日来神武军上下在汝南公、武阳侯的率领下,浴血奋战,将四万敌众牵制于阳湖以东,难以他顾——这便是大功;何况神武军毙敌甚众,陛下也屡屡赞慨神武军将府勇猛善战,乃大越虎狼之师也,”
胡楷见郑怀忠颇有自傲之意,当然也不吝啬夸赞几句,笑着说道,
“连日阴雨,作战是极为不便,但还要请汝南公转告将卒,这种天气实则给虏兵带去更大的麻烦,只要诸将士无畏艰难,坚持作战,定能将虏兵驱逐出淮南!”
胡楷当然清楚郑怀忠、郑聪父子态度转变,对阳湖以东之敌的作战变得积极起来,新皇子的诞生是关键,他也很清楚新皇子的诞生会令朝中的形势变得微妙而复杂起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新皇子的诞生,能令陛下与郑家父子之间的芥蒂消除,能令神武军成为一支英勇作战的勇猛之师,至少在当前的局势下,是件振奋人心的好事。
要不然的话,仅仅依赖刘衍、韩时良两部兵马英勇作战,很难形成当前的僵持局面。
局面目前看似僵持住,但连日阴雨,实际上也给虏兵带去极大的不便。
土泥软烂,空气潮湿,衣物发霉,马蹄长期浸踩湿水烂泥中变得容易溃烂,刀枪锈蚀,弓弦软弱无力;投石机也因梢杆沾湿雨水,射程大减。
胡楷现在就指望郑怀忠、刘衍、韩时良等部,能将攻势继续维持下去。
待进入四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更不适应江淮气候的虏兵只会迎来更大的麻烦。
溪河漫涨、疫病滋生,虏兵到时候不得不放弃对寿春的围困,退出淮南,并非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只待寿春围解,虏兵退出淮南,自陛下襄阳登基以来,朝野就满心期待的秦岭-淮河防线,才算是真正构成。
与赤扈人形成沿奏岭-淮河一线对峙的局面后,大越才能真正腾出手来,平息江浙、荆襄等地的民乱,梳理民生,积攒更多、更强的军事力量,直至将赤扈人彻底的从中原驱逐出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撤军
连日的阴雨,叫渡马溪等发源于箕山、伏牛山的溪河水势大涨。
一场暴雨,常常使山石滚落、泥石崩落、树木断裂,道路塌毁,浑浊而汹涌的溪河,在山岭丘壑间咆哮奔流,更是隔绝敌我的障碍。
数月以来对峙作战不断的庇山战场,却在连绵的阴雨天,在溪河暴涨,不计其数村寨田宅受洪水威胁的时节,却享受起难得的静谧时光来。
汝州城(汝州治梁县)笼罩在阴雨之中,雨云低垂,仿佛被一张无比巨大的暗青色纱缦遮住。
寂心堂乃是前户部侍郎赵紫石致仕归乡后,在东城修建的私宅。
杨麟战死汝阳,赵紫石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拖儿携老上百口人仓皇逃往襄阳,徐怀接管汝州,就着手梳理逃亡士绅富户的田宅,一律征为官有——赵氏这座园林式私宅,也成为徐怀在汝州的临时起居之地。
戎马倥偬,难得养闲之时,徐怀将前线军务都丢给王宪,就回到汝州城,闲住在寂心堂里休养。
这日睡到自然醒,徐怀习惯的伸手往枕旁搂去,却是一空,馨香如故,抬头看佳人正坐于窗前梳妆;雨滴从檐头滴下,仿佛珠帘垂于窗前。
天气渐热起来,佳人没有穿外衫,仅穿一件轻薄的罗衣坐在圆凳上,双股浑圆、腰脊挺直,罗衣下抹胸遮覆不到的纤盈腰肌若隐若现,有如美玉。
乌黑的秀发如瀑垂下,直叫人想撩开,去看镜中的佳人眉眼如画。
“怎么不多睡会儿?”柳琼儿听着身后动静,转身看来问道。
“躲这里厮混七八日,不知道史轸有没有躲在背后骂娘?”徐怀靠着床靠板撑坐起来,笑着说道。
“你也知道躲起来什么事都不管不问,很惹人厌恨啊!”
柳琼儿走过来,笑着说道,
“快坐过来,我伺候大老爷您穿衣着袜。史轸、周景他们,连着几日没来干扰你的清静,但想来已是极限了——我可不想他们跑过来,看到你赖在床上,却在背后嚼我的舌根。”
柳琼儿伸手要将徐怀拉起来,却不想徐怀身沉如磨,她娇软柔弱的身子哪里拉得动徐怀,一个踉跄,伏倒徐怀的怀中。
徐怀按住柳琼儿的香肩,让她半身伏倒在自己怀里,将她散乱的秀发撩开,露出精致绝美的脸庞来,颈项修长纤细,宽大的罗衣微微塌落少许,露出晶莹剔透的锁骨……
缠绵少许,柳琼儿伺候徐怀穿衣洗漱。
阴雨自清晨绵绵而下,终日不绝。
徐怀将书案搬到廊下,饶有兴致的看着檐头滴水,在扶栏外缘的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柳琼儿在轻薄罗衣外,穿着一件褐黄色罗镶花边大袖衫,挨着徐怀而坐,拉过徐怀的左手,横在柔软的膝前,拿白皙剔透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虎口处被利簇洞穿的箭创。
马蹄“嗒嗒”作响,在宅院外停了下来。
“看,史轸他们终究不能忍受你继续在这里好吃懒做,什么事都不干!”柳琼儿笑道。
片晌后,史轸、周景等人带着远道而来的信使,穿堂过户,走进徐怀、柳琼儿起居的厢院。
远道而来的信使,身上的衣甲早就叫雨水濡湿,赶到汝州城也没有来得及换一件干爽的衣裳,虽说早已疲惫不堪,神情却相当振奋,将信函呈上:
“赤扈从淮南撤兵了!”
“撤兵了……”
徐怀再坚韧的性格,这时候也禁不住有些恍然了。
别人眼里,是建继帝在襄阳即位登基之后,才第一次提出于秦岭-淮河一带,依托山川之险,构筑抵御赤扈铁骑防线的构想,但迄今已是四年光阴过去了。
而徐怀却更是早在桐柏山匪乱后期,在天宣六年就从那有如灵光乍现的记忆片段里,窥得这场席卷中原的大难无可避免,就在极尽手段谋划、促成这一刻的到来。
虽说淮南一战,大越付出的伤亡要远远超过赤扈人——目前寿春守军的伤亡还没有得到详细的信报,但神武军、右骁胜军以及韩时良所率领的楚州军,在持续两个多月的战事里,累计伤亡高达五六万之众。
敌军在更大程度上,还是因为其兵卒、军马适应不了江淮潮湿的气候,在夏季来临之际,担忧人畜疫病滋生,溪河水位瀑涨,令淮南地形更加复杂,见短时间内无法攻陷寿春,又难以对寿春实施更长时间的围困,才选择撤退到淮河以北去。
然而,这依旧要算是大越凭借自身的实力,又一次成功挫败赤扈大举南侵鲸吞大越最后半壁江山的战略意图,堪称大捷。
淮南大捷守住寿春,对大越的意义,甚至还要在汝颍大捷之上。
这首先意味着汴梁沦陷以来,大越诸路残军进行整合、补充之后,初步具备了依托江淮地势地形,与敌军进行大规模会战、拒敌于淮河以北的能力。
后续大越除了以寿春、楚州等重镇为核心,进一步修建更多、更坚固的坞寨堡垒外,操练多时的建邺水军,也可以通过江淮运河,进入洪泽浦、清洛河,修造水营军寨,进一步完善淮南的防御体系,令赤扈人下一次再想渡过淮河南下攻城拔寨,变得更为艰难。
汝颍、淮南大捷,也真正坐实大越在江淮的统治基础,令朝野上下看到抵御乃至驱逐赤扈人的信心。
为了这一刻的到来,仅楚山就有近四万子弟英勇战死在战场上。
然而这仅仅是与赤扈人沿秦岭-淮河一线对峙的开始,距离成功驱逐胡虏、收复中原这一目标,还有很远的距离要走。
但不管怎么说,淮南大捷,将赤扈东路大军赶回淮河以北,楚山东线防御压力骤减。
用于加强东线罗山、信阳以及楚山、青衣岭、确山等城守御的两万州兵,此时可以暂时离开营伍,回归乡司屯垦,各地春耕耽搁太多,此时可以进行紧急的补耕补种,多少能挽回一些损失。
赤扈东路大军撤回淮河以北,曹师雄、岳海楼更不可能仓促对庇山、襄城等地发起攻势,西线的压力也将得到缓解。
“总算可以稍稍缓一口气了!”徐怀揉揉刚养好的伤口,示意侍卫领信使前往驿馆好好休息,请史轸、周景等人在廊前坐下来说话,说道,“庇山这边可以将新操练的汝州兵替换上阵,让更多的将卒归家休整……”
除了山地乡司大规模扩编的巡检武卒外,过去三四个月,徐怀招募民壮,将原汝州州兵的规模扩编到一万。
不过,汝州州兵是在厢军的基础上进行扩编,除了一部分厢军武将外,更多是以里正、耆户长等地方乡豪首领,充当基层武吏,战斗力很难说有多大的提升空间。
在过去三个月时间里,兼领汝州兵马都监的徐武江,与兵曹参军事唐天德等人,将这些武吏军将剔除出去,从诸部抽调四百多基层武吏、老卒编入汝州州兵。
这些工作才刚刚完成,汝州州兵还没有形成战斗力。
不过,现在西线压力缓解,就可以将这些兵马派驻到各城寨,将之前从淮源等地抽调的一部分州兵替换下去,也有利于进一步恢复楚山耽搁下来的生产。
“接下来还是要派人前往建邺,好好聊一聊钱粮的事情啊,”
史轸苦着脸,跟徐怀说道,
“左骁胜军驻守汝州时,朝廷每年额外拨付一百五十万贯钱粮,现在左骁胜军移守襄阳,军资另筹,楚山接手汝州防务,这每年一百五十万贯钱粮,应该拨付给我们,要不然,实在是捉襟见肘啊!”
目前楚山行营所辖管的军事力量,正式形成以州兵、乡司巡检武卒为主的守兵、以左右军为主的战兵以及选锋军三层体系,其中守兵规模根据形势需求,弹性是最大的。
目前不管形势怎么缓解,选锋军及左右军战兵规模短时间内也不会大幅扩编,但面对京西、河洛之敌,楚山在西线包括山地巡检武卒在内,包括南阳府轮戍府军,怎么都要维持近四万人马以上的守兵规模,开销巨大。
徐怀与建继帝君臣相知是一回事,楚山该哭穷还得哭穷。
要不然的话,朝廷现在也处处捉襟见肘,不可能主动给楚山加钱粮的。
“现在不清楚朝中会如何进一步调整诸部防御,”徐怀蹙着眉头,说道,“待形势能进一步稳定下来,我或许要往建邺走一趟,顺带恭贺新皇子诞生……”
第一百五十四章 湖寇
伏牛山、箕山等地入汛之后,倾盆暴雨常倏忽而至,山洪携碎石断木滚滚而下,溪河水位大涨,汝颍之间再度变成汪洋一片。
楚山与河洛、京西敌军的对峙,双方都进入无力进攻、各自休生养息的平静期,徐怀便将军政事务推给史轸、徐武碛、徐武江、苏老常等人,携柳琼儿踏上进京觐见建继帝的行程。
徐怀此行前往建邺见驾述职,除了照朝廷律制以乌敕海、牛二、徐惮、苏蕈等人为首的五十多名旅贲贴身侍卫外,还有周景、韩圭、姜燮等人随行。
一行人从汝州出发,一路乘马穿过南阳府,在襄阳与励锋堂总管事徐胜会合——柳琼儿承受不住长程御马而行的辛苦,到襄阳后一部分侍卫携带马匹走陆路,徐怀他们则弃马登舟,沿汉水而下。
荆襄地区树木丰密,植被没有怎么受到破坏,整个汉水中上游沿岸的水土流失极微,入夏后江水大涨,水面几乎与两岸的沙堤平齐,但江水青碧如故。
苍黛远山之上,灼热晴空微云几许,几点白鹭从芦苇荡如脱弦之箭飞出,掠空而去。
“节帅此时所见,乃涢山西南脉天门山,属于郢州京山县,”
靖胜军旧部出身的徐胜,这两年主持励锋堂事务,多次往返江淮;众人从襄阳乘船一路沿汉水而下,自然是他负责为众人讲解沿岸的山川地势,
“京山之南乃汉川县,旧属郢州、后属沔州;陛下于襄阳登基,荆湖北路治所从江陵府(荆州)移往鄂州,为加强鄂州对江汉二水的控制,又将汉川划入鄂州府治下!王相墓位于汉川城西南,锁龙湖畔的小鹤岭山脚下……”
王禀祖籍汉川,病逝后王萱代父扶棺归乡安葬。
徐怀以往脱不开身则罢,这次经过鄂州,自然要到王禀墓前祭拜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