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观察,官家的瘦金体,你练得如何了?”
迎着那梁师成的目光,心中发虚的童观察抚了把自己那稀疏的胡语,幽幽地感慨道。
“唉……官家的瘦金体,又岂是咱家这等粗人能够轻易学得会的?”
听到粗人这外称谓,打量着那童贯那高大魁梧的雄壮身胚,一看就知道是个粗鄙武夫的料。
再看看自己细皮嫩肉的手和脸,这才是斯文人的标配好不好。
梁师成不禁暗暗得意,也不知道官家看了那童贯那笔丑字之后,再欣赏自己的书法,会不会有一种寻找到艺术知音的感觉。
一思及此,梁师成的心肝,就犹如被阉掉的小鹿一般嘭嘭嘭地跳个不停。
……
在宫门之外,童贯就跟那匆匆回府去取字帖的心腹亲随碰上了头。
打量着自己那笔丑字,童贯听到了耳边传来了一声犹如有人放哑屁一般的声响。
恶狠狠地一扭头来,只看到了那梁师成正在张望别处,这才黑着脸把字帖给卷了起来,顺势塞入了袖中。
踏马的,早知道,咱家就该多练一练,不知道官家看到了之后,会给出什么样的评价?
一想到这位大宋天子一向都很注重身心人的艺术造诣的培养,童贯就忍不住仰天长叹。
咱家就只是个武夫,就想建功立业好不好?
你个当天子的,不管国家大政要务,专门管身边臣子近宦的书画艺术水平,这是正经天子该干的事吗?
有着无数的槽想要吐,却只能悄悄咽下,迈开大步,与那梁师成一同快步朝着那御书房而去。
这才来到了房门口,却又被一位把手指头立起来的小宦官给拦住。
示意官家此刻正在搞艺术创作,不要打扰。
日!梁师成与童贯这两位缺枪无弹的宦官,也忍不住在内心里,发出了一声很爷们,很男人的咆哮。
只不过,咆哮完之后,两位心腹大宦官,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苟在那御书房外,闲得蛋疼地东张西望。
很快,二人就看到了,看到了那条被官家称之为哮天神犬的狗。
就看到了它从远处晃晃悠悠地朝着御书房这边溜达过来,看到了那梁师成与童贯之后,尾巴很热情地晃了晃,然后,就继续抬腿步上了台阶。
在台阶之上还特地了停留了一番,凑到了那廊柱处仔细地闻了半天,朝着左右警惕地一阵张望。
这才朝着那御书房内行去,童贯与那梁师成都看到了哮天在步入那御书房的瞬间。
脑袋一矮,耳朵也耷拉了下来,尾巴摇得犹如电风扇一般地,迈着轻盈的步伐,进入了御书房内。
生生看得童贯与那梁师成两位心腹大太监心中大恨,这踏马的,简直人不如狗啊……
第五百八十五章 工作要搞书法要练,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正在画一盆兰花的官家赵佶看到了哮天乖巧地迈着轻盈的步伐进入了书房。
不禁深感欣慰,瞧瞧,这条狗甚至比某些人还要懂事。
让它当模特的时候,摆什么样的姿势,就是什么样的姿势,纹丝不动。
直到画完,没有它的事了,才会出书房去溜达活动,多么的乖巧,多么的善解人意。
唉,官家赵佶摇了摇头,继续专注于创作,又花了不短的时间,终于将这一幅兰草图完成,这才满意地罢笔。
活动着双臂,回到了案几跟前,这个时候,听到了动静的宦官赶紧禀报,童贯与那梁师成都到了。
当听到了屋内传来的传召声,二人活动了下发麻的腿,老老实实地朝着屋内行去。
不过,童贯这才刚要把手伸出袖中,就听到官家赵佶已然朝着自己开口。
询问起了自己关于那西北边事,原本还甚是担心的童贯顿时两眼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直接就把一旁的梁师成给整迷糊了,难道说,官家把这童贯叫过来,就是为了西北边事?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会在看字帖的时候让自己去叫童贯过来?
莫非在官家的眼中,宦官中的才俊,终究比不得像童贯这样的宦官中的粗鄙武夫?
那自己这几年来,苦练瘦金体,有个鸡儿用?
就在那梁师成陷入到了对自己那并不完整的人生的未来与前途感觉一片模糊之时。
就听到了官家突然抛出了一个话题。
“朕观我大宋无数宿将,虽然因为上了年纪,又或者是因为浑身刀箭之创,再难有带领我大宋虎贲建功立业的机会。”
“可是,他们的功勋,又让朕舍得不让他们告老还乡,以致明珠蒙尘。”
这话同样把童贯听得有些懵逼,摸了摸自己那白了几根的稀疏胡须,实在摸不透官家的心思。
……所以,为了让这些大宋老去或者是伤病而无法走上战场,却还有一颗好脑子的武臣们,能够继续发光发热。
他决定要成立新设立一个机构。
“……谓之参谋院,参谋院使为正二品,与枢密院并列之。”
童贯与梁师成呆愣愣地看着跟前这位洋洋得意的大宋天子。
……
童贯走出御书房的时候,脸都是火辣辣的,总觉得有点烧得慌。
原本算得上是天大的喜事,自己能够成为堂堂的参谋院使,那可是正二品的官职。
可以说,这也算得上是统兵大将的巅峰了,就连那小高状元的亲爹,都没能享受到的待遇。
可没有想到,自己激动不已,朝着官家埋头千恩万谢之际,结果不小心把那自己习字的字帖掉到了地上。
然后,梁师成那个没鸡儿的贱人,居然告诉官家,那是咱童某要要请官家帮忙斧正品评的字贴。
直到快要走出宫门,童贯的脑海里边犹自不时地回忆起官家在乐滋滋地打开了那几份习字字帖之后。
那副不加掩饰的嫌弃表情,甚至官家看了字帖之后,再看向自己的眼神与表情。
都险些让童贯怀疑官家想要收回成命。
好在最终,官家很是不悦地叮嘱自己,工作要搞,书法要练,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泥玛,咱家就是个渴望沙场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宦官好不好?
“梁贼,安敢如此算计咱家,回头待童某寻着机会……”
童贯一脸铁青地喷了一顿垃圾话之后,心情终于松快了不少,出了皇宫,翻身上马,仔细思量起来,又招来了心腹亲随,让他立刻去找那些心腹。
让他们赶紧为自己造势,参谋院使,必须是咱家的。
行不多远,童贯的脑子里便又闪过了那高俅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犯嘀咕。
这要是那高俅来跟自己争的话,一想到那状元公高璋与天子的那一层关系。
童贯不禁心中隐隐发虚,思来想去,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还是决定按原计划。
先回府,跟一干心腹先周密布置一番,等到了晚上,再去拜会蔡京便是。
即便这段时间,官家有些恶了蔡京,可即便蔡京不出面,只要他弹压住爪牙。
就能帮到自己,这观察使之位也就十拿九稳。
……
“哎呀二位阁老,今日能够前来赴宴,着实是让某好等……”
高璋笑眯眯地朝着这二位身穿绯袍,走起路来昂首阔步的卧龙凤雏迎去。
洋洋得意,浑身《论语》都被掩盖在官服之下的童智胜甚是嫌弃地指了指身边那一坨红肉。
“哈哈哈……珪璋老弟你要怪就怪这厮。
洒家听闻你招呼,第一时间就想过来,奈何老六这厮,非得磨叽半天。”
这话顿时就让蔡阁老浑身不爽利,真踏马晦气。
昏君居然把自己给童智胜这个粗鄙武夫撂一块,成为肩并肩的阁老,实在是气死个人。
重点是童智胜这货在官衙里边,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那秘书省里边当街溜子,到处瞎鸡儿乱窜。
可是把秘书省诸官吏扰得烦不胜烦,哪像本阁老那么低调,顶多也就是在秘书省里边看看书,睡睡觉,偶尔巡视一下,监督下那些官吏的工作情况。
“这叫什么话,本阁老那也是因为有要务,懂不懂?”
高璋差点控制不住表情,好歹知道这位老六很有颜色,抹了把脸之后,一脸关爱地问道。
“要务,敢问师弟,是什么要务,居然值得师弟出手?”
“就是一个小小的校书郎,做事笨手笨脚的,唉,我看他可怜,就略微指点他一二。”
“校书郎,需要你来指点?啊,不……师兄我的意思是,像师弟你这等才俊,哪有闲暇去指点一个小小校书郎……”
刚刚坐下来,灌了一大口美酒之后,童智胜顿时谈兴大起。
“珪璋老弟你莫听他胡说八道,就是一个厚脸皮的校书郎,知晓他是蔡相之子,成日围着老六转悠,嘘寒问暖,各种手段……
啧啧啧,那家伙甭管是看长相,还是名字、性格,简直比狗腿还要像狗腿子。
洒家总觉得那厮就不像个正经玩意,指不定是哪里钻出来的串。”
“串?!”
第五百八十六章 在高璋的备亡录里边留了档
蔡老六不由得勃然大怒,涨红着脸,一拍跟前案几有理有据地反驳道。
“休要胡说,王校书明明是敬佩某家的才华学识。”
“而且我等斯文人当以材论英雄,怎么能以貌取人?”
高璋没搭理老六这个人间废材,想必方才童智胜那句话扎到了他肥硕的小心脏。
煞有兴致地朝着那童智胜,相当好奇那童智胜为何会把人形容成串。
“我说智胜兄,来来来,好好说说,好好一个人,怎么让你给形容成那样,实在是令小弟好奇。”
“那小子满头黄毛,跟个胡蛮子似的,模样也长得甚是古怪,就连名字都甚是不雅。”
“洒家这可是无意中听那秘书省的两名官员议论的,说此人姓王名甫。
不但名字像,就连为人秉性,也与那东汉末年的奸宦官,十常十之一的王甫甚是相像。”
“洒家也觉得此人不像好玩意,偏偏老六这厮,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哄的都快不知道自己姓谁了?”
“还说要替他引荐自己亲爹,啧啧啧……”
“王甫?”高璋一愣,旋即两眼一亮,哎呀,黄毛,又姓王名甫,而且还是个厚颜无耻,见利就上的舔狗。
高璋觉得自己不用脑子,都敢肯定,这货绝对就是北宋六贼中的老六王黼,这句据说还是自己那昏君师尊给他改的。
就是因为觉得他性格名字都跟那十常侍的王甫太像,可他又不是宦官,于是给他改了名字,叫王黼。
这踏马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嘛。
算一算,公相蔡京、媪相童贯、隐相梁师成这三个早就已经在自己的备亡录里边留了档。
嗯,这个亡字,当然不是错字,列位看客莫要鸡蛋里挑骨头。
还有一个是李彦,李彦现如今怕是已经不知道在哪个乱葬岗,早就已经化为白骨,芳草萋萋了都。
至于李邦彦,这位人材已经光荣地加入到了东厂,啊不……加入到了皇城司,并且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自己的长随。
最后一个,一直都没找着,毕竟自己只知晓名字还有他那特殊的毛色,没想到,就因为童智胜这个“串”字。
让自己生生把一切都给串了起来,很好,很强大,黄毛进士王甫,啧啧啧……
……
“师兄,师兄,你那是什么表情?”
蔡老六看到师兄高璋脸上露出了一个显得十分古怪的笑容,重点是那个笑容,让人觉得心头发寒。
“没事,主要是咱们弟兄在那江南之时,举办了那杭州万国商品博览会,可是也见着不少的串,啊不……见着不少的蕃人胡商。”
“那里边当真是什么毛色都有,可谓是精彩纷呈,没有想到,师弟你居然能够在秘阁里边也遇上一位。”
“嘶……师兄你的意思是,那小子说不定就是个胡人?我说他怎么黄发黄瞳的,一点也不像咱们宋人。”
“可他自称是开封祥符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