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擎月:“掌令,现在案情还在梳理中,属下如何能给出具体时间来?”
朱轩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刁难你?”
西擎月:“掌令自然不会刻意为难,然而查案必然是要一步一步来的,属下能做到的只能是尽快。”
朱轩:“查案?看来你并未意识到此案的真正问题在哪,我问你,你有没有听说过王雪堂和地母的关系?”
西擎月:“略有耳闻,据说是亲戚。”
朱轩:“我再问你,大圣逼死地母亲传弟子的事,你可还记得?”
西擎月猛然一怔,嘴角绷了绷,慢慢回道:“自然不曾忘记。”
朱轩:“你现在还觉得王雪堂的死只是一桩凶杀案那么简单吗?”
西擎月面色也凝重了起来,一时竟无言以对。
“凶手当然要揪出来,竟敢在海市如此猖狂,自然要揪出来严惩!
但那都是次要的,凶手该怎么揪出来、该怎么处置那都可以放在后面慢慢来。
重要的是死者的身份背景,重要的是王雪堂死在了哪,他可不是死在了一般的客栈,他死在了琅嬛居,修行界谁不知琅嬛居是五洞主开的?
你以为我愿意介入琅嬛居这破事?
千流山让我坐镇海市,不是让我坐在这里玩的,也不是让我坐在这里给千流山惹麻烦的。”
朱轩话到此,指了指齐多来,“不会影响你正常查案,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只是他那里掌握了一些遮罗山在星罗岛那边的情况,你跟他配合一下。我的要求只有一点,凶杀案就是凶杀案,绝不允许任何人找借口扯远了,否则大家谁都别想好过,你懂我的意思吗?”
西擎月慢慢点头,“属下明白,事情在我们手上的话,没有掣肘我们可以慢慢处理,甚至是想怎么处理都行,我们要在王雪堂死讯惊动某些人之前将一些事情坐实了。”
朱轩慢慢端起茶盏嘬着,“时间不多,尽快给我一个交代,去吧。”
西擎月和齐多来一起拱手躬身,旋即又一起快步离去……
一间文案房内,屠休魁正在接受问询,镇海司人员要了解王雪堂死前所有细节情况,屠休魁身为王雪堂的身边人,自然是最清楚这些的。
这时,西擎月和齐多来一起走了进来。
见到二人,问话的镇海司人员赶紧站起行礼,多少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两位一起来了。
屠休魁也知道这两人,也站了起来行礼,并恳请道:“大掌卫,大掌目,该说的我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敝派掌门陨落,我真的要及时赶回去稳定局面,否则敝派会大乱的。”
他现在确实心急如焚,如今王雪堂死了,遮罗山该怎么维持下去是个问题,这个时候谁争夺到的话语权多,谁得到的利益就多。他若是困在这里迟迟不能离开,王雪堂死讯一旦传回,还能指望其他人能慢慢等他回去再商量吗?
退一步说,就算遮罗山分崩离析了,就算要分家,自己也得赶回去占一头吧,那么大一块肥肉,多一点和少一点的差别是很大的。
现在迟迟无法脱身,他如何能不心急,已经不知道哀求多少遍了。
两位镇海司的大头目并未理会他的话,齐多来要了问话内容翻看了一会儿,又放回了案上后,走到了屠休魁跟前问道:“遮罗山好像在星罗岛布置了不少的人手,要做什么?”
屠休魁一怔,他哪能轻易说出真相,旋即遮掩道:“唉,少掌门出了事,敝派自然也担心掌门的安危,调了些人手来,做好保护掌门的准备,有什么不妥吗?”
齐多来哦了声,“少掌门出了事,你们担心王雪堂也被幽差给抓走,所以派了人来保护,是这个意思吧?”
这话说的,差点没把边上的镇海司人员给逗乐了。
屠休魁却反问道:“难道遮罗山的门徒不能来冥海这一带吗?”
言下之意是,遮罗山来多少人也要被管吗?
齐多来顿时目露阴冷,偏头道:“西擎兄,我看这里不适合问话,还是把人带到刑讯室去问比较合适。”
西擎月二话不说,直接下令道:“押去刑讯室。”
屠休魁顿时慌了,惊呼道:“你们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没人理会他的叫唤,冲过来的人直接将其给押走,他修为受制无力反抗,几乎是被拖走的。
在场的问话人员面面相觑,不是要查凶杀案么,查到星罗岛那边去了是几个意思。
一行到了刑讯室,齐多来下巴一抬,示意直接对神情慌乱的屠休魁动刑,“给他上点能闻到肉香的。”
刑讯人员立刻看向西擎月,见其点头允许,立马摁住了屠休魁,将其身上衣裳扒了个精光,然后铁链子锁了他双腕,直接扯到一根大铜柱前,将其反绑在了铜柱上。
光的就剩一条底裤的屠休魁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惊叫道:“你们不查我们掌门被杀一案,反而如此对我,究竟意欲何为?”
齐多来负手走到其跟前,淡然道:“说吧,王雪堂调派那么多遮罗山人员在星罗岛鬼鬼祟祟,到底要干什么?我说直白点,我们还想知道王雪堂在海市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如果涉及到你,我保证不追究。若嘴硬,你以为我弄死你能算什么事吗?”
他对王雪堂被杀的案子没兴趣,他只想坐实一些东西备用。
屠休魁又惊又怒,“我遮罗山人员可有在星罗岛妄为?难道他们去不得星罗岛吗?掌门更是堂堂正正,何来见不得光的事?你们不去缉凶,反倒在此逼迫,是何道理?”
齐多来一声冷哼,转了身,对西擎月点头示意,西擎月立马对手下人给出了手势。
角落里的一扇铁门立刻打开了,不一会儿,便有一小车烧得通红的炭火推了过来,冲屠休魁脚下哗啦倒了半车,吓得正叫喊不停的屠休魁赶紧缩了双脚,不敢落地。
铜柱后面打开了一道口子,小车内剩下的炭火被铲了进去,然后开始往里面添加干柴,并有人在那扇风,很快便让铜柱里面燃起了熊熊大火,烟气顺着铜柱不知飘往了哪。
都这样了,屠休魁自然明白了这是什么刑罚,奈何惊叫不休也没用。
他暂时还没感觉到铜柱的高温,可这等待的过程给予了他很大的心理压力,还有他如今的修为受制,双脚也快悬不住了,颤抖在炭火的上面。
烈火焚烧之下,铜柱上的温度快速升高。
屠休魁在瑟瑟发抖,再看齐多来和西擎月漠视他生死的样子,在高温炙痛感刚传导到后背时,还没将他灼伤时,他突然大喊一声,“我说!”
西擎月顿面露鄙夷,这都还没吃上苦头呢,就扛不住了。
齐多来冷冷道:“若是说的我不满意,再绑回去可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两条绑住屠休魁的铁链突然松了,屠休魁双脚不可避免地落入了炭火中,疼的呲牙咧嘴地跳了出来。
左右两人拉扯着铁链,将他拉成了个“十”字形,随时能倒拉回铜柱上的样子。
接下来的一切都简单了,齐多来问什么,屠休魁就招什么。
星罗岛调集的人手是为杀庾庆准备的,连幽角埠外都布置了杀手预备。
关键是还把青牙给招了出来,说青牙将配合他们把庾庆给赶出海市,方便那边下杀手。
更要命的是,说出了在幽差到达前,王雪堂其实就已经知道了王问天绑架小黑的事,王雪堂默许了儿子之后针对庾庆的事。
至于王家父子为何要那样做,什么因为地母徒弟什么的,他吧啦吧啦的都说了出来。
青牙参与绑架的事自然也被招了出来,对于这个,齐多来心知肚明,这本就是他授意青牙去参与的,他要的是王家父子仗着地母的势参与了绑架幽角埠人员的证据。
拿到了一堆证词后,齐多来朝西擎月拱了拱手,“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调集人手去星罗岛抓相关人证,把王家父子倚仗地母之势胆大妄为的证据给坐实了。”
西擎月知道这些都是一旦地母发作好用来堵地母嘴用的。
他回头目送了齐多来的离去,知道这桩事肯定是要上报的,大圣之后估计也会看到,大圣若认为朱轩事情做的漂亮,朱轩这镇海司掌令的位置恐怕是坐的更稳了。
第495章 刑讯(2)
他西擎月也不想自己显得太无能,目光盯向了还被铁链子拉着的屠休魁,对其刚才的口供稍作琢磨,锁定了下一个审问的目标,偏头示意道:“先拖下去,把青牙带过来。”
“是。”部从应下,迅速将人拖走。
几乎赤身的屠休魁如丧考妣,他知道自己这一开口,那高高在上的遮罗山长老的荣华富贵就已经是烟消云散了,努力了一辈子的东西突然就这样没了,回去争夺利益的想法彻底没了,但他也没办法,再多的利益也不如自己活着……
对相关人员交代了星罗岛的抓捕计划后,齐多来又立刻到楼顶找到了夜色中灯下徘徊的朱轩。
把刚才审问的结果讲了一下后,他提醒道:“掌令,您看青牙那边,咱们要不要把他从西擎月的手上提出来单独审理。”
朱轩止步,看着灯火下自己的影子,问:“有那个必要吗?”
齐多来:“青牙挑拨王问天找那位探花郎的麻烦,是这边授意的,青牙真要是在西擎月的严刑之下扛不住了,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恐怕会有些麻烦。”
朱轩:“他要是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那这人也不能留了,海市不需要这样的地头蛇。单独从西擎月手上提人的事就不要干了,青牙这次摆明了夹在其中,不让他审一审,倒显得我们心里有鬼了,他真要是审出了什么,也翻不起浪来,之前去千流山该解释的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他若喜欢避开上峰上报,那就由他去吧。”
话刚落,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名从属人员来到,禀报道:“掌令,梁家大先生来了,说要见您。”
闻听此人,朱轩和齐多来面面相觑。
所谓的梁家大先生,指的就是海市首富梁家的大管家,名叫梁巍。
那位看似只是个管家,实则操办梁家与千流山之间的事务时,面见大圣的次数肯定比他朱轩这个镇海司掌令还多。
说白了就是一个经常有机会在大圣跟前说话的人,朱轩哪敢托大,赶紧道:“快快有请。”
他和齐多来甚至还整顿了一下衣衫,亲自跑到了楼梯口那里去迎。
不一会儿,一个蒙身在黑斗篷里的人从楼梯口露面了,抬头看迎接的二人时,露出了真容,是一个面容清矍的老者,斑白鬓角,斑白胡须,长的蛮有气质,蛮有精神的,尤其是一双闪烁目光的眼睛,精气神十足。
“见过大先生。”
朱轩和齐多来一起拱手拜见,态度可谓非常恭敬。
人家也确实有让他们恭敬的资本,人家不仅仅在海市有地位,而是在整个修行界都有相当地位,行走于人间世俗时,皇宫大内见各国君王也是寻常事,面子很大,许多方面还真不是朱轩这个镇海使能比的。
梁巍拱手回了下礼,也算是客气,“掌令。”
朱轩赶紧伸手请他去轩阁内用茶,梁巍摆手,示意不用麻烦,左右看了看,“登高望远,掌令这里的风光就是不一般,走走如何?”
朱轩没什么意见,当即伸手请,亲自陪同游览此地夜景,走了几步后,试着问道:“大先生这么晚来,不会是为了看风景来的吧?”
跟在后面的齐多来竖起了耳朵。
梁巍回头看了他一眼,朱轩会意,挥手示意齐多来退下了。
没了旁人,梁巍才直言不讳道:“你们抓了青牙?”
朱轩心里嘀咕,青牙竟有这么大的面子,能把这位搞的亲自跑来说情不成?
他知道青牙搭上了惊鸿殿老板娘,多少跟梁家扯上了点关系,但是从未想过青牙能搭上这位,尤其是让这位大晚上亲自跑来,遂谨慎道:“是的。琅嬛居那边出了凶杀案,遮罗山掌门王雪堂被人毒杀,青牙牵涉其中,于情于理都要带回来审一审。”
梁巍踱步道:“此事我已有所耳闻,只是事发时青牙压根不在琅嬛居,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说他杀的未免言过其实。掌令,你看这样行不行,先把人给放了,我作保他不会逃,若真查出事情和他有关,再抓他也不迟。”
朱轩试探道:“青牙是梁家的人?”
梁巍抬手捋须,“就在刚刚不久前,古清照找到了我。这么多年了,古清照一直是任劳任怨,梁家安排的事情无一不仔细到位,说起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从未向我开过口,这还是第一次求我,我也不能让下面人寒了心不是,说到底都是在给大圣办事。”
朱轩又貌似为难道:“大先生,死的是遮罗山掌门王雪堂,他可是地母的亲戚,若是就这样放了,怕是不合适吧?”
梁巍停步了,转身面对了上了他,“我知道这事情不好办,所以才亲自过来了。念在古清照勤勤恳恳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也不好拒绝,就答应了她,如今要食言,掌令可有说法教我?”
朱轩犹豫了一阵,最后貌似把牙狠狠一咬,“好,既然大先生开口了,那这事再难我也要给大先生一个交代,这事我来处理。”
梁巍:“外面有一辆马车,古清照在马车上等着。”
朱轩:“我尽快放人。”
梁巍:“说是还抓了青牙一个心腹手下,主要的没事,还逮住一个随从深究什么?”
朱轩懂他的意思,“大先生放心,我来处理。”
梁巍又突兀冒出一句,“王雪堂不顾自己儿子在幽崖的死活,又匆匆返回海市,所为何来?无非就是替子报仇。那位探花郎察觉到了危险,先下手为强,除掉了王雪堂。王雪堂死于‘白罗纱’,闻侯也同样死于‘白罗纱’,事情明摆着,逻辑没问题,可严刑逼供……”
说到这,他又靠近了些,低声耳语道:“同时暗中放出些许风声,就说王雪堂毕竟是地母的亲戚,为了到时候给地母一个交代,不管那位探花郎招不招,都要拿他顶罪,就是上面的那些逻辑,总之镇海司不会给他翻供的机会,要弄死他……要做的像一些,大刑伺候!”
朱轩惊疑莫名,意识到了这位在搞什么局,只是这样搞的话,令他多少有些不安,“大先生,这样做合适吗?”
梁巍:“千流山那边若追究什么,我自会帮你交代,你不用担心什么。”
朱轩想了想,点头应下了,“好,我知道了。”
“那就不打扰了。”梁巍客气一声,转身就走了。
还真是从头到尾不废话,为事而来,说完了事就走人,一点逗留片刻的意思都没有……
刑讯室内,青牙已被带到,西擎月也不啰嗦,直接偏头示意,部从立刻将青牙拉到了刑架上,直接用铁链子绑了。
同样被制住了一身修为的青牙,无法反抗,一双木屐也给拖飞了,一见这上来就要用刑的阵势,说一点都不紧张是假的,毕竟都是血肉之躯。
他当即沉声道:“大掌卫,您这是什么意思?”
西擎月拿着手上的供词翻了翻,“不急,咱们一样一样来,就先从那个幽角埠的小孩被绑架开始吧,说吧,你有没有参与?”
青牙立马否认道:“我听不懂大掌卫这话是什么意思。”
西擎月朝那被烧红了的铜柱抬了抬下巴,“把屠休魁往那上面一烤,他什么都招了,你也想上去试试不成?”
青牙不明白为什么才刚开始就直接对屠休魁用刑了,也不知这边是不是在诈自己,瞟了眼那烧红的铜柱,心里有点忐忑,但还是嘴硬道:“若是屠休魁说了什么,大掌卫不妨拉屠休魁来与我对质,要知真假,不妨明辩。”
西擎月颔首,“还敢嘴硬!青牙青牙,不知是否人如其名,去吧,给他挨个拔着看看,看哪颗牙最硬。”
他的部从立刻冲过去摁青牙的脑袋。
青牙当即嘶吼,“大掌卫,你这是想屈打成招吗?我要见大掌目,我要见大掌目……”
到了这个时候,他希望齐多来能出面制止一下。
总体来说,哪怕是到了这个关口,他也不敢对西擎月太过放肆,不像之前在惊鸿殿怼镇海司的人,西擎月的背景毕竟在那,他青牙想直接吓唬五洞主的人,份量上确实还是差了点。
西擎月略挑眉,不知道这位跟齐多来之间有什么勾搭,不过齐多来既然没有出面说话,那他也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