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歹人都已经杀干净了,尸体和血迹也都已打理好,不会惊动村民。”
“有劳大将军了。”
“骊山是重地,他们不能踏入骊山半步。”
天空又下起了雪,张阳又道:“胆子是真大呀,有活口吗?”
李靖摇头道:“没有活口,全是死士。”
“可惜了。”
“我们也找到了一些罪证,有一纸调令,是范阳的人,不过老夫以为没这么简单,五姓同气连枝。”
张阳又道:“大将军以为他们是故意留在身上的?”
李靖点头道:“嗯,怀疑过,缉拿查问不是老夫所长,朝中会有能人去查明这些死士的来历,但要查明这类死士的来历很难,也有可能会一直没消息。”
见大将军还站在山腰,张阳也朝着远处看去,有兵士三三两两退出村子。
当早上的雪势更大之后,就有村民走出来了。
村民的生活和往日一样,昨晚的事情好像就没有发生过。
两位婶婶昨夜护着这个家,她们稍稍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又开始做饭了。
小清清早早起床,看到熊大的牙齿间有血迹,她的小手拿着刷子给刷着,嘴里还数落熊大是不是又去偷吃。
孩子天真无邪,根本不会去想熊大昨夜咬死了人。
张阳带着一篮子的吃食,先将饭食交给郑公和徐孝德。
“我们骊山早上的饭食比较清淡,您老吃得清淡一些也好。”
郑公吃着麦饼点头,“饭食很不错。”
看来昨晚的事情郑公并不知道,也没有人来告知。
想来也是,陛下也不会让郑公知晓,这件事静默处理,让郑公这边的审理可以安然进行。
用罢早上的饭食,张阳跟着郑公去见陛下。
李世民在小行宫内也是悠然自得地吃着早上的饭食,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只是行宫周边看守的护卫多了几个。
张阳站在一旁,听着郑公与陛下的讲述,打算将这次审理在三天后进行。
因马周就要回来了,这次审理要等范阳的人手回来了再继续,有许多的罪证在他手里。
与陛下商定好议程,跟着郑公走出行宫。
“张阳,你觉得世家该如何处置?”
“郑公啊,世家就像是压在社稷上的一座山,这座山让地方乡民喘不过气,不将这座山推翻,郎朗乾坤何谈公正。”
郑公稍稍点头,“你说的也是,若不能推翻这座山,往后会有更多的乡民遭难,他们的种种恶行都已经被记录在案了,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方共同审理,定要有个公正。”
也是今日的早晨,许敬宗出了家门,院内还有自家夫人对他的喝骂。
许敬宗全然当没有听到。
狄仁杰一早就等在门口了,见人出来跟上脚步,嘴里吃着一张饼道:“许尚书,你夫人就因为这件事发脾气。”
许敬宗叹道:“每年这个时候朝中各部都休沐了,唯独礼部还要忙。”
“许夫人应该多体谅许尚书的。”
此刻狄仁杰对许敬宗多了几分敬意。
“等你长大了也会明白的,关中女子彪悍。”
“许尚书说笑了。”
许敬宗带着狄仁杰正好路过大理寺门口,俩人就停下了脚步,他们看到了几具尸体被搬入大理寺。
“这是怎么了?”
看这小子疑惑,许敬宗脚步依旧,低声道:“这天寒地冻,冻死几个人而已。”
狄仁杰皱眉道:“他们不像是冻死的。”
“哦?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如果是冻死的人,脸应该是青色,可那些人的脸色分明就是失血而亡。”
“你个小子不好好读书,整天就想着别人怎么死的吗?”
听到许尚书的话语中多了一些怒意,狄仁杰这才低垂着脑袋去了弘文馆读书。
后来经过打听才知晓,大理寺的那些尸体是昨日埋伏在城中,准备在夜里刺杀的。
弘文馆的书卷很多,在河西走廊就只有父亲随身带着的卷宗。
父亲这才会让自己来长安城,狄仁杰翻看着书卷恶补着自己所欠缺的学识。
偶尔听到周围学子的议论,听到昨晚的刺杀之后,他放下了书卷匆匆跑向礼部。
“许尚书,许尚书!昨晚有刺杀!”
正在补觉得许敬宗抬起头道:“不就是一场刺杀而已。”
狄仁杰眼神中有慌乱甚至还带着兴奋,“许尚书,昨夜有上百人刺杀朝中官吏,他们就是冲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去的。”
许敬宗叹道:“老夫知道。”
“所以许尚书让小子远离大理寺。”
“你以为呢?”
狄仁杰憨憨笑笑,“还以为许尚书只是让小子读书。”
许敬宗低声道:“范阳的案件交给了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方审理,你以为世家是这么好对付的吗?”
“可是当今陛下就是要整治世家。”
“你都听谁说的?”许敬宗有气无力问着。
“怀道兄长,秦怀道。”
想到这个人,许敬宗知道那是秦琼的儿子,又道:“原来你整日和武将子嗣厮混。”
“这不是厮混,我们是好友。”
“老夫看来那张柬之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许尚书,我们要不要去大理寺看看?”
“不去!”
见许敬宗回绝得这么果断,狄仁杰气馁道:“这么大的事,怎能不看热闹。”
抬眼瞧了他一眼,许敬宗低声道:“世家不会坐以待毙的,陛下当年与清河崔氏有莫大的矛盾,当年的恩恩怨怨还没算清明此刻又对范阳动手,这些都不是你小子可以过问的,也不是老夫能够参与的。”
终于是坐正了身体,许敬宗耐心对他道:“在海上有一种大鱼因为雌雄之分,名唤鲸与鲵,骸丧成岛屿之墟,目落为明月之珠。”
狄仁杰点头道:“小子明白,曹魏时期有人进献鲸鲵鱼睛,便是这种大鱼的眼珠,因鲸鲵难以抓捕便将其眼珍藏,而在倭奴来往中原的记录中,就有传言鲸鲵恩泽世人。”
屋外的冷风吹来,狄仁杰小声道:“许尚书的意思是世家就是那鲸鲵?”
许敬宗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传言,狄仁杰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很快就想到了话语中的意思。
“静观其变,此事不是你我这等人可以议论的,你若好好读书,将来入仕官位足够高了,便可以议论这件事。”
长安城有很多玩伴,也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地方。
狄仁杰消化着所见所闻,他笑了,笑得很大声,一边拍着桌案道:“长安真是太好玩了。”
“好玩?”许敬宗嘴角一抽冷哼一声。
这天越来越多的官吏来往骊山与长安城之间,李泰不得不安排人手在骊山外的官道上搭建一个宅院,用来应付来往官吏递交奏章。
大冬天的不得消停,唯独张阳清闲地继续带女儿上课。
第八百一十二章 鲸落下了
张阳偶尔也会去临时搭建的会审府衙旁听他们的议论和商讨。
每每到了傍晚,这里商讨才结束,李泰安排人在村口建了好几间屋子,甚至还有犯人被押到这里。
跟着郑公走出临时的官邸,张阳叹道:“近来范阳各地的事情都是张行成在主持?”
郑公目视前方捧着一卷书点头,时不时咳嗽两声。
这位老人家的背影一点都不佝偻,到了这个年纪还是一样地挺拔。
张阳笑道:“您老忙完这件事就来骊山养老如何?在骊山有您的故交。”
闻言,郑公的脚步停了停,他低声道:“养老?老夫若是养老了这朝堂该如何是好。”
“难道一定要一病不起,才要停下来吗?”
见郑公没有说话,张阳又道:“退而致仕,还禄位于君,这是很平常的事。”
郑公低声道:“孩子,你可知贞观的太平有多么的来之不易,你可知当年玄武门一夜过去,有多少人头落地?”
张阳皱眉站在原地,可郑公的脚步依旧。
玄武门那一夜的事有很多的隐秘,当年郑公是李建成部下的人,他知道的肯定比旁人要多。
“你劝不住他的。”
身后传来了张公瑾的话语声。
张阳回身看去,“老师啊,郑公好似背负着很多。”
张公瑾缓缓点头,道:“郑公给你看了案件的卷宗了吗?”
“没有。”
“嗯,这就好,你是中书侍郎,郑公只是让你从旁协理,不该做的事不要做,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学生明白了,陛下与世家的旧怨,郑公与陛下之间的旧事都不是我能参与的,老师希望我旁观。”
“旁观吧,你能学到很多。”张公瑾抚须道。
“学生明白了。”
刺杀的事一开始没有引起他人注意,只是这两天夜里又来了几波刺杀,虽说骊山没有任何损失,可这件事终究瞒不住了。
最近夜里,熊大总是被婶婶带出去。
这头熊对气味很敏感,但凡有陌生人踏足,它总是能够发现端倪。
把世家逼急了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长安城的人口太多,如果这件事发生在长安,又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乱子。
派往骊山的兵马也更多了,张阳站在骊山的半山腰上,从这里可以看到下面兵马布置的全部。
李靖大将军将龙武军的兵马分为三层,前前后后将骊山围了起来。
除了留一条小道,那是给骊山进出货物的。
皇帝以往也来骊山过冬,也不会这么多的护卫,村子里的村民并不知道这两日来的刺杀。
只是觉得近来很紧张。
这些天以郑公为首,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方人手搜罗这些罪证,以及犯人和人证。
皇帝与郑公的约定的日子到了。
大唐贞观年间的第一次三法司会审。
天可汗的翅膀硬了,手中有了强权之后,只需要一个由头。
而范阳学子的作乱,便是最大的由头。
又过了两天,马周带着一队官差来到了骊山前,李泰组织了人手给这些官吏安排休息与饭食。
今天是正式开始会审的日子。
张阳早早就醒来了。
李玥拿出夫君许久没有穿过的官服,使劲拍了拍,整理一番之后给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