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为郑公其人对孩子的教导极为严苛。
张大安点头道:“将人带来。”
“喏。”
等人来之前,张大安还是将自己的房间收拾了一番,卷宗,文书都盖上。
魏叔玉年方十七岁,算是权贵子弟中的小辈,与年过二十的张大安差三岁。
张大安端坐着,“平素没什么来往,不知叔玉公子来寻礼部做什么?”
面对如今沉稳的张大安,魏叔玉很不适应,“大安哥,我……”
张大安双手不停地整理着厚厚一叠卷宗,“如果是来寻我玩乐,你自便离去吧。”
“不!”魏叔玉连忙摆手,“在下是来传递家母的话语。”
魏叔玉行礼道:“是因为当初礼部尚书张阳向家母询问一个叫裴行俭的人,而家母出身河东裴氏,便去了书信打听其人,如今裴行俭已经入礼部,并且远在波斯,河东裴氏几次书信说裴行俭走得太远了,是否能够让人回来。”
张大安沉默良久。
魏叔玉不敢直视现在的张大安,又行礼道:“若是大安哥觉得帮不上忙,在下就先回去了。”
人刚起身要离开,张大安开口道:“慢着。”
先是拍了拍魏叔玉的肩膀,张大安又道:“早在梁建方去安西都护府的时候,朝中就有意让裴行俭与薛仁贵回来,安西都护府的都护一职需要轮换,不出意外的话,此刻裴行俭该是收到了朝中的召回公文,等梁建方驰援到了波斯,他就能回来。”
魏叔玉再次行礼道:“多谢大安哥告知,在下就去传话给家母。”
正要转身离开,魏叔玉又转回来道:“大安哥,家父说陛下要将新城公主许给在下,这事……”
意识到这件事好像与他说了也没用,魏叔玉自觉唐突又要起身离开,刚走两步又回来了,他躬身道:“多谢大安哥。”
行礼后,终于是离开了。
陛下这一次演武朝中各部都去了,礼部上下包括礼部尚书许敬宗,下到侍郎和文散官皆去看这场热闹。
几个礼部侍郎,唯独张大安没有前去。
不多时外交院门前又传来了议论声,张大安走到窗台一看,是许尚书带着众人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使者。
许敬宗带着众人走入正堂入座。
见状,张大安打消了想要去崇德坊的念头。
此刻正堂内,松赞干布先是质问道:“许敬宗,天可汗的演武是何意思,难道说天可汗也要对我等用这兵器吗?”
要说在场的使者中,其他使者都会恭恭敬敬地说一句话许尚书。
但他不是,当年松赞干布与礼部周旋之时,许敬宗只是一个礼部侍郎。
当时礼部真正的主事还是那个妖人张阳。
这么多年了,松赞干布眼里的对手也只有张阳,根本就没把许敬宗放在眼里。
许敬宗叹道:“诸位使者少安毋躁,我们大唐此次演武只是为了试一试新造的兵器而已。”
大食使者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
张大象颔首道:“诸位还请早些休息。”
外交院的门口闹闹哄哄,此刻崇德坊内也有一批人从演武校场回来。
长孙无忌带着虞世南,长孙冲,高履行来到一处素雅的宅院中。
众人落座,长孙无忌先开口道:“骊山至今越发壮大,往后的地位怕是我等所不及。”
老迈的虞世南,眯着眼低声道:“你赵国公素来与礼部不和自然会说这些话。”
两个长辈谈话,长孙冲和高履行都端坐不动。
长孙无忌又道:“也都是为了大唐社稷,才会有这般担忧。”
虞世南沉声道:“骊山造物之机巧,老夫平生从未见过,当初还在宫里见过那个摆钟,有儒生说此物有违人治。”
长孙无忌面对这位自前隋以来就德高望重的长辈很是恭敬,行礼道:“老先生以为该如何克制骊山?”
虞世南长长一声叹息,苦笑道:“老朽一把年纪了,你却还要叨扰,要说这骊山老朽倒是有三两句话要讲,骊山将一个积贫的小村子扶成现在的富裕之地。”
“但以老朽来看,骊山一切都是为利所驱,当张阳此子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性,这样的人一旦开始追求更多的利益,一切的道德与良心都不能阻止他对利益的追逐。”
长孙无忌听着老先生的忠告,思量良久,但想要再问什么,老先生便闭着眼不讲话了,倒是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到了他这个年纪什么时候离开人世都不奇怪。
长孙无忌嘱咐道:“照顾好老先生。”
“喏。”
历朝历代对为商者都有抑制,大唐也是。
商人聚敛财富对社稷的危害不言而喻,虞世南老先生也是个儒生,自汉以来商人都是逐利的,他们为了利益也会摒弃人性。
是非对错一直以来都是很模糊的,有了道德才会有是非对错,有了良心才有高尚。
已经是四月了,天气乍暖还寒,为了骊山下一步的发展,张阳坚决要开一场大会。
李孝恭昨日从领军卫回来的时候,就着凉了,此刻就躺在床榻上发烧。
“张小子!老夫不去军中了……”
张阳连连点头,“好,以后不去了。”
“嗯……”
李孝恭迷迷糊糊地点头,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李崇义站在一旁用炉子煮着汤药,“孙神医说吃了汤药过两日再来看看。”
礼部的事情也不会安排给李崇义,更多的是李崇义在礼部给挂个侍郎的位置。
张阳交代了几句,便走出了宅院,准备去村子里开会。
如今村子里也没个正经开会的地方,骊山的技术骨干们还没有开会这个概念。
看今日天气不错,张阳便将开会的地方选在了铁匠坊外。
这里的阳光好一些,大家各自带着小板凳围坐。
这一次村子里的骨干都在,李泰抬来了一块大木板,用架子固定住。
张阳再将三张图纸挂上,朗声道:“先说说你们这些天的感受。”
李泰先说道:“近两年棉布买卖进展很不错,各地需要的棉布越来越多,兵部又来问了,能否提供军中更多的棉布,拖了这么多年一直不给答复,朝中已经议论很久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难得清闲
工厂内依旧很忙碌,李泰的话音刚落,牛闯便道:“魏王殿下,兵部动辄就要上万尺棉布,我们骊山实在是无以为继。”
张阳皱眉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武士彟正了正神色,“制线的人手越来越不够,导致布匹产量低。”
倒是直接说中了要害,棉缠线是个很繁琐的工作,而且还牺牲了骊山一部分的人手。
如今的骊山制造很难将缠线这一步具体量产化。
除非骊山现在就可以造出电机。
见众人都沉默了,上官仪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着太府寺的事情,工厂的调度与人手安排都是李泰与武士彟在安排。
张阳皱眉道:“如果把缠线的活分发出去如何?”
武士彟闻言,再问道:“还请县侯细说。”
先是站起身,张阳来回踱步低声道:“缠线制线是一个枯燥又重复的劳作,我们可以将包括缠线这种低技术的活下发出去,这种活简单好学。”
“骊山的劳动力已然到了不够的状态,但骊山之外还有很多闲散的劳动力。”
李泰思量着,“如此说来也可以将纸张回收用在更多的地方,我们可以回收中原各地的纸张,只要给个公道的价钱,再给骊山留有盈余的空间,节省的人力可不是一点半点。”
只要给胖子一个思路,他就可以举一反三。
张阳颔首道:“如此,我们举手表决一番,同意将低技术的劳动分发出去的人举手。”
在工厂调度上,牛闯本来就没有话语权,让他管着技术这一块已经很吃力了。
见所有人都举手同意,张阳让武士彟去制定章程。
骊山要寻找下阶段的发展方向,张阳让开身后的木板,三张图纸放在眼前。
“这是我们将来发展方向,加大锻铁的制造,将绝大多数的人手继续往铁匠坊补充,并且将其合并成纺织,冶铁,平时用品三大厂。”
武士彟还有李泰讨论着事宜的安排,具体的人力与资源的分配都要重新安排。
骊山下一次的生产力要提高,就需要更多的人力。
从刚刚接手这个封地到如今,已是第七年,这七年以来当初的孩童如今已然长大,他们有的离开了村子,想要去外面闯荡,有的想要做个文人去长安城的崇德坊或弘文馆读书。
不过这些人都会回到村子,有这么一些人他们跟随着村子的父母辈进入了工厂,这些刚长大不久的年轻人,从公主殿下接手封地时他们不过十岁。
当初还是李泰这个孩子王带着他们玩耍,而这些人就会成为骊山技术最坚实的基础。
等张阳离开的时候,李泰和武士彟还在商谈接下来的事宜。
小清清骑在熊大背上,身后跟着一群同龄孩子,她俨然也成了现在村子里的孩子王。
孩子都需要同龄的玩伴,这是孩子的童年所需。
张阳和乐意看着自己的女儿与村子里的孩童玩,高阳与清河公主与稍大一些的孩子们玩耍。
四月天的骊山开始了为来年生产做准备,全力将骊山的生产力推向另一个方向。
张阳独自一人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在骊山村的一里处,这里正在兴建一个书院,这个书院占地五亩,可以容纳上千的学子。
这里是家里的一个花大价钱的项目。
张阳迈着脚步走到骊山上,此刻的骊山正是鸟语花香的时候,几只松鼠在树枝的枝丫间跑动着,很是赏心悦目。
从树木茂密的上山小道到了山顶,眼前豁然开朗。
温暖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这片小天地,照在屋檐上好似在反光,骊山的山顶好似都熠熠生辉。
今天的媳妇看着心情很不错,她与小武,还有小慧李丽质一起收拾着家中。
她们将藏书阁的书拿出来嗮嗮,围绕着华清池,阳光最好的地方挂满了衣服和被褥。
华清池的池水依旧是清澈见底的,看着就很舒心。
张阳泡了一杯茶水,看着礼部送来的书信,骊山所做的事情又被弹劾了。
褚遂良上书弹劾,骊山生产作业有违人心儒法。
他们总喜欢站在大义的角度上来批判骊山的发展。
张阳对此已经麻木了,弹劾越来越多反而不觉得是一件大事。
礼部这些天很忙碌,李世民演武过后,越来越多的使者希望天可汗给一个说法,让大唐保证不会将这种火器用在他们这些小国身上。
陛下摆出了一种爱答不理的态度。
因此,这些天礼部门口总是有不少人造访。
裴行俭从波斯让人送来的战报终于到了长安城,在大食有个叫哈立德的猛人,这位哈立德在穆罕默德去世之后,也是杀心大起。
横扫了拜占庭,并且在去年拿下了忧地,也就是后世传闻中的耶璐撒冷所在。
张阳放下手中的书信,大食的扩张终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方,尽管欧麦尔没有拿下波斯,波斯没有就此灭绝,可大食不只有欧麦尔一个猛人。
这个时代最强大的两个王朝大唐与大食终究要有一战,李世民不是文弱的皇帝。
从当初任命天策上将,再之后隐忍,才有了后来战胜颉利。
若现在与大食谈和不符合此刻大唐的利益,一旦谈和大唐就停止了向西扩张的脚步,对西方开拓就此停下了,大唐的强人们就只能在现有的框架之下内卷。
这不是一件好事,大食的猛人多,大唐的强人还少吗?
猜皇帝的心思很难,他得到了如此火器,难道不想着向世界展现自己的臂膀吗?
“夫君想什么呢?”
李玥好奇道。
张阳笑道:“礼部送来信了,这次来大食来唐的使者是一个叫穆斯阿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