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清不服气,她抬着下巴讲道:“对我爹爹来说天地奥秘也不过如此。”
李玥听着女儿与晋阳公主的对话,抿嘴笑着。
家里很温暖,夫君拿了火器下山现在还没有回来,天色就快入夜了。
李玥忧心地看向窗外,家里总是有很多事情要担忧。
不多时,王婶回来了,一进屋便将门关上,这才不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
“公主殿下,陛下与县侯,李靖大将军正在商谈。”
“多久了?”
“半个时辰了,还未结束。”
事关大唐的将来,事关以后的兵事建设与社稷稳定,放在李世民与李靖面前是一个十分矛盾的问题。
火器就是一个魔盒,打开这个魔盒将来的世道又会是什么样。
以皇帝现在的能力能否把握住此等杀器?
还有火器的图景下,社稷又会是什么样的模样,大唐是否已经准备好接受这个事物。
若没有收拾好,往后又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
这就是李世民和李靖这两位大唐最有分量的人物,他们的面前放着一个从未设想过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决定了大唐往后百年内社稷规划。
李世民颔首道:“朕可以掐灭一切专研火器的苗头。”
张阳低声道:“陛下,知识的发展并不是说掐灭就能掐灭的,而知识的发展也不是线性的。”
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棵树,张阳继续道:“树木的底层肥料就是理论知识,而这些知识可以让大树开枝散叶,当它只是幼苗的时候想要掐灭很容易,连根拔起就可以。”
“但要等它长成之后,再要拔起来就很难,假设土壤就是设稷,那么当树木拔起来的时候,会连带破坏土壤。”
“理论知识越加厚实,知识的果实就会越来越多,从东面一颗,到西面一颗的果实,直到最后满树开花,陛下觉得拦得住吗?”
李世民颔首陷入沉思。
张阳躬身稍稍一礼,“陛下,骊山有一个条件,也是当初曲江池承诺之后的附带条件。”
已经不知道自己喝了几杯茶水了,李靖要倒茶水,这才发现水壶中的水已经空了。
李世民沉声道:“你的条件在曲江池说过。”
“那我现在再补充几条,首先军中要有一批单独的兵马才能使用火器,这队兵马由李靖大将军或者陛下直属都可以,二来这支兵马要绝对的忠诚,三!军中将领不能掌握火器。”
“四!火器铸造只能由骊山进行,任何人不能参与制造,只有骊山才有制造权。”
“五!一旦社稷有变动,骊山有足够的自保权,大唐历代君王都不能擅动骊山。”
听到最后一条李世民的额头青筋直跳,沉声道:“你是何意思?”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张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微笑道:“陛下在宫中没少让人研制火器吧?”
李世民冷哼道:“朕只不过是让人试做配方。”
张阳丢了手中的木棒,“是呀,火器的秘方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知道该如何调配,这方面陛下没有与骊山讨教还价的条件。”
李世民怒得双手握拳,没有当场发怒,“好,朕答应你!”
张阳笑道:“谢陛下体谅。”
在个人问题上,李世民几次想要将这个小子的肚子刨开,看看他的心肝都是怎么长的。
在社稷问题上,李世民的理智一直在控制冲动,理智告诉这位皇帝,这小子不能杀了,一旦杀了大唐便得不到火器,甚至骊山都会玉石俱焚。
如此一来,这位皇帝也冷静了。
张阳继续道:“陛下,我在辽东那几片地的地契还未给骊山,什么时候可以交给骊山。”
李世民沉声道:“玄菟郡?”
玄菟郡在后世又称抚顺自古以来就有煤都之称,是世界几大陆地板块中最大的煤矿产地之一,也是最大的露天煤矿。
在魏武时期,中原动荡,三国动乱时期,那片地被高句丽夺去了。
现在张大安已经拿下了高句丽的都城,这片辽东的东部的大矿场也该重新回到大唐。
这是很早以前就和李世民说好的条件,收复高句丽之后,就要将那片土地交给骊山。
李世民颔首道:“朕让人查探那片地,据传闻那里有乌金矿。”
张阳揣着手,一脸轻松的笑道:“是不是有乌金存在我不清楚,我只看中那片地。”
他的眼光从来都是毒辣的,一眼就看到了辽东地中煤矿最大的一片地。
虽说那里很贫瘠种不出粮食,可光是那里的煤矿,足够让骊山有取之不竭的煤矿。
这小子没了煤矿的制衡,以后的骊山又会是什么样子。
李世民低声道:“你若是得了这片地,不论是收复高句丽之功,还是现在的火器之功,朕不会再给你任何的封赏了。”
李靖打量着张阳,这个人很年轻,最初在礼部发迹,说是巧合也罢,他帮大唐争取了河西走廊,自此这小子在朝中的官途一路到了礼部尚书。
可能是从高昌的鞠文泰父子惨死,张阳的恶名便被关中,西域,吐蕃,以及突厥人为之议论。
也算是大唐第一位让四夷之人不敢得罪的礼部尚书。
李靖自认善兵法,但少有接触政事。
而张阳可以通过一系列的政事布局,收高昌再平安西四镇。
在关内外,张阳就有了一个妖人的名号,他还写得一卷名叫聊斋的妖书。
那卷书上的一个个故事,红拂看过也很喜欢。
通常来说武将对外,文官对内,以往的谋士也会对外,那就明朗了,张阳与寻常的文官不同。
第七百三十四章 骊山山门学识
张阳是张公瑾的弟子,也是谋士的弟子,如此说来他会趋于谋事这方面的能力倒也是正常。
但这也是李靖最苦恼的一件事,张公瑾说过他这个弟子与大唐很多人都不同,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张公瑾说他从来没有刻意教过张阳什么,最多也是一些为人处世上的斧正而已。
还听说他以前也有一位老师,那位说是秦岭的一位高人,从来没有见过其真面目,从未有人听闻。
围绕在张阳身上的谜团很多,如此李靖越发想在骊山住下去了。
听张阳说完这些话,李世民又道:“药师觉得如何?”
李靖颔首道:“若是特定兵马与特定的人手来管着火器自当是最好的。”
君臣三人商谈许久,红拂女回来了。
注意到红拂女看向自己的目光,张阳也是笑着回应,答应红拂女寻找虬髯客的消息需要动用现在处默的人手,以及辽东的人手。
偌大的中原找不到虬髯客多半要去关外寻找,或者是海外。
在海外想要找一个人就难了。
李世民起身道:“朕还有事要和药师说,你就且先回去。”
张阳点头离开,走出这处宅院的时候,抬眼就见到了李泰与李孝恭,三人一起相视一笑。
只是这种气氛,并不讨喜。
好像是终于出狱了,有兄弟叔伯来迎接一般。
刚刚的谈话很沉重也很严肃,张阳发现自己一直绷着的弦此刻终于松开了。
李孝恭一手扶着自己的胳膊走上前,“你小子事先不说,就让老夫用那家伙,现在胳膊酸疼得要废。”
李泰重重点头,“皇叔确实已经疼了许久。”
张阳让李孝恭解开外衣,卷起他的袖子看着,肩膀处果然青红一片。
“以后我做个支架,就需要人力来支撑了。”张阳试了试确认河间郡王肩膀的骨头多半无碍,这才放心,拉着他去找孙神医看看。
不多时李靖和李世民也走了出来,他们君臣俩人朝着骊山的村外走去,一路走出了村子。
张阳回首多看一眼,君臣俩人步步走远,一直淹没在夜色的漆黑中。
与李泰带着李孝恭一起来医馆,孙神医这些天对一些疑难杂症的了解更深几分,每每有经验所得,对这位老人家来说是特别满足的一件事。
孙思邈打开一个罐子,便是酒精特有的味道。
以前河间郡王还会与李泰偷喝酒精,经过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他们怎么都不肯碰酒精了。
孙思邈须发皆白,双手却很稳,他将酒水倒在李孝恭的肩膀上,“老朽用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水泡过这种酒精,用治跌打伤正好,看这青红深度多半是动了筋,往后要少活动了,明日便会鼓起包来,切勿戳破,只要等它自己消下去便好。”
张阳不放心又给河间郡王上了夹板,如此一来他的肩膀缠满了纱布。
李孝恭稍稍一活动手臂,便疼得直皱眉。
孙思邈叮嘱道:“三两日好不了,十天之后来老朽这里再看看。”
说着话,孙思邈的目光又看向李泰,“魏王殿下,还是要注意减肥。”
李泰讪讪一笑,“本王近日一直都在吃素。”
孙思邈收回目光,又道:“老朽就不给河间郡王调配汤药了,今晚会是最疼时,咬牙要挺过去,等疼痛过去了,休养几日便好。”
李孝恭不住点头,“只要大唐万胜,受点苦不算什么。”
孙思邈又挑选了一罐药酒让李孝恭带回去,每天两次用温热的布巾好好擦拭。
张阳皱眉问道:“孙神医,我想做一副骨架。”
孙思邈的动作稍稍停下,“需要什么样的骨架。”
“人的骨架。”
“这个呀……”孙思邈皱眉话语停顿了半晌,“去死人堆翻找总会凑齐的。”
张阳很难想象自己跳进一个死人坑中,用一块块的骨头拼凑人的骨架,宁愿用石头去打磨出骨架,也不愿意跳进死人坑。
李泰带着李孝恭先回去了,张阳独自一人走在宁静的村子小道上。
穿过整个村子,走到骊山的山脚下,再顺着台阶往上走,细雨还在下着,雨水落在身上并不舒服。
等走到了山上,再回头朝着山下看去,只能看到山下朦胧的灯火光,那是安宁村落的光。
多看了一会儿,张阳移开脚步一步步走入屋中。
屋内,李玥刚照顾着小兕子和女儿睡下。
王婶收拾着家里低声道:“这小公主与小郡主玩得真好,往后也是能够相互帮扶的好友。”
张阳站在门前,看了会儿女儿的睡相。
“夫君,将外衣脱了当心着凉。”
任由媳妇褪去外衣,张阳再将发冠取下,一头长发便落了下来,“与你父皇谈过了,朝中会准备地契,辽东那片地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了。”
李玥点头道:“如此也好,我们以后不用再为煤石不够烦忧。”
本来村子里积攒的煤石就不少,就算是多增加几台蒸汽机,也够骊山用个三五年的。
只不过夫君又提起这件事,或许煤石往后还要继续消耗,消耗的会更多。
李玥笑道:“夫君很久没有给弟弟妹妹们讲课了,明天给她们讲一课如何?”
张阳洗漱了一番,在华清池中洗了洗这才重新走入屋中,擦拭着自己的湿漉漉的头发。
“上一次唯心论与唯物论就很不错,我也喜欢听。”李玥整理着烘干的衣衫。
杨婶拿起这些衣衫又道:“这些衣衫只是烘干,湿气还在,婶婶明日拿去晾晒公主殿下再穿。”
两位婶婶嘱咐了一句就离开了。
李玥小声道:“下一次夫君打算讲什么课?”
张阳关上屋门,走上前双手揽着她,小声道:“我很贵的。”
闻言,李玥骄傲一笑,“我有钱,有我们家一辈子都花不完的家产。”
夜里,夫妻俩人一起走入卧房。
一夜风吹雨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