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家女身手了得,将处默揍了一顿,便让他离开了。
李泰摇头叹息,“这个处默小时候被爹揍,以后要是娶了她,还要被夫人揍,这光景真是令人扼腕痛惜,这人的八字怎得如此邪门?”
一旁的侍卫回道:“卑职也是如此以为,处默兄弟实在是太惨了。”
不过这家伙长得壮实,皮糙肉厚,挨一两顿毒打也没什么,从小到大没怎么练身手,这挨打的本事那是举世数一数二的。
等人走到近前,李泰端详着他,处默如今二十有四了,一般男子到了这个年纪早已成婚,也就他死性子还未娶妻。
现在的程处默也蓄起了胡子,李泰蹲下身揣着手,像姐夫一般的作态,便道:“处默,你还是将胡子刮了好些。”
程处默嘴里嚼着饼,“文人也就罢了,武人怎能刮胡子?”
李泰叹道:“干净一些,人家姑娘看着也舒服一些。”
“是吗?”话语过了脑子,程处默纠结着。
“你知道平康芳的女子喜欢文人不喜欢武人?”
“某家自然清楚。”程处默撩起自己的袖子抚须道:“文人去了平康芳吟诗撰写文章好应付,而武人没有情操,就算是没钱付账也是文人好欺负。”
“错了。”李泰索然摇头,“那是因为文人更能让女人开心,除却钱财,唯有文人更懂人心。”
程处默不解道:“平康芳那点事,付了银钱不都一样吗?”
“你个杀才!”有理与他也说不明白,李泰抬起一脚踹去,愣是没有踹动,自己一个粗咧摔倒在地。
“那某家回去便刮了胡子去,就像张阳那般满是发青的胡渣,女孩子就喜欢吗?”
“本王怎知?”
李泰心中懊悔早知不来找这杀才帮忙,不过这方面他确实没经验,在他眼里这种经验没什么用,对骊山的发展也没有益处。
咳了咳嗓子,李泰看了看四下,小声道:“处默,有件事要你帮忙?”
“是那裴宣机吗?”
“咦?你怎么知道?”
程处默吃了饼又扣了扣鼻子,“此人来酒肆喝过酒,说过与魏王殿下的事情,还问了某家如何收买魏王。”
“啊?”
这两天的震惊太多了,李泰感觉身心疲惫,等压力锅造好之后,再也不问这些琐碎之事了。
按照父皇母后的安排,娶个王妃安度余生。
怎知那个裴宣机如此大胆,竟然还想收买本王。
李泰好奇道:“那你说了吗?”
程处默点头,“他给了一块银饼某家便说了。”
忽地站起身,李泰指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就因为这件事你就把本王出卖了?”
“你不就是喜欢吃茶叶蛋,某家有什么好说的,酒肆经营困难,这钱能挣则挣。”
闻言,处默确实说的是实话。
茶叶蛋自己确实喜爱,每天都要吃上三两个便是一件美事,也不能贪多,吃多了肚子不舒服。
俩人重新坐好,李泰与他说了裴宣机的动机与野心,并且让他去查。
处默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
李泰点头谢过,回了村子。
当天夜里,程处默独自一人来到渭水河边,在这里点燃火堆,火光在夜里很明亮,在村子里就可以看到。
上官仪有了一个儿子,在骊山的这些年也度过了人生最重要的阶段,成了一个父亲。
在父亲上官弘的灵位前上香,他从窗外看去就见到了远处渭水河边的火光,便穿好外衣出了门。
这是两人见面接头的方式,洛阳的事情结束之后,俩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按照张阳的安排,除了帮着经营工厂,还要处理帮派中的各类安排,如今帮派规矩都已经稳定了,如无必要两人是不见面的。
上官仪走到河边,看着处默那张在火光照映下的大脸。
程处默则看着渭水,“魏王殿下让某家派人去查裴宣机。”
“听说过这个人,对方来历不简单,看似只是一个名仕之后,背后另有其人。”
上官仪回忆当初,“当年在下还是个孩童,家父就与裴矩在朝中共事,且不说裴宣机此人如何,就说他的生父裴矩当年受隋文帝杨坚与隋炀帝杨广的信任,足可见此人才能。”
“而裴矩当年结交诸多名仕望族,杨广之后那些故人依旧,裴宣机身后的势力与洛阳那帮子弟不同,洛阳子弟是世家中人,而裴宣机背后的人很有可能是前隋留下来的旧势力,旧门阀。”
程处默没有想这么多,中原太复杂了,复杂到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光是要梳理清楚,就让人觉得头疼。
李渊登基之后一直以安抚为重,李世民即位之后也都是善待前隋旧人。
天可汗善待他们,可隋朝覆灭,李渊得位这是事实。
就算是李建成一脉尽数被清算了,当年的前隋旧人依旧还在中原。
当年中原战乱,能够留下来门第哪个不是一方望族。
就算是裴矩过世了,他的那些世交也都会照顾裴宣机。
程处默捞起一捧河水,洗了洗脸来给自己提神,“听魏王殿下说过对方是河北来路。”
上官仪摇头,“光是河北那几家拿不出两百万贯。”
第六百一十章 让天可汗当个“恶人”
程处默盘腿而坐,“那会是谁?”
“河北那几家不够,另有其人,要查不能只查长安城,他们能够携带的银钱都是有限的,魏王殿下开口索要更多,就是希望他们露出马脚。”
“派人盯着潼关与洛阳的银钱往来,自然可以查出端倪。”
听着上官仪讲话的样子,处默很不喜欢他的自信,可他又分析得很有道理。
程处默拿起火饼炙烤过的饼,“吃个饼。”
上官仪接过还有些烫手的馕饼,用袖子垫着,“在下告辞了。”
程处默拱手道:“有劳。”
手里拿着热乎乎的饼,上官仪一路吃着走入村子,见欧阳询老先生的屋子还点着灯,便敲门拜访。
院中下人打开门,上官仪问道:“老先生可歇了?”
那下人看了看屋内的身影,“现在正在看书。”
“上官仪来了?进屋入座。”
住在骊山大家都是邻居,平时也经常走动,大家都相熟。
欧阳询放下手中的书卷,“这聊斋当真有意思,老夫已看了五遍。”
上官仪将饼分了一半给老先生。
老先生接过吃了一口,“嗯,还是热的,很香。”
“刚去河边见有人生火便去看了,那程处默就在河边烤饼吃,下官去要了一张饼。”
解释完来由,上官仪小声问,“敢问老先生,现在的赵郡一地,赵郡的李家可还是第一高门?”
“要说这个第一高门,赵郡李氏不认第一,谁敢称第一?”
上官仪离开欧阳询的住处,心中有了想到了一些端倪,但又不确定,只能等处默的人手盘查。
中秋到了,骊山上,张阳提着米面来到李泰的住处,打算与这个胖子一起做月饼。
李玥和两位婶婶先去打扫小行宫了,按照之前的旨意天可汗要来骊山用中秋宴。
李泰让侍卫扛着一大袋肉菜,两人一起走向小行宫。
“姐夫,我已经让处默他们去查探了,过些日子就会有结果的。”
张阳点着头,神情态度对这件事漠不关心。
朝中银钱一度紧张告急,地方豪强藏富,为了造纸术他们可以拿出两百万贯之巨。
令人啧舌,令人不敢瞻仰。
将米面和肉菜交给两位婶婶,李玥和小武,徐慧收拾着小行宫。
而两人还要去村前迎接陛下。
看来是骊山索要的定金不够,对方还需要准备,准备在长安城的银钱肯定是有限的,他们不可能带着两百万贯在外面晃荡。
裴宣机离开之后,这两天都没有再见他来骊山,足以见得。
对方也需要商榷,也需要事先准备。
看他们一掷千金的样子,不会轻易放弃骊山的造纸术。
这些人的商业活动还在道德的框架内,对张阳这种有身份有权势的人来说,他们会给自己一个很高的道德标准。
骊山也有资格和他们要价。
而在这种道德的框架内,买卖都是带着诚意与良心的。
可张阳是什么人,他见识过商业活动中最残酷的弱肉强食与丛林法则,太多有着很好的前景的产业,被猎人盯上之后,就会被蚕食干净。
更不要说对抗了,也不要说能够自谋一条出路。
面对这种对手,张阳并不会希望自己的良心出来作祟,商业行为的险恶他们还没有见过。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表面阳光和善的伪装下,藏着的是一头什么样的怪物。
等天可汗的车驾到了眼前,李玥带着小武和徐慧也来了。
皇家的车驾中最先下马车的就是弟弟妹妹,她们一个个蜂拥地跑向李玥和张阳。
接着下车的是陛下与长孙皇后。
李承乾又被留在了长安城监理朝政,平时太子做的事情就挺多的,皇帝出来散心游玩,辛苦的还是太子,太子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
李世民走到眼前,淡淡道:“钱呢?”
李泰躬身站着不吱声。
张阳笑着回道:“陛下随我来。”
让李玥带着皇后与弟弟妹妹们先离开,张阳与李泰俩人带着这位天可汗走向村子的另外一头。
这里有两个人看管,四驾马车就在这里,车内放满了银钱。
见父皇打量着,李泰躬身道:“父皇,这些银钱儿臣与姐夫都未碰过分毫。”
李世民看着这些银钱呼吸沉重,眼神都是杀气,好像现在就要带兵去收拾那些豪强,当个皇帝不如当个土匪,皇帝成了土匪天下人会揭竿而起的。
土匪不能执天子旗帜号令中原,这是身份归属的问题。
皇帝为天下主,受天下人爱戴,你就要成为一个值得爱戴的人,当年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喊出了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后,这个天下就有了布衣造反的风潮。
从此皇帝位成了一个可以争夺的对象,你若是个昏君,就要面对他们名正言顺地造反
所以皇帝不能做土匪,李世民也不能做个强取豪夺的人。
皇帝不做土匪,臣子可以做土匪,臣子做了土匪之后,对皇帝来说杀了土匪,更有效力,更能服众
至于银钱的归属是谁的,那就要看这位皇帝的良心有多少。
李世民就不是个憨厚的人,在世人眼里这位皇帝狠起来连亲兄弟都不放过,除了心中暗叹是个狠人。
余下的叫嚣两句,真敢将脖子伸向皇帝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贞观一朝,魏征算是个例外……
“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银钱。”安静许久的李世民终于开口了,有人赶着给朕的女婿送钱,怎么没人赶着给朕送钱。
李世民不担心张阳会将造纸术卖出去,这个比狐狸还狐狸的小子不会这么做。
除非他想吊死在承天门前,然后剖开肚子,看看他到底有几颗心,很有研究价值。
张阳一脸犯难,“这不是等着陛下发落。”
李世民背过身不去看这些银钱,“你打算讹他们多少钱?”
“陛下,臣不想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