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宣机长叹一口气,“魏王殿下到底想要老夫如何做,难道真要跳河喂鱼吗?”
“裴兄,你若是能与本王说实话,也可以放你离开。”
“……”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河边,再看他懊悔又纠结的神情,李泰又道:“怎么?到现在你也不愿意说实话吗?”
裴宣机躬身行礼,“老夫便实话实说了,会在骊山也是因为时常念红楼那卷书如痴如醉,十分仰慕骊山县侯的才学,生平之志想与县侯共谋一醉。”
正慷慨陈词,他全然不顾李泰鄙夷的神情。
仰天长叹为何名仕之后,是这般这样子。
河东裴氏的脸面都要被这人丢尽了。
裴宣机还一脸严肃,正声道:“不知道魏王殿下能否引荐?”
李泰扶着额头背过身不去见他,“替裴公给本王揍他一顿。”
“喏!”
裴宣机步步后退,看眼前众人神色多了一些畏惧,直到对方的拳脚真落在自己的身上,他抱着头大声道:“说!老夫什么都说?”
“停手!”李泰提了提裤腰带,蹲下身看着狼狈的此人,“现在就说!”
裴宣机委屈地擦去不住流下的鼻血,“下官想要找县侯谋一份前途。”
李泰摇头一叹,“丢进河里喂鱼。”
“慢着!”裴宣机连忙又道:“是骊山造纸术!那人说要买下骊山造纸术,若此事能成,老夫也可娶个五姓女光耀门楣。”
李泰指着他气得笑了,“裴公一心为社稷,你的志向竟然只是为了娶个五姓女?”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有何不可?”
“滚!告诉那人,要买下骊山的造纸术,他们要拿出更多的银钱。”
“不知十万贯钱可够!”
李泰没答应只是说了句,“不够!”
“那……”
“赶紧给本王丢到官道上去。”
“喏!”
裴宣机被一群侍卫架着离开,他嘴里还说着,“魏王殿下二十万贯也不是不可以……”
“三十万贯……”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姐夫最近一直都在山上,整天种菜。
一个一身本事还未施展的人埋头种菜,有名仕之后却只想娶五姓女。
这世道天理不容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了。
李泰走到姐夫的面前,“抓到了一个人。”
“……”
“本王又给放了。”
“……”
依旧是沉默以对,李泰跺脚道:“姐夫!你倒是说句话!”
张阳依旧锄着地,打算将这里的菜苗送到骊山的温室去。
“有个叫裴宣机的家伙,他是裴矩的后人,他口口声声说仰慕姐夫的才华,痴迷于红楼的故事,可言语中多有躲闪,他知道一定还有更多他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李泰是个聪明的人,让他应付这些事情正好。
张阳提着一篮子菜苗,“这件事就交给魏王来办。”
李泰又道:“他们打算买骊山的造纸术。”
张阳笑着与他进行了一番长谈,一个似诈非诈的计划缓缓展开。
说完这些俩人坐在田埂边,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你说这个裴矩的儿子,怎么落得这副德行。”
“姐夫,勋贵之后放浪形骸的人太多了,又何止他一个。”
“说来也是。”
俩人达成了共识,裴矩的功勋很多,足够他的儿子挥霍一辈子了,当一个人不愁温饱,又挤不进朝堂,他的目标就会转移,从而人生追求便是五姓女了。
这是一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内的结果,除了替裴公觉得丢人,没太多的感想,嗯,多么丢人的志向,怒其不争!
第六百零九章 望而兴叹的价格
李泰说着河东裴氏一脉的种种事迹,“当初裴矩身陷乱世,可还有一个人也在前隋时期在河东裴氏中也有不小的名望,那人叫裴世清。”
“这裴世清与裴矩算是堂亲,当年裴世清任前隋鸿胪寺卿,传闻是为了看看当初汉光武帝赐给倭王的倭奴国王印。”
张阳揣着手安静听着,秋分萧瑟在听一段很久远的往事。
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一个自己的国号,以至于到现在从名义上来说还是倭奴。
想要摆脱倭奴的名声,他们一边臣服中原,一边还要拿个新国号。
只可惜杨广还没来得及他们国号,十八路反王就揭竿而起,这件事就一直搁置到了现在。
当他从倭奴国回来,人家的国王还把女儿送给裴世清,还带来了两个和尚。
李泰讲着这段隐秘,“不过自春秋战国之后,始皇帝一统中原,自那时起之后君臣之分,鲜有独立一国,若不是鞭长莫及岂能令其自立?”
自有帝王制的两千多年,裂土封国一直都是禁忌,可以封王侯但不能有独立之国,有了战国七雄的前例在,历史上的经验告诫着一代代君王。
做皇帝嘛,要不你臣服于我,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要不就是直接把你给灭了。
倭僧渡海来中原求学,是从那个时候兴起的?
一条小狗沿着田埂跑来,李泰拎起它抱着又道:“这个河东裴氏人才辈出,怎么就出了裴宣机这么个人。”
话题说着说着又说回来了,张阳扛着扛着锄头重新站起身,迟疑道:“要买纸张更要买我们骊山的造纸术,所以这个裴宣机背后是有人在指使,对吧?”
李泰点头,“此人可疑。”
正说着侍卫匆匆跑来禀报道:“禀魏王殿下,我们跟着那姓裴的进了长安城,跟……跟丢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泰的神色倒是镇定许多,缓缓道:“如何跟丢了?”
“那人有所察觉,在街巷中将我们甩了。”
李泰叹息一声,“看来也不是简单之辈。”
正要问问作何感想,侧目一看姐夫已经提着一篮子菜苗走远了,只好跑两步跟上,“姐夫,此人不简单呐。”
“嗯,不简单,这件事就交给魏王殿下了。”
“啊?”
李泰愣在原地,许久接不上话,只能看着姐夫他一步步走上骊山。
索性与自己的侍卫商议接下来的安排。
第二天,那裴宣机又来了,这一次他带了两个随从,大鸣大放地来到骊山村口,身后还跟着一架马车。
李泰上前道:“昨日真该把你打死的。”
裴宣机拱手行礼道:“魏王殿下派人跟踪,难道不是查出明后主使?一两顿打没什么,魏王是不会杀老夫。”
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很不好受,尤其是被这种家伙看穿,李泰又想揍他的,碍于姐夫交代的大事,只有先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去。
那人笑道:“其实昨日老夫所言都是真的,魏王殿下信与不信不重要,老夫是真喜红楼。”
“那不是被士族列为禁书了吗?”
“虽是禁书,可在士林中流传很广,这种惊艳绝伦的故事是挡不住世人争先传阅的,我等士人皆是一边看一边骂。”
裴宣机自信笑着,“这一次前来,老夫还是为了造纸术,不知道魏王殿下可否想过价钱?”
李泰颔首道:“你们开出的是何价?”
裴宣机回道:“两百万贯,如何?”
听到这个价格,就连一旁的侍卫都眉头直跳,大家都活了这么大,哪里听说过这么多的数目。
都说骊山有钱,现在的骊山也拿不出这么多银钱吧。
李泰来回踱步思量,半晌才停下脚步,“当真两百万贯?”
裴宣机点头,“正是此价。”
且不说,裴宣机人到中年,还是名仕之后的败类,就是他背后之人财力雄厚得令人发指。
李泰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水,“依本王来看,放眼中原能够一次拿出一百万贯的人有,可能拿出两百万贯的人并不多,你背后应该不是只有一个人,也不是只有一家人,这是好几家一起凑出来的价。”
话语顿了顿,李泰颔首笑道:“裴兄,没错吧。”
裴宣机笑着点头,“早听说魏王殿下自小聪慧,现在看来传言不错,此等机敏老夫佩服,骊山果然是个好地方。”
李泰看向后方的马车,“马车中放着的也是银钱?”
裴宣机一挥手,身后的随从便掀开车帘,马车内确实没有坐人,而是放着满满当当的银饼。
李泰迈步走到马车边,拿起一块银锭,“出手真是阔绰。”
裴宣机又道:“这些银饼作价五万贯,可作定金,只要骊山将造纸术交给他们,另外的两百万贯也会送来。”
见魏王犹豫了,裴宣机小声道:“魏王殿下,老夫可否见一见那骊山县侯?”
“姐夫这段时间不想见外人。”李泰轻描淡写地回道。
“不知道这些定金可否满意?”
将银饼丢入马车中,李泰擦了擦手,笑道:“价确实很高,你也知道造纸术有多重要,我们骊山不缺钱,这些定金还不够入姐夫的眼,就只是些定金交给骊山,就想骊山将造纸术卖给他们,是不是不太合适?”
“还请魏王殿下开价?”
“这些银钱我们就收下了,至于定金的交给骊山不好开价,还请你们重新再送一笔定钱来。”
“老夫会如实禀报的。”
“有劳了。”
这一次的谈话比上一次顺利很多,看对方把银饼要搬出来,李泰又道:“将马车也留下吧,你们如此有钱不会心疼一架马车吧?”
那裴宣机咬牙道:“好!一并送给骊山了。”
别人家有钱,裴宣机没钱,这马车可是自己掏钱买的,心疼之余多看一眼。
侍卫小声道:“魏王殿下,卑职这就派人去跟着他。”
李泰摆手道:“不用了,上一次就被甩了,这一次再让人去跟着未免落了下乘。”
打听消息,派人盯梢,自己的侍卫并不擅长。
这个裴宣机身后有高人,李泰心说本王就没有认识几个高人吗?
外交院的许敬宗就是干这种破事的。
此人尤善此道。
李泰低声道:“传本王的消息,让许敬宗去查查这个人,以及这个人在长安城的一切行状,若可以的话查出幕后之人。”
“喏。”
姐夫是何许人也,在这个长安城中,想要打探消息,还不是轻而易举,更不要说处默手里还有帮派中人。
三个铁哥们,李泰帮忙调度骊山,处默的人手在外布置,而姐夫坐镇骊山。
都不用明说,各自心里都有默契。
处默绝不插手骊山的事宜。
李泰也不会去过问处默的帮派事宜。
就是这李泰也不愿意在酒肆落座,而是在酒肆外站了片刻,程处默领会意思,交代了酒家女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