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府也走出了朱雀门,既然许侍郎说了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忙,自己也落不得清闲。
骊山,张阳看着宫里的物料很是满意,让上官仪安排人手卸货。
“县侯,这一次陛下又发脾气了。”
空气还是很冷,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是吗?陛下为何生气?”
王公公责难的看了一眼,“县侯明知故问,要了如此多物料,还要一千贯钱。”
张阳咳了咳嗓子,“那我这人工费用陛下总要给的吧。”
王公公又道:“当然的,陛下与皇后说了,只要骊山能够将事情办好,等除夕之后定会将一千贯送上。”
闻言,张阳拿出自己的小册子,撕下一张纸写下字条,“这是一千贯的欠条,麻烦您回去的时候,让陛下画押,一共两份,我们各执一份。”
拿过字条的王公公欲言又止,“县侯还真是……”
张阳笑道:“一家人就要明算账,我这人向来实在,口头的承诺不行,还要有画押。”
“县侯放心,老奴会交给陛下的。”
王公公郑重其事地接过欠条,又顺手接过递来的两颗卷心菜,带着宫里的人离开了。
县侯要这些石料当真是为了那夜空异象吗?
绝对不是的,王公公心中断定,甚至还觉得骊山要一千贯钱还少了。
县侯应该要更多才对。
做烟花是很枯燥的一件事,张阳将几块布叠在一起,做了一副防尘的口罩,开始调配烟花。
今天玄奘和尚又来信了,秋季的时候这和尚就来信说他在敦煌看见一片叶子落下有了觉悟,这寒冬时节又让人送来的书信,还有一卷佛经。
也不知道这和尚安的是什么心,总是写信送到骊山,好似自己和他很熟一样,明明就没有见过面。
带着批判与质疑的目光打开这卷信,张阳看着信中的内容,信上说着这位玄奘和尚问:为何现在没有人来打扰他了?为何当初的手段不继续使用了?
之后又讲了他的心如何坚定,如何慈悲等等。
还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骊山的手段是他的磨炼,如此一来只会让他的心境更加清明。
言语姿态嚣张,像极了得胜之后跳脚挑衅!
若尔等也觉得这些手段下作,应当多看典籍诗经,提高心境,送上涅槃经一卷,还望骊山县侯一观,若县侯也能如贫僧一般明悟,不妨也去天竺走一遭。
这玄奘和尚劝人遁入空门之心不死。
自从那天竺高僧波颇过世之前来过一次骊山,这玄奘和尚就觉得他的因果与骊山有关。
张阳甚至都没有看涅槃经,直接放入了一旁的炉子中,任其燃烧。
“去你的皈依!去你的因果!某家一身正气!你的漫天神佛全来我也不惧,玄奘和尚休得猖狂,早晚扫平天竺!再将你化成舍利!”
张阳大声叫骂着,将这卷信撕了,丢入炉子中,让它的火焰烧得更旺一些。
第七百二十三章 坏人立足
蛊惑人心是可恶的,就像是玄奘和尚觉得世人都是痛苦的,他觉得佛门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他觉得只有皈依才能解脱世人,并且于他来说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应该如他这般,念经吃斋才能够活得幸福。
张阳继续做着烟花,其实做烟花用不了多少材料,皇帝还算大方,三车硝石,五车炭,其余也都是一桶接着一桶数量十足,足够做上千个土雷了,有多的可以留存放着。
家里夫妻俩都挺忙的,李玥还在与徐慧商量着生意大计,吴兴郡是个富裕的地方,按照她们的构想,想要开展产业的扩张,一种新的经营理念在她们的预想中描绘出来。
以骊山为起点,有点像是控股江南的意思。
在大唐这是一种很前卫的想法了,因为茶树生意与江南望族之间的矛盾从今年秋季就开始了。
李玥自然不能看着徐慧好不容易有点苗头的茶山被人欺负,于是便想着控股江南望族。
很前卫又大胆的想法,张阳从车间出来又走向实验室,就听了这么一耳朵。
媳妇眉头紧锁,小慧也是神情凝重,张阳从她们俩人身边路过,径直走入了实验室。
关上实验室的大门,这里就显得昏暗,整个屋子都是封闭的。
起初的燧发枪和土雷的配方就是在这里实验出来的。
张阳将烟花的发射药放入一个坑中,点燃之后听到内部的炸响,一块石头被炸起来,盘算着炸起来的高度心里就有数了。
许久没有放烟花了,骊山也有两年没有见过烟花,觉得自己的手艺生疏,这才来检验一方配方。
不同的材料,所用的配方比例也是不一样的。
李世民所用的硝石没有自己之前用得好,所以在调配上要多用一些。
这就像是各地的盐,质地是不同的,咸度是不同的,所用量也是不同的。
阴沉沉的天空又下起了冻雨,沙沙的雨声听着很舒心。
张阳拿着自己的实验记录从实验室出来,看到媳妇与小慧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刚刚看你们谈话时神色很凝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试探着问了一句,等着媳妇的反应。
李玥看着手中的书卷回道:“就是江南望族的事。”
张阳颔首道:“原来是这样。”
说完便走开了,李玥的神色有些不悦。
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张阳觉得从开始她与小慧私自使用太府寺卿官印开始,那么自己就应该摆出一副看戏的态度。
媳妇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家里也不是当年了。
夫妻之间的生活就是这样,简朴的生活同时,偶尔还带着一些博弈。
难道她会求饶不成?
张阳又换了调配的比例,拿着一个竹筒大炮仗从她的眼前走过,然后走入实验室试验这一次配方的威力如何。
等再一次出来,李玥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目光如炬。
张阳又一次熟视无睹地从她眼前走过。
为了除夕夜的烟花,张阳忙得不可开交,家里的那两头熊猫啃着竹枝倒是享受得痛快。
烟花这东西在家里没有存货,也不可能有存货。
这东西的存放环境很重要,要是存放的环境不好,潮了容易哑火,管理不好还有可能把房子炸了。
所以烟花这种东西最好能随造随用,就算是时刻存储,也只能存储原料。
今年冬季的冻雨下了三两天,田地中也形成了冻土,每每关中冻雨不断的时候,就说明北方和西北方的牲畜就会冻死不少。
这一年,李世民罢免了宗室将领六位,不论大小全部罢免。
这一年,在卫府改制成折冲府之后,李世民将各地的统军将领进行调整,许多年老的将领也都被换下了。
这一年,李世民的科举制度已经闻名中原,越来越多的人来到长安城。
这一年,长安城的人口达到了两百万之众,原本老旧的长安城不堪重负,在李世民的授意下,太子李承乾与工部主持修缮了崇德坊。
这一年,朝中的官吏一批接着一批地离开,随着坚持历年的科举朝中的新鲜血液越来越多,朝中年轻一派的臣子越来越多,以张大安,裴行俭,李义府等人闻名的诸多功绩为首,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奔赴朝堂。
如今的朝中已经有了一副新的面孔,原本的秦王府与武德朝的新旧之争,慢慢有了新的局面,这是以许敬宗为首的年轻势力,与长孙无忌维持的权贵子弟一系的新斗争。
这一年,李世民整顿宗室,震慑外戚,长孙无忌在这个关头退让了,以许敬宗和礼部众人牵头主张的高句丽治理之策,终究还是罢免了高句丽王的身份,高句丽最后一位王成为了庶民,从此家乡之事与他无关,久居长安城,从此高句丽再无王侯。
这一年,来朝贺大安的使者多达六十余位,其中就有天竺人,大食人,还有新任波斯王派来的使者,更有贝加尔湖以北的边塞小国的使者,也就是中原有北海之称的北方。
贞观一朝,历经十一年,现在的大唐以一种新的面貌宣告世人,这中原大地已经变天了。
张阳忙碌做烟花之余,也会有人在造访。
洗了洗手之后,拿下蒙着口鼻的面罩,再是拿去围裙,换了一身衣服,去见在村口等候的李义府与许敬宗。
如今李义府俨然成了许敬宗的跟班,抱紧了礼部尚书的大腿,打算扶摇直上。
也可能这条向上的路很难走,但总归是前进的。
入中书省,修史册,进士及第是大唐这代士人的理想,也是很多人要为之奋斗的目标。
这个目标有长期的也有短期的。
张阳笑道:“许久不见了,你现在的气色好了很多。”
许敬宗躬身道:“让县侯挂念了,下官近日时常服药,到了这个年纪当真是一身的病,往后礼部还要多多仰仗县侯指点,嗷!对了,义府兄弟也来了。”
面对这位传说中的县侯,李义府始终低着头。
这位一手建立外交院的县侯,是个高深莫测的人物,据说还帮陛下养着皇子,更是长安城最有名气的翘楚。
抓住一切往上爬的机会,是李义府这一生的为人准则,他躬身道:“县侯,那弘文馆的主事当真是个小人,那日下官与许尚书打了他一顿不想他却巴结了赵国公,身边多了三两个部曲护卫。”
话语说着,李义府神色逐渐义愤填膺又言道:“赵国公竟然庇护如此小人,下官看不过眼,已经准备好了奏章,等来年来朝必要弹劾他。”
这上来就表忠心的态度,许敬宗很满意,这个义府兄弟当真是个人才。
所谓队伍要站好,李义府很坚定地站在了礼部这边,站在了赵国公的对立面。
张阳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猫,笑道:“赵国公乃是当年秦王府的旧人,要论资历你比不过他,要论能力现在的赵国公主持中书省,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心中当有敬重,不该有偏见的。”
李义府连忙道:“县侯说得是,正是因为下官先前敬重赵国公,后来才知晓赵国公背地里竟然是这等人,才会如此懊恼,下官以为赵国公是正人君子,是国之柱石。”
话语说到这里,李义府稍加思量又道:“下官会在弹劾奏章中写明,赵国公应当以国事为己任,而不是在朝中拉帮结派。”
站在大义的角度上,连圣人都可以指责,他的态度也很明确,首先是期许,而后是指责。
就连弹劾奏章都这么有水平,这李义府真是个奸佞呀。
人猫的道行虽然还浅薄,但隐约已经有了大成的迹象。
有这等人做对手,张阳挺担心长孙无忌的睡眠质量,当赵国公因为李义府横竖睡不着的时候,会不会暗中派人将这人猫掐死,从此大唐就少了一个佞臣。
如此一想还算是好事一桩?
此刻的李义府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县侯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县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自己的命运会在县侯手里发展成什么模样。
许敬宗微笑着:“起初是因为弘文馆的主事,抢了我们礼部的人手,这才会有冲突,不想原本就是弘文馆和礼部的事情,赵国公却也来参与。”
可喜可贺,赵国公有克星了。
冻雨停了,但天气依旧冷得刺骨,许敬宗和李义府的鞋子上还有从官道上走来时,粘连上的泥泞。
见县候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脚,李义府连忙拿出一块丝绢,将自己鞋底的泥泞擦去。
张阳摆手道:“义府兄弟不用这般。”
李义府连连行礼,“县侯请放心,不论朝中发生了什么事,在下不会将泥泞带到骊山,就如下官现在的脚底,来骊山之前一定把自己的脚底擦干净。”
表忠心的话说完了,许敬宗开口道:“县侯,南诏使者又说起了那帮盗匪的事情,那群盗匪已经拿下了十余村寨,眼下已经有了千余名人手,甚至打出了南诏王暴君的旗号,一时间响应的人不少,如此下去怕是南诏王的位置就要换人了。”
张阳盘算着现在的南诏才多大一点地方,那帮盗匪已经有了近千人?要说有一千人兵马再加上一些行军打仗的谋略,何大哥拿下南诏也是指日可待了?
南诏王是暴君?传言不就是一个很闲散的人吗?整日不是逗弄大象就是娶几个美妾。
你是不是暴君,你说了不算,别人说了才算,此计攻心,当真厉害。
正思量着却见远处李靖大将军一直看着自己这边。
张阳压低自己的声音,“有人证送来吗?”
许敬宗点头,“有,年初的时候说起过这件事,今年南诏使者确实带了一个人证过来,不过并不是关中人,而是南诏人。”
南诏的地理位置在苍山洱海之间,那里的物产很丰富,气候特征也造就了南诏是个粮食高产地。
再加上矿产丰富,尤其是铜矿,乃是中原几座最大的铜矿之一。
南诏坐拥着如此好的资源,就这么被一个南诏王拿在手中,张阳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舒服。
“县侯,南诏使者一直等着回复。”
张阳皱眉道:“别说帮南诏平乱了,更要途经蜀道,谈何容易。”
“是呀,谈何容易。”
许敬宗与张阳齐齐一声叹息,礼部不想管南诏的麻烦,图谋南诏还来不及,更不要说驰援了。
一个是礼部的前尚书,一个是礼部的现任尚书,俩人一起盘算着南诏的家产,至于驰援根本没有想过。
能当上礼部尚书的都不是好人,贞观一朝的两任礼部尚书做的坏事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