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很有默契地坐在一块石头上,许敬宗穿着官服,张阳穿着平日里的老旧衣衫。
李义府则是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听着两位礼部最重要的人的谋划。
张阳揣手问道:“说来奇怪,这玄奘和尚怎么又来信了?”
许敬宗啧舌道:“这玄奘和尚贼心不死,他让人送信来长安城,还造谣下官,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玄奘和尚哪里来的证据说是下官派人去蛊惑他的佛心。”
其实这件事确实是许敬宗所为,不过许敬宗的老厚脸皮绝对不会承认。
张阳又道:“玄奘和尚给骊山来信了,他很是嚣张,我让你安排的事情准备如何了?”
“为了办好这件事,下官没少与家中夫人吵架,花了不少银钱去平康坊挑女子,那平康坊的女人一一挑选过,终于选出了较为合适的,下官许以重金那女子欣然接受了,为期两年,若能办成便给她一个良人身份。”
许敬宗说起这件事,满脸的委屈,又是魏王殿下的嘱托,他哪里敢轻慢,委屈道:“每天让人教她洗衣做饭,并且还教给她耕地,还给她看经书,如此教养之下,她俨然已经成了作为玄奘情人的最佳模样。”
“今年十月初的时候才送去,眼下应该刚到敦煌不久,她会在敦煌的道场外做事,若玄奘不是瞎子,他一定会被那女子吸引,从而乱了他的心。”
许敬宗神色阴沉,又小声道:“等玄奘沦陷在那温柔乡之时,再将实话告诉他,县侯以为如何?”
第七百二十四章 忙碌的腊月二十九
李义府就站在身后,不由得倒吸一口气,整个人也如被雷劈了一般。
未曾想,玄奘和尚与县侯,还有许尚书当真是有纠葛的,在朱雀门前许尚书还信誓旦旦说不认识玄奘和尚。
当下,许尚书竟然还有如此谋划,用最朴素的感情来蒙骗玄奘和尚,好恶毒的手段,好阴险的人。
李义府稍稍抬起头,这朝堂果然黑暗,这朝堂果然全是坏人。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有劳你了。”
许敬宗皱眉又道:“那波斯的事……”
“波斯的事你不用和我说,这件事自己去办便好,你是礼部尚书也该有你自己的主张。”
说罢,张阳站起身朝着村子走去。
也该有你自己的主张……许敬宗闻言神色严肃满脸的敬意,朝着这位县侯的背影行礼,后才转身离开。
李义府跟上脚步又道:“许尚书运筹帷幄,安排深远,在下佩服。”
许敬宗低声道:“原本这些话不能带着你听的。”
“下官能有今时今日全靠许尚书安排,来日也一定以许尚书马首是瞻!”
许敬宗低声道:“老夫不喜马首是瞻的人,现在礼部缺少的是能干事的干吏。”
下官明白。
“嗯,你能明白便好,你现在的官身来之不易,也该明白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任何事情都不是简单的,凡事也别太急功近利。”
李义府一路跟着从骊山的官道走向长安城,礼部需要什么样的人,他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
许敬宗的心思好猜,但骊山县侯这位深居骊山的人,着实令人看不透。
不问朝中事这么多年,还能令陛下如此青睐,也很年轻。
在高句丽三年不知长安城都发生了多少事。
李义府觉得已经踏入龙潭虎穴,和许尚书是一条船上的人,没有退路了。
张阳与两人谈完话,自顾自走着,想着要给除夕夜准备多少个炮仗。
“你不该与这些文臣走动。”
闻言,张阳抬头见是李靖大将军,淡淡一笑道:“大将军,下官以前是礼部尚书,许敬宗他们有些事要来过问,只是应付而已。”
李靖板着脸,低声道:“老夫的是说你该多将心力用在火器铸造上。”
“大将军放心,一定造出火器,让大将军多炸着玩,不知道炮仗还够不够,再给您一些。”
这李靖大将军没有答话,又是板着脸离开了。
许敬宗去过骊山之后,便独自一人脚步匆匆地去见陛下。
来到承天门前询问,才知晓陛下去了左武卫的校场。
离开前,许敬宗皱眉看了一眼还有三两个太监在擦拭着承天门,心有好奇也没多问。
从这里离开,出了朱雀门,来到长安城郊外的一处校场。
陛下正在这里巡视将士们,许敬宗说了来意,又在士卒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大帐之前。
闻言得以进入,许敬宗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大帐中。
陛下正吃着饭时,神色凝重端着饭碗,往嘴里送着黍米。
“陛下,臣去过骊山了。”
闻言,李世民嘴里嚼着饭食点头,夹起一块肉送入口中继续吃着。
大帐内只有君臣俩人,许敬宗又道:“臣与县侯说了南诏的事情,县侯的意思是先放着再议,且驰援南诏要经过蜀道不说,南诏的事情是否如此严峻还要经过探寻,听县侯安排臣会派人去南诏查探情况。”
说罢,见陛下忽然放下筷子,许敬宗心里一惊将姿态放得更低。
再看陛下只是将牙缝中的肉抠出来,又重新拿起了筷子。
许敬宗又是松了一口气。
李世民疑惑道:“南诏乱了有两年了吧。”
“回陛下,今年年初的时候南诏使者便说起了这件事,以下官的推断,应当是去年秋季的事情。”
“嗯,既然已经有了打算,你们礼部出面安抚,张阳那小子多半会作壁上观。”
许敬宗又道:“下官还想说波斯的事情,却被县侯打断,并且说了此事让礼部自己做决断。”
一番话说得妥妥当当,原原本本。
李世民对许敬宗这个人说相信也相信,说不相信也有猜忌。
是当年秦王府的旧人,可当初一直不得重用,直到他进了礼部跟着张阳做事才有起色。
“以前的事,朕就不计较了,礼部尚书的位置是朕给你的,以后事无巨细就都要与朕说明。”
“下官明白了。”
李世民颔首点头,“东海那边的使者怎么说?”
史书说的东海倭奴便是他们,许敬宗小声道:“他们和往年一样,都是想要一个国号,礼部一直以朝中商议为由没有给予答复。”
“朕是要问你他们送钱了吗?”
“今年没有送来。”
“嗯,若以后还不送来,该如何?”
他们知道银矿在大唐的价值,自然要据为己有,不想再白送给大唐了。
许敬宗脸色一横,回道:“等一统高句丽南北,届时战船出海那倭奴的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了。”
言至此处,尉迟恭走入大帐中,狐疑地看了一眼不合时宜出现在这里的许敬宗,禀报道:“陛下,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李世民点头放下碗筷站起身,“许尚书且回去吧,朝中休沐了你也该好好养养。”
“臣告退。”
尉迟恭整顿了校场,眼前就有几个靶子,还挑选了三五匹上好的战马。
李世民从一旁的士卒手中拿过神臂弓,朝着靶子伸出一箭,箭矢在两百步外命中靶心,校场上是士卒将士们的呼喊声。
这东西就像是张阳随手扔出来的一样玩具,在那小子手中还有更好的杀伐利器。
亲眼见过那火器可以炸开城墙,皇帝心中便有了忐忑和不安。
更对张阳这种敷衍的态度越发地不满。
尉迟恭低声道:“陛下,左右武卫皆已用上了。”
现在张阳还没将火器的献来,这神臂弓也只能算是军器中较为轻便的兵器。
若不是见过火器炸开了城墙,或许也会将这神臂弓当作至宝。
可见过了那火器的威力之后,李世民对这种弓箭刀兵没有太大的兴趣。
“军中将士的操练不能落下,梁建方多半已经过了沙州快到安西都护府了吧?”
李世民问着话,又将手中的神臂弓交还给了士卒。
尉迟恭回道:“从脚程来看,陛下推断得不错,来年开春便会在安西都护府准备兵马。”
李世民的目光看着校场中的摆设与这些士卒的神情,再问道:“你觉得那些高昌兵马如何?”
“末将听说过那支高昌兵马,从以往的战报来看确实骁勇,但也只是骁勇。”
“与关中兵马相比呢?”
尉迟恭又道;“若与关中兵马相比,只要为将者善布阵便可剿灭他们。”
要说尉迟恭的能力,李世民很满意,他对一支兵马的战力判断很有经验。
“朕听闻高昌只留下了部分兵马用来运送棉花,绝大多数人都被裴行俭带着去驰援波斯了。”
“陛下,高昌兵马就算再骁勇,也不如梁建方半点。”
“以后波斯的事就交给梁建方去办,朕想让裴行俭与王玄策回来了。”
看他神色凝重,李世民无奈笑道:“怎么?你心有芥蒂?”
“陛下,非是末将心有芥蒂,只是裴行俭是礼部的官吏。”
说起礼部,李世民又觉得扫兴,留下了一句开朝再议,就离开了校场。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裴行俭回长安城已是定局。
到现在张阳也没有给出话语,是不是会来长安城过除夕。
这位皇帝回到皇宫,朝中正是休沐,李世民也因此可以清闲下来。
只是立政殿没了孩子们的身影,顿时又觉得很是无趣。
长孙皇后看着宗正寺送来的名册,这些名册都是今年回长安城的各路王侯。
临近除夕,长安城也照例解除了宵禁,李世民坐下来之后写了一道旨意,并且命袁天罡也书写了今年的祝词。
当初夜空的异象很多人都以为是祥瑞之兆,长安城的那些坊市的乡民也都相信这是祥瑞。
现在的李世民觉得这就该是祥瑞之兆,并且将烟花是人为的猜测先给遮掩下去。
表现得也不能太过刻意。
但一想到当年张阳炸了寺庙,还要朕给他隐瞒着,心中纵使有万般不爽,应该借这个罪名将他拿入大狱,择日吊死在承天门前。
烟花成了祥瑞,祥瑞是民心所向,在社稷和民心之前,不仅仅要为骊山这个混账遮掩罪行,还要替他瞒着。
天理难容,当真是天理难容。
有些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皇帝心里对这个混账的容忍程度正在一天天减少,每每想起来,额头就会青筋冒起,三尸神暴跳。
朝中这么多青年才俊,朕的千亩良田,也不是只有他一根独苗。
宫女匆匆来报,“陛下,皇后,骊山送来消息,过两日公主皇子们就回来了,该是腊月二十九这天。”
长孙皇后也想念孩子了,瞧了一眼陛下的神色,便道:“陛下,听闻近日太常寺的乐教对一位舞剑的女子颇有赞赏。”
李世民听到这等闲杂事心不在焉地点头。
“说是公孙氏,坊间少有女子舞剑出彩的。”
李世民对这种女妓没什么兴致,淡淡道:“姓公孙倒是少有。”
“那女子如今才六岁,假以时日才能收入太常寺,如今还在一户良人家里养着。”
腊月二十九这天,骊山的山脚下有三五车驾。
王公公笑着与张阳讲着话,“马上就是除夕宴了,陛下在太极殿摆宴县侯当真不去?”
张阳摆手道:“我就不去了,还请告知陛下骊山事情太多。”
王公公神色惋惜,“前些天太常寺一直在忙着宴席之事,有太常寺的乐教发现了一位善舞剑的女子,乐教原本想要将那女子收入太常寺,不过那女子被一户良人养着,皇后念她年岁还太小,便没有答应她入太常寺。”
“后来,皇后还是亲眼看了看她的舞剑的姿态甚有褒奖,老奴特意问了那小娘子姓公孙。”
公孙?张阳站在原地回想着,唐朝确实有个善于舞剑的奇女子,叫作公孙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