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喝着今年的新茶,“朕的儿女都在骊山,怎么不能来看看。”
“陛下每次来骊山都会带着烦恼而来。”
李世民再看小武与徐慧的骑射本领,“这是练有多少时日了?”
“四月底刚开始的,从最基础的射箭,到练习刀剑,直到现在骑射,已经有半月了。”
张阳拿起自己的茶杯,与陛下一人一张椅子,就这么坐在骊山下。
随着李丽质又是一箭射出,箭矢这一次都没有在靶子上。
三个丫头的结果都差不多。
婶婶叫住她们休息,看来是累了。
人的耐力都是有限的,她们已经练了半个时辰。
三个丫头各自擦着汗水,坐在山脚下,互相帮忙压腿,放松手臂。
平时这三个丫头都在养尊处优,现在一下子要练这么久,身体难免不适应。
所以骊山上的孩子们,往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体育课要增加骑射这一项。
“丽质年岁还小,朕也不着急。”
张阳笑道:“练习一天就要休息三天,不然身体吃不消,她们还没适应这样的练习,一天练完,第二天不说腿脚酸痛不堪,手腕手臂都伸不开,哪有什么生来就会骑射。”
“大家都是肉体凡胎,都有自己的负荷极限所在,无非是筋骨适应的过程。”
这番话很中肯,李世民点头道:“朕当年为了练好骑射也没少吃苦头,军中将领谁不是奔袭千里,星夜兼程驰援一方,等一场战事结束累得只能让人搀扶下马。”
“还未休息片刻便要奔赴下一场,累到天旋地转,都不容易。”
看透表象,看本质,是一项本领。
张阳觉得可以用这种方式慢慢改变皇帝的想法,让李世民在成为一个明君的路上多一些开拓的野心。
“朕听闻吐蕃人在都护府建设上一直与礼部僵持不下,那禄东赞始终不肯答应礼部的选址。”
闻言,张阳犯愁道:“禄东赞心里对吐蕃还是有期望的,尤其是松赞干布来了长安城之后,他心中越发如此坚定,建议陛下杀了禄东赞以绝后患。”
李世民颔首道:“朕是天可汗,吐蕃如今已经向大唐臣服,既然如此禄东赞也是大唐的将领,朕如何杀他?”
一旁的王公公微笑着给君臣俩人续上茶水。
张阳放低自己的声音,“陛下有没有想过,短暂的臣服不是长久之计,收入我大唐的版图才是长久之计。”
“朕知道,让吐蕃学关中话,读中原的典籍,让吐蕃人从此也成为中原人,魏征与朕说过这件事。”
“那陛下觉得呢?”
“礼部不是已经在这么做了吗?你别以为朕不知晓吐蕃的内乱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吐蕃培养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这吐蕃早晚会再生乱。”
张阳感慨道:“让陛下见笑,若是陛下能够来一道旨意,此事便可以事半功倍。”
“什么旨意?”
张阳端着茶碗,目光看着远处的田地,“凡在中原以外,不论突厥回鹘,还是吐蕃或者西域,但凡任命一地的统治都要学习关中话,学习关中文字,如今开始学习,往后凡有任命,必须是来长安城进学的过的关外子弟。”
“我大唐立足世间,有包容万象之心,吐蕃人,西域人,回鹘人都是我大唐的子民,他们都要学习大唐的语言文字,成为他们的官话,而不是只有臣服顺意,他们要改变,从根子上改变,我们大唐才是正统。”
“大唐的学问是至高无上的,大唐的典籍是他们毕生要研读的,我管这个叫做留学,如此一来教授他们儒家教义,教授他们关中的风土人情,再将这些带去给各方,西域人的统治还是西域人,但西域人所学所写,甚至说的话语都是关中话。”
“如此,才是真正的安人心,往后会有一代又一代这样的人,他们的传统会成为历史,而我大唐的传统将会一直流传,我唐人才是这个世上最庞大的群体。”
战争是需要成本的,自贞观四年李靖在阴山一战大胜之后,大唐国力并不强,在对付外敌的方式上,尤其是安置阴山以南的突厥人。
李世民也一直采用成本最低的做法。
如不用战争就可以平定一方,将西域彻底同化收入版图之中,这种做法确实比强按牛头去吃草好。
这片山脚正好可以嗮到太阳,要是这个时候没有横断中原南北的秦岭,那东南风不用被秦岭阻断,那吹在人身上一定很舒服。
温暖的又湿润的季风可以一直吹到西边,让长安城也多一些雨水,如此一来西北的黄沙也能够长出更多的大树。
当然了秦岭有存在的好处,秦岭也能挡住北方大部分的冷空气。
张阳换了一个坐姿,“陛下,战争之后就是臣服,臣服之后需要治理,臣服只是暂时的,一时的臣服早晚会叛变,盟约也早晚会撕毁,在他们臣服的时候,将他们的人心同化,才是最重要的,长治久安,就需要人心归附。”
“你以为朕看不到这点吗?谈何容易。”
三个丫头休息了一个时辰就要再次开始练习骑射。
李治和东阳,还有清河正在不远处放着纸鸢。
李世民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自己的儿女,好一会儿之后,他站起身,“这些孩子让你费心了。”
张阳咽下一口茶水,“家里不过多几双筷子,没什么的。”
“朕来骊山散散心,你说的旨意,朕会与房玄龄他们商议的,朝中还需要纸张,骊山现在有多少了?”
张阳啧舌道:“陛下可以去问问上官仪,我已经很久没有过问造纸坊的事。”
“朕去看看,拿了纸张就回去了。”
李治也跟着他父皇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这陛下来骊山果然是有所要求,就知道他无事不会来骊山。
到了午时用饭的时辰,张阳这才带着弟弟妹妹回去。
山上,李玥和王婶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
不过李玥总是帮忙洗菜,切菜。
正是怀着孩子最关键的阶段,婶婶是不会让她靠近灶台的。
用饭的时候,李治匆匆回来,张阳问了问,才知道他父皇又拿走了骊山两千尺的纸张。
顺路还过问了纸张回收的技术进展。
朝中还指望着造纸术能够收回一些本钱,这方面的事情李世民肯定关注。
等到午后,盘算着陛下回宫的时辰,朝中又送来了好几车旧纸张。
回收的纸张就这么存放着,也无妨。
这种回收技术不用着急,大不了将回收纸张多存放一会儿。
李玥扶着腰站在苗床边,她看着刚刚长出来的那些幼苗,目光从南瓜苗移向了苹果树。
“夫君,这棵果树好像是种活了。”
她的目光瞧着苹果树刚刚长出来的绿叶。
张阳笑道:“它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快死了,能半死不活到现在,算它命大,好在它的根系比较完整。”
说着话,又将原本的温暖地翻土。
等幼苗再长大一些,还要将这些作物移栽到田地中。
李玥眯眼笑道:“怎能说命大,只能说夫君栽培得好。”
“媳妇真会说话。”
夫妻俩相视一笑。
眼下最幸福的事就是期盼着孩子早日出生,期盼着这些幼苗也可以茁壮成长。
张阳牵着她的手低声道:“是不是着急孩子出生了?”
“做母亲的有不着急的吗?”
李玥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又道:“有人说历朝历代都有很多的含恨不如意。”
“是呀。”张阳牵着她的手,走在新开辟的田地间,“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含恨不如意。”
女子都容易比男子来得多愁善感。
现在她从自家的处境,想到了历朝历代发生的那些含恨不如意之事。
张阳低声道:“现在正是骊山最美好的时候。”
她温柔一笑,“嗯,那往后呢?”
“往后会更好的,我们就在骊山养老数钱。”
“夫君心里果然只有数钱与养老。”
“我是一个俗人,所以我的梦想比较俗气,我就不是一个高尚的人,高尚的人活得太累,真实的人才能活得自在。”
她捂嘴轻声笑着。
夫妻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对彼此早就已经很了解,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意思。
注意她的脚步放慢,张阳就注意到她走累了。
近来时常走动,闲来坐着看书,给弟弟妹妹上课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
而弟弟妹妹这些天也是撒欢地玩闹。
这些李玥都记着,现在她们不过是一时的欢乐,等能够空闲之后她打算将落下的课业都给弟弟妹妹补上。
那时候才是她们的苦日子。
“熊二,熊三!我让你们坐着,你们怎么又偷偷跑走了。”小清清正在对着两头小奶熊发脾气。
且不说熊能不能听懂人话,熊大就坐在这个小主人的身边,那几头奶熊也只能老实地耷拉脑袋,乖乖被数落。
熊大是骊山体型最大的熊,也是最通人性,最听小主人话的人。
养了这么久,它早就成了家里的一份子。
小清清朗声道:“熊大,把藤球拿来。”
小熊扭动着肥硕的身体离开,不多时就将藤球放在了小主人的脚边。
熊大抬着下巴都不愿意去看那几头小奶熊,好似在嫌弃它们没有个熊样。
李玥对女儿数落熊这种事情,索然一叹。
小孩子总有想象力也会模仿大人。
张阳对此还是很满意,这丫头开始学大人了,学得还有模有样。
第六百六十六章 用也要慎用
孩子有学好的,也有学坏的,张阳更希望孩子可以学好。
小清清继续数落着熊二与熊三,等她数落完,张阳好奇道:“你是怎么分辨熊二和熊三的。”
她坐在板凳上有些得意,“熊二的眼睛比熊三小一些。”
张阳侧目一看,“嗯,还真是这样。”
屋内,李玥如今弯腰都困难,她只能坐在躺椅上歇息片刻,目光看向家门口,这父女俩正观察着家里的小熊。
只是看了片刻,她俏脸带着笑容,心中又期盼着孩子出生。
春雷在天空炸响,上官仪难得去长安城,他今天要去一趟门下省,拿今年两淮之地送来的耕种奏章。
只是这雨来得不是时候,上官仪从门下省带了一包袱卷宗眼看着漫天大雨落下,只好站在原地。
在骊山久了,上官仪很少会穿着官服在人前。
这身官服如今也就穿了一次,如今还是崭新的。
圆领的官服有些不合身,他不自觉又提了提领口。
正在众人驻足等着雨水停歇的时候,李承乾也匆匆来到门下省,先是看到上官仪有些讶异,便让一旁的侍从放下手中的伞,笑着问道:“难得见到太府寺的人来朝中。”
上官仪先是对李承乾行礼,“太子殿下。”
李承乾也看看眼前的大雨,“孤记得,父皇几次想要请你入朝为官,你都拒绝了,这是为何。”
如今的上官仪已经年近四十了,他笑道:“因下官本领尚浅,不敢受陛下赏识。”
“能将一个破落的村子,治理成如今这般,孤以为骊山能够富裕,有你的功劳,你也是清楚的。”李承乾颔首道:“张阳此人如何?他确实有远见,但要说治理他没有你这般的本事。”
雨势越来越大,有些许雨水落在身上,上官仪提了提肩膀上的一包袱的奏章,“太子殿下此言差矣。”
李承乾闻言先是愕然,便道:“还另有高见?”
上官仪抚须道:“太子殿下看张阳不能只看他的所作所为,骊山的诸多事宜下官确实是下官在主持,但骊山若换一个主家,难道只有下官一人就能富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