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内!我肯定!现在的气氛还非常好!”维里·肖说。
气氛非常好。除了一声位置可疑的闷响。和紧接着更加可疑的破裂声。
晃动。弹来弹去。枝的怒斥声。然后继续是维里·肖的声音洪亮地响起:“坚持住!一切会变得顺利的。这只是‘否认’而已!”他自顾自嘿嘿笑。“记得我说的吗?第二类秘法故事——”
“你真是个疯子!维里·肖叔叔!只有疯子才能听懂你的话!”阿西莫夫被摇的晕头晕脑,喊。他被甩在一堆鼓鼓囊囊,触感陌生的东西上,一点也没搞懂它们是从哪里突然出现的。他不需要这种时候方舟里出现多余的东西,就像他现在根本不需要维里·肖的回答。
“那你一定听得懂。小宝贝们。不要不高兴。你知道在故事里,我们会怎么描述现在的情况吗?黎明前的风暴。我们正处在黎明前的风暴之中。”维里·肖当然做出了回答。声音晃悠个不停说明了状况。但对他的心情似乎没造成什么影响。“记住。在黎明前的风暴里,不要哭丧着脸着跳下悬崖——”
我不是疯子。我听不懂。阿西莫夫侧耳倾听,但嗅宁没再发出一点声音。他又尝试叫了一声也没有回应。磕磕巴巴的敲击声。咔嚓声——反正他没怎么听过的声音传占满了耳朵。更多的湿润东西溅到他脸上——这次它们是滚烫的。洪水会让鲸鱼的脑浆沸腾。鲸鱼沸腾的脑浆又会让洪水沸腾。这些湿润东西是水滴。它们来自洪水。
“——即使跳下悬崖,也不要带着哭丧着脸的表情——”
船漏了。
“好烫烫烫烫烫!!!!谁?????烫烫烫烫烫烫烫烫!!!”芽听起来很像被某种带钳的东西夹住,并越拉越远了。不管怎么看,尖叫率也上升到百分之八了。紧接着枝开了口,占据了一个临时频道:“哦。咱们是要完蛋了吗?”
“有一定的可能。按照一般情况和当前情况的对比,有足够的理由可以通知各位,我们正在沉没。而且有我们都可以认为是‘怪物’的不明生物正在袭击我们。”R补32从另一个角落做出回应。声音悦耳动听,稍微有点跑音,但不影响。
“怪物?那我更需要你们再坚持一下了。笨蛋们。”枝说。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翻瓶倒罐的声音。
“烫——”芽最后一个字都淹没在咕嘟声里。很不妙的咕嘟声。
“嘿?嗅宁老弟?回答我一声。”阿西莫夫再次提起声音。“我要启动第二计划嘛?”
嗅宁似乎回了话。但声音再次淹没在噪音——主要是维里·肖的声音里了。“家人们!这只是一个一定会通过的考验!保持气氛!十二点就要到了!”他叫道。
阿西莫夫边摸索边寻找方向。突然间他感到非常确定——无论之前他们说了什么超级有道理的话,他都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更加确定——眼睛太重要了,看的见太重要了。如果他现在看得见,他就能找到嗅宁,把芽拽回来,顺便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发生在了他们身上。难道这还不足以造成任何改变吗?
真奇怪。这么简单的事,他以前怎么没有感觉到呢?
……
……
……
一梅兹的脑袋一抖,和身体形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他挪动木腿向正在画画的恶魔走去。然后死死地盯着他。
用一双又大又红又亮的眼睛。
“我看到你了。”以查因特慢腾腾地完成一个曲线。“你需要我转过来吗?其实我转不转过去都一样。我的后脑也看得见。我们恶魔都有许多张脸,它们可以出现在任意地方。”
骷髅僵硬地点头。“好吧。如果是这样,那我就直接问你——”
以查放下笔。
“不好。”他说。“刚才那句是常见的寒暄谎言之一。你理应知道——涅希斯理应知道。是什么让你没有纠正?”他转过来,恍然大悟。“噢。我还以为不会有更加糟糕的配色呢。”
“糟糕,但实用。同时具有副作用。”一梅兹转了转红色的闪亮眼珠。“我又看得见了。不过同时,涅希斯的数据从我的数据库中消失了。为了不引发逻辑故障,我必须在此刻引用你的备份。”
“你想知道我的看法,并且对你说‘没事,没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以获得必要的平静。”
“前者。”一梅兹冷酷地道。
“这真不是个选择题。”
以查耸耸肩。“看法……一个坏消息和一个不太坏的。不太坏的消息。你看得见了。坏消息。能量纹画面传输中断了,即使你现在有眼睛,也看不见那些正糊里糊涂被维里·肖操作的角色们——或者更加无意识态的说法——那些连接点们正在干什么了。所以它们也没有什么大用。起码对我来说。
我的看法则是:你可以和我一起来重新划分这张地图。或者找面镜子看看自己——它会让你对重见光明这件事有些新的想法。
而且宇宙间有一条未经证实的流言曾经表明,在计时制和物质都允许的情况下,十二点照镜子,会看到特别的东西。就是这样。”
恶魔转了回去。
“我还没说完。”一梅兹冷冷道。“这双眼睛现在就能看到特别的东西。”
第754章 第二类秘法故事
“因为它们是一位小型生物连接点的眼睛。不属于涅希斯,不属于任何你关注的对象。只因为涅希斯过来它们才跟着过来。在涅希斯不愿意搭理奥术光辉的时候它们就会冒出来,假装自己有控制权。这样的眼睛还有不少。”
以查前倾身子,专注于旋转一块梨形的地块。“你可以叫它们‘偷渡者’——或者你喜欢更加无意识态的描述方法——‘杂质’。”
“它们并非杂质。”
“你不妨这么认为。”
以查把梨型地块放在一块鸭子型的旁边,“毕竟这两只小家伙现在为你提供视力。还能让你看到本来是它们应该看到的东西。”
一梅兹盯着恶魔一会儿。他把两只枯枝一样的手合在胸前,然后抬起那只不是木腿的腿——它比那只木腿更瘦更黑更干。然后是那只木腿。现在他身体的每个部分都脱离了地面。
他摊开双手,一张光滑如镜,漆黑如墨的漂亮书桌就出现在他面前,随之出现的还有一直垂到地面的天鹅绒法袍和同样色彩阴暗的宽檐帽。它们遮住了原初奥数法师满是焦痕的残肢——也就是,基本全身。
“我认为你一定想知道我所看到的内容。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他抬起红眼睛的时候,几只佝偻生物无声地出现在他的桌边。他们拿起刚刚和他们一起出现的算纸,开始忙碌起来。
除了没有气透出。骷髅法师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
以查简单地抬了下眼睛。
“果然,不用自己亲手做事会让你身体健康,服饰精美,广受欢迎,还能拥有符合自己的一套家具。绝对应该推广——如果有足够使唤的奴隶,能量,或者规则……
喔。我突然想起来。我们恶魔就是这么做的。‘命令’。尽管在这里我得自己去做所有的事。”
他将一块半月形的地块放在梨的上部。
“这些东西原本就属于我。你可以命令他们。”
一梅兹示意那些佝偻学徒——这次不用亲自去指了,他们自动举起了手。“你的所作所为的确和一位恶魔相去甚远,在许多点上,你都表现的颇为离散。我希望能让你维持一定的共性。”
“维持。”
以查对着半月型地块的缝隙呲了呲牙齿。“听上去相当勉强。”
“你假装要把我挫骨扬灰这件事令此勉强情况略有好转。”
“没有假装或者勉强。有些恶魔喜欢解释自己的恶行。其中没有我。涅希斯正巧出现,令地狱之主改变了它的目标。”
“不是你让涅希斯来到我们面前的。”
“不是。我们能在这里见到他本身就难以预料的。”
“所有的眼睛来到我们这里。在维里·肖的逻辑中意味着‘视点’。这是你向我提供的想法。我也表示赞同。也就是说——”
“我的原始想法里没有‘也就是说——’”
“维里·肖的确是书写我们困境的作者。那些‘连接点’可以是角色。但‘视点’在我们这边。无论是第几类秘法故事,都只和我们有关。我们不用再从能量纹中读取画面。因为它们不用再被传递。”
“很简单。这就是故事的原理。所以你那双红眼睛中看到的东西不重要。等等等等。这么快你自己就想通了。”以查随口应答,转到地图的另一边。“视野的回归,和不用亲手做事令你思维敏锐……算力增强。”
他停了一下,摇了摇手指。佝偻生物们丢下算纸,张开脚,叽叽咯咯移动到他的一侧,搬动地图上的地块。
“你在做什么?”一梅兹转转那两只红眼睛。
“我马上告诉你。”以查指挥那些长得像符号的奥数学徒,让他们以符号不应该排列的方式排列成队形。“对了。以免涅希斯在任何时候改变主意,突然闪亮登场并给你的视觉换个新的主人——现在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原初奥数法师的红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困惑——显然和这种表情和眼睛原先居住的那颗脑袋有关。
他把算桌靠近。“你在十五秒钟前告诉它不重要。而我们的时间已经统一了。所以那就是十五秒钟前。”
“对。是我说的。”恶魔的语气就像一个恶魔。“先是‘是’,然后是‘不是’。这被称为‘否认’。”
“数据库中有这样的痕迹。来自维里·肖的逻辑。”一梅兹点头赞同——有精致的外表和全新的设备衬托,这个点头显得格外同意:
“你的意思是,所谓的第二类秘法故事已经开始了,我们正在它里面。”
“是。但我没这样说过。”以查做了个既像点头又像摇头的动作。“这又是一个‘否认’。对吗?”
“你刚传达了两个完全相反的命题。和一个问句。”一梅兹冷冷道——这次也显得格外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看。我们能控制自己的行动。故事在我们这边。视点在我们这边。我们简直控制一切。”
以查让笑容在脸上消失。“我的动作就是故事。我想否认就否认。我否认的时候,它就是第二类秘法故事。既然之前我们都按照这样的逻辑推理那么长时间了。那就是这样。而且我可以现在再否认一下。不是这样。根本没有这回事。维里·肖根本不是什么秘法故事的作者。他就是根发疯的,擅长心灵建构的羽毛笔——这样的法则生物有很多不能用奥数,或者混沌能量来理解的地方。现有逻辑聚合之上的神秘力量把我们都带到了这里。很简单。没有那么多背后原因,就这样——
——不是这样。看。又是一次。”他又说。
一梅兹似乎彻底的陷入困惑了。他把一只手放在算桌上。骨质指尖敲击着桌面。这可能也只是心算的一种外在表现。
“总结。总结你刚才提到的内容——”他停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用回了他熟悉的句式。“你可以控制这个故事。你有更大的权力。”
“对。不对。我是说,根本无所谓。我可以发起任何一个‘否定’。可以发起无数多个。它都可能是第二类秘法故事。”
“而这就是第二类秘法故事本身。‘否定’了‘否定’?说的通——”
“什么也不通。全错。大数学家。别再盯着第二类秘法故事算了。”
“那算什么?”一梅兹红色的眼睛瞪着他。
以查伸出爪子,把他的眼睛抠了下来。
第755章 明白角色之死
他把其中一只眼睛举起,放在自己眼前。
……
……
“兄弟姐妹们!新的一天已经到了!”维里·肖喜气洋洋地宣布。“洪水会准时褪去。咱们要再次见到可爱的大地了——”
十二点从他们身上经过。尖叫率现在是百分之零。阿西莫夫不知道从哪伸出脚踢到他的膝盖,让它上升了一点。紧接着他又伸出一双湿漉漉的小手,拽住他的小腿。还好这些都没能够影响气氛。“芽被冲走了。嗅宁也不回答我。维里·肖叔叔!维里·肖叔叔!”小捡鱼人应该是在喊,或者小声嘀咕——他的声音被夹在反反复复的冲刷声和落水声,实在听不大清是哪一种情况。
维里·肖没分清,但一点也没有不高兴。
“可能她死了。”他欢欣鼓舞地道。“可能他也死了。”
阿西莫夫发出很像笑声,但不是的咯咯声。
“不会有谁死的。R补32大哥告诉我们,我们都很重要。我们的‘存货’。笨蛋维里·肖叔叔,赶快想点办法——”
“什么存货?存货……?哦。存活。那也不是他说的。是他那晕倒着的非常眼熟……呃。耳熟的长官说的。”维里·肖只短暂停了一下,很快应答。“谁说不会有人死?”
“嘿!我刚刚才告诉你那是谁。你还重复了一遍。维里·肖叔叔。你的记性越来越差了!”
“我听到了!小家伙。”维里·肖几乎是哈哈大笑起来。“但那不是了不起的维里·肖说的,对不对?所以它只是一句话。一句在故事里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嘿!我要把我的宝贵经验再传授给你了。小鬼。一句话用越肯定的语气说出来,当你‘否认’它的时候效果就越好。在秘法故事的各种技术里……”
“你干嘛一直提那些故事?我们又不在故事里!”阿西莫夫想要像浣熊一样顺着他的脊背爬上去,拽他的领结,但因为手臂骨折和正在发生的可怕晃动而没能成功。“啊。”他有点受伤地哼哼道。“但是谁也不会死。帮个忙。尊敬的叔叔。快把芽找回来吧。最好是所有人。找回来!让他们说话!我们让船重新漂起来,开到正确的地方!远离鲸鱼!”
“不不不不不。不。”维里·肖猛烈摇头。“她很可能会死。实际上她已经死了。对。她已经死了。”他第一次的语气约等于疑问,但第二次的语气比第一次确定的多。“芽死了。被水冲走了……被鲸鱼吃了。不对。被水里的海螺吃了。我看见了。”
阿西莫夫简直惊呆了。“哇”了一声。忘记去竭尽可能地殴打维里·肖。
“哇。”他的小嗓子变尖了八度。“你真的疯啦。你胡说八道!维里·肖叔叔。芽才不会死。她被当成疯子发射到很远很远的天上都没有死。水里的海螺也不会吃人。它们只会唱歌。它们在海里,可能被洪水冲到了我们附近。但它们也只会唱歌。
唱歌……比如。比如!海螺们唱歌欢送我们去团。它们送我们去稳定者的皇宫。那里的皇帝迫不及待地带我们游览红丝绒的宫殿并变成小马让我们骑。咱们都骑。谁也不发疯。再比如……”
小捡鱼人稍微有些丧失冷静,顿了一下。显然这是他第一次脱离真相和别人的叙述胡编乱造,在这方面具有丰富经验的维里·肖开心地打断了他。
“对。没错。哈!”他大笑。“你也会编故事啦!你学的真快!那就让我赶快教你一点进阶技巧。听着!一个好的秘法故事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会有人——嗯。‘角色’死掉。这非常的简单。有效。能表现很多事情。芽就是这样一个死掉的角色。表现我们所面临的困境有多糟糕以及衬托我们的精神有多积极。‘衬托’。对!这也是一个极佳的秘法故事技术。非常的体现气氛。我们之前说到第几类来着?好像是……”
“维里·肖叔叔。我们不是角色。没有谁会死。快动起来。”
“哈。这你就太年轻了。小笨蛋。为了秘法故事顺利地发展下去,还有许多的别的好处。角色总得死。嗯。有的时候他们死掉的时候才体现自己的价值哩。”
“什么时候又成‘总’了?哈?”阿西莫夫的声音重新亮起来。“芽没死。嗅宁不会死。我也不会死。还有R补32大哥,还有……”
“了不起的维里·肖说。故事里的角色总得死。”维里·肖说——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是用怎样的严格语气讲出这句话的。不过程度合适的严格并不会打破气氛。“因为这样能帮助秘法故事完成的更好。而完成好的秘法故事,是角色们的责任。完成了责任,故事就会进行下去。”
“你在说什么呀维里·肖叔叔!芽的责任就是被水冲走?”
“角色的责任!”
“你是我们的家长!维里·肖叔叔!你最喜欢我们这些家人。虽然我们不怎么喜欢你!之前还挺喜欢的!”
“这是‘设定’。我也是个角色嘛。”维里·肖呵呵傻笑。“‘角色’都有‘设定’。‘设定’是……”
“设定……好吧!我还是一点也听不懂你说的话!”
“那我就简单点告诉你吧。芽死定了。今天是新的一天。洪水会像你们希望的一样退散。你看。它最终还是像你们希望的一样。只是会经过一些波折。这其中就蕴含着故事。秘法。秘法故事。”维里·肖又喋喋不休了正常时间的三倍长度。
“嗯。”回答的声音很快,很平。“在秘法故事里一定要有角色死掉。才能让洪水退散?”
“没错!你终于明白了!”
“你刚才说你也是个‘角色’,维里·肖。”
“没错!”
“那么你死也可以。”
“没错没错!”维里·肖连连点头。“你明白了!一下子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