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着除了学者和见识丰富的个体外,民间无法为研究法则生物提供任何帮助,这也是各种法则生物研究进展常年处在停滞不前的原因之一。
学术界第一次公开披露法则生物亲缘关系研究的相关证据,是一套关于一整个法则生物家庭的长达二百三十年的跟踪调查资料。
这个家庭在法则生物的研究中起了重要作用,如今被称为‘首要家庭’。
对应的细分研究自然被称为‘首要家庭研究’。
从‘首要家庭研究’中,学者们才得一窥法则生物对亲缘关系的态度。
和之前提出的诸多假想相悖的是,法则生物对亲缘关系的态度更接近于传统动物类性质的物质生物,而非能量生物的关系的更抽象版本(这原是主流猜想之一)。
在‘家人’之外,他们甚至还使用像‘父亲’‘母亲’这样的通常被认为代指血亲的词汇。
‘首要家庭’的组成方式也更接近于物质生物的家庭。调查还发现,即使是类别相同(即亚种相同)的法则生物,依然会因为构成一个一个小‘家庭’而亲疏有别。
这曾一度引起了极大争议。
在原本的通识概念中,法则生物并不存在所谓‘交配’‘生产’的环节,因此不可能产生任何的事实上的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的种族间,除了‘孤独者’和‘大家庭’两种组织倾向,另几种可能的倾向是:‘利益团体’,‘爱好团体’和‘情绪团体’。
然而这两种可能性也在对‘首要家庭’的深入研究中被否决了。
直到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首要家庭’诞生了一位新成员。家庭的‘母亲’这时才愿意谈论有关的问题,这个谜团才宣告解开。
长久以来,提到繁衍,学者们会默认为是一种‘从1~N个个体身上分离出一部分,形成一个新个体’的程序。此新的个体和提供身体部分的个体之间便会自然建立血缘关系。
但,法则生物的繁衍却打破了这一常识。
旧个体繁衍出新个体的方法不符合通常总结的程序,而是通过‘捕捉’和‘制造’。
‘捕捉’――即在自然环境中将规则引导具象化并定型,从而产生新个体。
‘制造’――则是创造自己条件和规则,并具象化并定型,产生新个体。
完成‘捕捉’或‘制造’行为的便被称为‘父亲’或‘母亲’。
需要指出的是,这种关系和主仆,以及执照者和造物的关系并不相同。
由于法则生物的特性,在‘制造’或‘捕捉’的过程中,‘父母’一定应用的是自己的规则进行理解,因此制造出的新个体必具有对应的规则特质。
对于法则生物来说,规则便意味着‘生理’(如肌肉组织对一只猿猴的手臂来说)。从而也产生对应的亲缘关系。”
――《生物分类简介・亲缘关系》
……
……
……
六个夹子女郎诡异地停顿了一会儿。
静止不动的时候,她们很像某种支架类的器物,而非生命。
这种奇怪状态的考虑结束之后,为首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们浑身的关节不动,直直地向后退去,身影毫无障碍地穿过墙壁,所有身体线条一齐消失。
以查上前检查了下墙壁,很快确定她们是真的离开了这儿。
刚才的神奇位移技能女郎们从来没有展示过――不过也尚可理解,她们毕竟是位面之子的女儿。
似乎随着终点律师被埋入地下,对她们的管束和限制也解开了。
对以查则只有一条路。
他在指挥部内快速浏览了相关资料,确认遗漏不多后,回到来时的深井口――
因为月亮从中穿过,现在那里上只剩内海一样广阔的一个惊悚的大洞。
他一跃而下。
第249章 殉道者绝不会模棱两可
过了一段时间,以查于大漩涡中那凭空造出的房间中,再次见到了专业造陆师。
造陆师的身上发生了剧变。
原本跪坐在那里白色的纤弱身影化成了一滩质地像泥水样的东西,铺开约四分之一个房间大小。外表没有观察到可见的四肢。
一眼看过去,只有一个淡金色的手型标记漂在大块苍白正当中,分外醒目。
如果不是它的话,很难认为不成型的泥堆和下方漫延出的一大滩液体的综合,就是之前静坐在那里忧郁而柔弱的结构体。
“你来啦。”
叹息一样轻柔的声音在整个房间中响起。
“你期待的不应该是我。”以查说。
他围着液体的边缘谨慎地移动,一边目光打量着苍白的液面。
可确定她身上的那层宽大的“外壳”不是附属的装饰物,而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它现在如同一块皱巴巴的奶皮一样遮盖了溺水的小半部分。
“只能是你。”
造陆师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谁再会来了。”
以查转过了大约三十度。
终于看到了她的脸――一张压平了的,眼珠雪白,面具一样的脸孔从她的皮下面向他飘来。
“你怎么了?”以查道。
他心里有大概的猜测。问询只是处于礼貌的惯性。
“我用光了所有的力量,无法持续维持形体。你应该也能感觉到,这个地方的规则场已经消散。”
造陆师的双眼没有聚焦的望着上方,声音里蕴含着一丝悲伤。
“我希望你对结果满意。”
以查注意到现在的自己竟然能分辨出她的情绪。“你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啊,怎么会呢?”
她的脸孔飘到苍白液体的边缘,停在他面前。这次可以听出声音是从她像一道割痕的嘴唇之间发出:
“道路是没有尽头的。即使是刚刚完成的这件伟大的事业,也只不过是又翻过了一道山……”
“我知道了。”
这很好理解,而且和以查平日的思维有共通之处,不过他现在不想讨论这个。“和我一起来的天使。你知道他被弄到哪里去了吗?”
“这件事没有发生在陆地上,或者陆地中。我不知道。”造陆师很快地说。
的确可能如此。
以查想了一秒,更换了问询的方式:
“那么,终点律师,‘大多数的魔鬼’,终道之末的位面之子,你对这三个中的哪个身份比较熟悉?”
“熟悉?”
“告诉这三个身份在你――一位殉道者眼中的看法。”
“看法……”造陆师闭上眼睛,对这三个身份并列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疑惑。
停了一会儿,她钝钝的回答:
“终点律师是行为难以理解的年轻人。
大多数的魔鬼是宇宙间大名鼎鼎的魔鬼,他在终道之末只现身过两次。我觉得,他比传闻的更加可怕。需要尽可能的远离。
位面之子……”
她停顿了。
以查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但造陆师沉默地紧闭双眼了一阵――没有眉毛的眉头紧锁,破破烂烂的面孔边缘开始冒出丝丝白烟。
噪解的白烟。
“你要死了么?”以查注意到了,立刻俯下身盯着她。
“慢点死。”
他想抓向那张脸,犹豫了一下,收回了手。“快点回答我。‘大多数的魔鬼’消灭的对象会到哪里去?”
“啊……我还好。”造陆师说。
她看上去并非自己所说的那样,声音断断续续,闭上的眼睛产生的狭缝迅速地缩短,变细。“我不能评价终末之子呢。”
“那就不评价。回答我的上一个问题。被‘大多数的魔鬼’消灭的对象会到哪里去?”以查迅速地继续问。
造陆师的眼裂已经被抹平了,整个脸上只剩拇指大小的一个洞在嘴巴的位置。
她的脸看上去糟糕极了。
“‘压整’还是‘平均’?”泥水状殉道者轻声说。
“‘压整’。但都告诉我吧。”
“‘压整’……消失了的异常,只能在整体中寻找。压整的过程是‘变化’。”
“再具体些。”
“具体?”
造陆师的尾音强撑着扬起,似乎无法忍受这种侮辱。“这是最具体,最精确的表达了。殉道者绝不会模棱两可。我已经尽力在没有谬误的情况下告诉你事件的全貌……”
“直白了说吧。我需要你再描述一些细节。在哪儿找他。”以查打断道:
“最好精确到坐标。而且是泛位面都公认的坐标。
如果他被送到了无法触及的裂隙,也请你具体的告诉我是怎样的裂隙,该如何寻找它的位置。”
他没必要苦苦相逼。
对于一位这样的女士没必要这样粗鲁――如果不是面前的回答者正在像雪一样的融化,准备带走一肚子他迫切想知道的消息的话。
所以粗鲁和苦苦相逼很必要。
等待。
催促则是无益的,因此以查克制住催促的冲动。
直到造陆师说了一串数字。
以查不及多想,把它牢牢记在心里。
“‘平均’的过程……是‘粉碎和混合’。”
造陆师吃力地补充。“‘粉碎’的目标就在原来的地方。很容易寻找。”
但几乎不可能收集……
战争贩子的身体已经破裂成不可修复的碎片,而且还被投在了法则生物无法幸免的大片虚无里――当时阴谋之影正忙于寄生终点律师,无法再向他提供之前一样的保护。
“平均”的过程是“粉碎”的话,柯启尔应当确定是受到“压整”了。
“我知道了。”
以查放松了一些,点点头。
现在可考虑一些不太具有时间紧迫性的话题了。
还有一件事要问。
“你这次的计划,是不是想要重建‘终一母星’?”
他冲那液面上的骇人脸孔继续问道:
“如果是的话,关于终一母星的信息可否告诉我一些?”
“啊……”
造陆师的口部还有一个小孔,足够她回答这个问题。
但她没有。
“你就要走了?”她虚弱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