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夜, 对闹贼以后的青山县而言,显得格外安静。
闻莺哼着小曲欢快地在井边打水洗衣服, 小手在衣服上捶来捶去,看着蹦起的水花, 心里的郁结散去了些, 觉得很是开心。
现在的生活很好, 她自幼又是皮实的, 如今自己什么都能干得, 衣服也洗得,力气活儿也能做,柳闻月是万万比不上她的。
闻莺在衣服上捶捏了一会儿, 捶了捶腰,从小板凳上起身倒水时才发现院子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人正站在夜色里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洗衣服。
眉眼含笑, 竟是比月光还要晃眼。
闻莺怒气冲冲地把水往地上一泼,好容易散去的郁结又回来了, 叉着腰指责面前的人,“你私闯民宅!”
小五抬眼看了看她,“我敲了门的。”
闻莺不再理他, 把木盆放回去,弯下腰吃力的从井里打水, 小五走过来接过闻莺手里的木桶,“我来吧。”
“不用。”闻莺抱着木桶不肯撒手,小五僵持不过,只好放手。
谁料小五的手一松, 木桶的重量全压在了闻莺手上,闻莺往后踉跄了一下,就被怀里装满水的木桶压到了地上,然后木桶无情的兜头洒了她一身水。
木桶撒完水后咕噜咕噜滚走了,闻莺揩了把脸,吐出一大口井水狼狈不堪的坐起来。
小五有些好笑的探出手去想把闻莺扶起来,闻莺把小五的手打开,眨了眨湿漉漉的眼,心里涌起一股委屈,这么多天憋下来的烦闷终于有了出口,干脆坐在地上抱住膝盖大哭起来。
小五从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扯下一件干衣服披在闻莺身上,有些无措的蹲在她身边,想道歉却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沉默了一会儿才干巴巴的说了句,“抱歉。”
这抱歉说得毫无诚意,闻莺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话,“我要回家找我爹……”
小五抬手顺了顺闻莺的后背,顺着她的话问:“你家在哪儿?”
闻莺泪眼汪汪的从膝盖里抬起头,瞪小五一眼,“我才不告诉你呢!”
小五十分真诚的建议,“回家几天吧,我派人送你回去,青山县……大概要出事了。”
闻莺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闻言飞快的抹了抹眼泪,“要出什么事了?”
“……”
“快说啊,要出什么事了?”闻莺晃晃他。
“这次的贼来头不小,我总感觉这背后有人指使。”
闻莺自幼被柳权耳濡目染,比总被隔壁孙二虎欺负的温良远上道多了,很快抓到重点,“你是说,这个贼并不是单纯的想偷东西?”
小五点点头。
闻莺仔细回忆了这些天的事, “也对,一开始她只偷一些小物拾,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后来她就像玩弄衙门一样,这里偷点儿那里偷点儿,最后开始偷达官显贵家里的贵重物品,逼得衙门不得不插手,搞得衙门里里外外焦头烂额。可是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单纯的是为了整我们。”
小五摇摇头,顿了顿,“或许她是真的想偷什么东西,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想掩人耳目。”
闻莺为这贼的恶趣味吐了吐舌头。
小五回到刚才的话题,“你家在哪儿?”
闻莺猛地摇头,“我不回去,回去了我爹要逼我嫁人的!我不出门就行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闻莺拍着胸信誓旦旦的保证,拍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衣服被水浸湿透了,胸前的起伏已经微微透了出来,闻莺捉紧身上的干衣服,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跑进屋内了。
一阵夜风吹来,闻莺顿了顿,鼻子一痒,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小五失笑的摇摇头,真是挺麻烦,比温良远麻烦多了。
*
谢家。
谢独坐在屋顶,对着悬在上方的一弯明月喝酒,耳朵动动,笑笑对着远方说:“秦姑娘这次是来偷东西还是偷人?”
谢独话音一落,便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树影中闪出,一个旋身坐到了谢独旁边。
谢独拍拍手掌,“好轻功。”
秦雨时漫不经心地笑笑,“轻功不好,焉能做梁上君子。”
谢独也笑,伸直腿眯着眼看天上的月亮。
秦雨时拿过谢独喝酒的碗,没有扭捏,给自己倒了一碗,仰头一饮而尽。
把酒碗放回去时,才意识到谢独正托腮看着自己,秦雨时擦擦嘴角,瞥他一眼,“看我作甚?”
“秦雨时……”谢独的声音很低,夹在风里,“是在雨天出生?”
秦雨时愣了会儿神,而后说:“不是,是在一个雨天被人捡回家的。”
“很好听。”
“嗯?”
“我说你的名字很好听。”
秦雨时从善如流的答道,“你的很难听。”
谢独笑笑,他和妹妹的名字是爷爷取的,取自一句诗——“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名字取出不久后,谢老爷子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谢独同音亵渎,但名字已经记入族谱,入了谢家祠堂,求了老祖宗保佑,不好随意更改,只好将错就错。就这么叫了许多年。
自从成了年,已经很少有人再敢像小时候的玩伴那样开他名字的玩笑了,他被扣上了谢家大少爷的高帽子,是个人都会恭维谢老爷子名字取得极其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