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母亲这模样,他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若笃,他生于高宅大院,见惯了母亲这样被囿困于后宅的女子,成日里眼界只有面前的一亩三分地那么大,什么样世家的小姐都是一个模样,死板又无趣。若笃与她们全不相同,她从不另眼看他,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纯然,清尘脱俗,叫他欲罢不能。
他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修道后也不曾想过要与什么女子来一段情愿,他这一颗心全在修道上,直到遇见若笃。
傅榆的父亲是在夜里回来的,见了他并不惊讶,这些年他位高权重,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眼中只有漠然,随口问了两句,便算结束。
傅榆的院子不在了,分给了大哥的长子,傅夫人让他住在自己的院子里,留在身边,也好照顾。清碧门回不去,门派里他的东西自然也拿不回来了,好在重要些的他都随身装着,翻了翻乾坤袋,有些驻颜丹能给傅夫人服用,他装进了盒子里,往傅夫人的房门走去。
夜已深了,傅夫人的房内亮着烛火,两个婢女在门外打着呵欠,懒散守着,窗户上映出两个人影,一个是傅夫人,一个是傅老爷。
他是修仙之人,耳力非同寻常,还未走近,便听到屋内传来两人声音。
“……他此番是被驱逐出山门的,若要族中知晓,有些人必定会拿出来大做文章,本就暗地里嫉恨我们大房近年来一路高升……”
“驱逐?!”傅夫人又是伤心又是震惊:“我可怜的儿!可他如今年岁大了,再安排入仕也困难……此事可会影响杨儿仕途?老爷你可是说过的,杨儿正在关键时候,这可怎么办呐!还有两个小儿,还没有考中功名……”
她仅仅为傅榆忧心了片刻,很快又去心疼如今步步高升的大儿子和两个还未入仕的小儿子。
傅榆听的一清二楚,手脚冰凉。
“……他是如何说的?要在家中住下了?”
“是啊,这么说来他如今也无处可去,不回家去哪儿呢。”
傅老爷沉默半晌,沉声道:“住几日可以,我们好生招待着,毕竟与你我儿缘一场,过了中旬,你便让他离开吧,万不能叫族人看出不对来。”
傅夫人听了再没说什么,没过一会儿便呜呜咽咽哭出声来,不知是为谁在哭,更不知这伤心又有几分真诚。
傅榆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他冷着脸,掌心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便凝聚起的灵力,徒手捏爆了那个原本打算孝敬给母亲的盒子。
第140章 番外1若笃 一梦难成,此恨难平(终)
在家中仅住了一晚, 傅榆离开了, 走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派出去寻找若笃的符鸟没有任何消息, 说来这地界何其大,他只晓得若笃是山中木灵, 在哪一座山上修习, 具体在何处, 如今又年岁几何,全然不清楚。
师尊弃他,父母怨他, 生他养他之人对他无情无义至斯,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茫茫人世竟无他的容身之处,傅榆只觉身上一阵阵彻骨的寒,丹宫处又好似烧起了一团火, 越烧越旺。
世上何来什么真情?不过是一群自诩正义的道貌岸然之徒罢了!这就是凡人, 虚伪, 冷情, 残酷, 他根本不信人间有什么真情, 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掩盖在虚假皮囊下的谎言。
傅榆对这凡世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往后便彻底抛却属于凡人的脆弱,此后他心中只有一件事。
这念头在心里扎了根,视线里的东西便都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颜色, 黯然无光,他心中有一团浇不灭的火,越烧越旺,他看这凡世的一切都觉得恨,一切都觉得恶心,他痛恨自己的凡躯,痛恨自己身上属于凡人的一切,他恨不得自己即刻便能登仙,即刻便能成为执掌凡人生死的神,然后把这世上一切不该存在的人和事物都毁灭!
没了宗门的心法,也没有宗门那般好的修炼圣地,傅榆四处寻找适合修炼的仙山。其实这么多年,宗门内低阶和较高阶的心法他都已经领悟了,与他而言,除非找到更高级的心法,剩下的便是要不断的积累灵力,以应对下一次天劫。
如今再没什么可修炼的,傅榆便想到了那本有关禁咒的经书……那是他多年前下山历练时偶然得到的,从一个魔头的乾坤袋里得来,魔头身上好东西不少,可他觉得脏,最终却不知为何留下了那本经书。
说来都是术法,前人造出以便使用,凭何有禁咒这一说?前段时日被困在结界中良久,眼看着术法毫无精进,他逐渐焦虑,不知怎么想到了那本书,不看不知晓,看了才发觉其中奥妙无穷,精深高明,也有些明白为何要被称之为禁术了。
因这些术法太过强大,一旦被有心人习到,后果不堪设想,而正派人士惧怕这样的力量,因此下令封印。
他却是不管善恶的,连力量都没有,提什么惩善扬恶?既然如今这书能让他灵力增长,那他便习。
整整三年的时间,傅榆在不知名山林之中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潜心参悟那本经书,练习那些禁术时便用山林之中的精怪动物,他在黑暗之中度过了三年,满心都是仇恨。
若笃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与三年前下相比,她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没有分毫的改变,一丝一毫都没有。彼时傅榆正处于最为狼狈的时刻,他已有三年不曾接触过旁人,他近乎贪婪的看着若笃,目光一寸寸从她脸上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