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鹤却是阴恻恻地问道:“只这样,你就觉着够了?”
“……”太后闭了闭眼,神色痛苦至极,缓了好半晌,仅存的一点点气势也便消散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不屑听,我还是要说,寒儿是我半条命。”
顾鹤只是看着她,笑笑的,不言语。
那眼神无形,却如淬了毒的刀子,凌迟着她的心魂。太后喉间泛起一股子腥甜,强行忍下了,起身转去洗漱更衣。
她就算随时想死,随时想让一个人死,在当下,只能活下去。
太后识趣,顾鹤便也命宫人从速收拾了坤宁宫,将里里外外重新布置了一番。总不能让皇帝单凭细节就察觉出异样。
但是,皇帝还是察觉出了异样:慈宁宫的宫女太监,他都有印象,今日回来,却没有一个相识的。
他步伐稍一停顿,便更为迅捷地奔进母亲的寝宫。
“娘亲,娘亲!”皇帝的唤声中不无忧虑,“您没事吧?”
第56章
卧在美人榻上的太后, 妆容已经仔细修饰过, 看起来只是清减了些许。
看到儿子那一刻,她便发现,笑出来并非难事, “没事。只是生了些闲气。”
皇帝站到母亲面前, 亲昵地握住她的手, “您跟我说说, 怎么回事?”
太后反手握住儿子的小手, 缓声道:“先帝赏赐我的几样很珍贵的物件儿, 一直放在小库房里。那些宫人胆大包天,竟联手监守自盗,送到了宁王府, 宁王转手卖给了江湖中人。再也找不到了。
“我请你四叔帮衬着彻查, 发落了宁王和那些宫人。”
皇帝释然,“怪不得,我看宫人都是面生的。您也真是的,怎么养了一帮家贼啊?”心里则想着,难怪四叔也不高兴了:娘亲可是太后,却连下人都管不住,后宫的事还要他料理, 能不上火么。
太后歉疚地笑了,“是娘亲不好,对不起你们。”
皇帝自然不知道,母亲这话是一语双关, 笑着宽慰:“没事的,以后您注意些就是了。您瘦了,是不是不舒坦?要不要传太医?”
“已经唤太医来瞧过。”太后笑道,“我调理一阵就好了,你不用管这些。”停一停,又问,“这两日打猎,过得可好?”
“嗯!特别开心。”皇帝忽闪着大眼睛,语气欢快,“四叔去看我的时候,帮我打到了很多猎物,我和随行的金吾卫,又跟他学了几手。”
“你四叔,待你一向是极好的。”
“对啊。”皇帝笑眯眯的,“他是我四叔嘛,是对我最好的长辈。”停一停,不好意思地笑了,“还有娘亲,对我也最好。”
太后了然地笑了笑,“今日原冲夫妻两个要进宫谢恩,你快去更衣准备着吧。”
“好。”皇帝乖乖点头,“午间我再来看您,陪您一起用饭。”
太后目送儿子离开,望着轻晃的珠帘,泪水无声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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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
来京城时,靖王先行,靖王妃与侧妃、侍妾、箱笼在后。靖王的家当太多,又不能招摇,要陆陆续续送回王府,到今日,尚有一部分在路上。
靖王在朝中没官职,孟观潮说等明年开春儿再给他安排,因此,他便能做一阵闲散王爷,每日不乏陪伴妻妾的时候。
靖王府的情形,很是有趣。
除了先帝赐婚的王妃、两名侧妃,近几年,靖王收揽到身边的女子,到如今已多达二十四名。偏生他顶着个好色的名声,却对一众女子淡淡的,对于有的女子,隔一段日子见到了,根本就叫不出名字,甚至连跟随他的原由都忘了。
靖王妃身子骨羸弱,却是没心没肺过日子的做派,与几个进王府时间久的女子相处得很融洽,对于其他侍妾,也一向宽和大度。
谨言来王府传话的时候,靖王身在内宅正房的东次间,看靖王妃与孙侧妃下棋。
他转到小书房,笑容和煦地看着谨言,“何事?”
谨言转述了孟观潮的意思。
靖王听完,斟酌片刻,笑着叹息:“知道了。把名单给我。”
谨言呈上名单,继而行礼告辞。
靖王看完名单,收入袖中,回到东次间。
靖王妃打量着他神色,笑问:“老四又给你出难题了?”
“嗯。”靖王站到她身侧,看着棋局,“且得跟我找补呢。”
孙侧妃笑盈盈地望向他,有意讨好,“王爷也不需纵着那佞臣,短时间内,您不能除掉他,可他也不敢动您。”
靖王妃但笑不语。
靖王淡淡地看了孙侧妃一眼,似笑非笑。
孙侧妃继续道:“他又不是没有软肋的人。妾身想着,王妃不妨与孟四夫人常来常往。王妃若是懒得应承那些,妾身愿意效劳。”
“女眷来往,与庙堂中事无关。”靖王凝着她,眸色深沉,“我要供奉三百部《楞严经》到云居寺,您的字尚可,回房抄经去吧。”
孙侧妃面色陡然一变,站起身来,求助地望向靖王妃。
靖王妃爱莫能助地一笑。
孙侧妃强忍着眼泪,行礼退下。
靖王坐到发妻对面,拂乱棋子,重开一局。
靖王妃问道:“老四是不是要借刀杀人?”
“没错。”靖王道,“我忙一场,落在局外人眼里,必是个两面不是人的尴尬境地。府里这些女眷,如有不安生的、胆小的,你逐一安排下去。只要不给我戴绿帽子,就物色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