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慕容昕进宫,成为先帝第三位皇后,受尽恩宠。
太后轻声道:“我有意中人。”
孟观潮不语。
“事情到了那地步,谁敢娶我?谁敢与先帝争女人?谁又算得出他何时辞世?”太后牵出一抹笑容,透着淡淡的讽刺,“而且,母仪天下,对任何女子来说,都是太大的诱惑。便进宫了。”
孟观潮静待下文。
太后的笑容不减,讽刺也不减,“我这个人,挺奇怪的吧?对你这种锋芒太盛、过于出色的人,只有欣赏,不能动心;明明自己是贪慕虚荣虚荣之辈,意中人却是心性淡泊的。”
“跟太后牵扯不清,是够淡泊的。”孟观潮说。
“……”太后神色僵了僵。
“说下去。”
太后颔首,“先帝在的时候,在宫里的日子,我得承认,过得的确不错。那般荣宠,任谁都该知足。可从先帝病重起……”她望了望天空,“这紫禁城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孟观潮问道:“怎么说?”
“那时起,我便知道,我的一生是何情形。”太后看着他,“寒儿若是不成器,便要做一辈子的傀儡,甚至被换掉;寒儿若是争气,起码也要到十六七岁才能亲政吧。没你,他如何斗得过靖王。”
孟观潮扬了扬眉,“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不妨说透。”
“你到底作何打算,谁琢磨的透?我们母子,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孟观潮一笑,“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你听着,或许生气、心寒,但在我这个位置,又能怎么想?这样想的人,不知有多少。”
孟观潮目光悠远,笑容和煦,“说的是。我可不就是极可能谋朝篡位的佞臣。”
太后却看得心里发寒。孟观潮最瘆人的时候,正是该动怒的时候却温和以对。
孟观潮和声道:“不扯闲篇儿了,说正经事。”
太后言辞慎重起来,“你大抵知晓我与那男子的事情了。我们一直书信往来。我,不求你理解,只求你谅解。”
“我理解,也谅解。”孟观潮睨着她,“只是,你与周千珩,可曾理解、谅解过别人?”
“……”让太后沉默下去的是,他已然猜到她的意中人是谁。他,到底已经查了她多久?事情已糟糕到了什么地步?
“之澄吉日将至,我想早些回家,准备嫁师妹。”孟观潮问道,“你们到底对她做过什么?”
太后低头,死死地咬住唇。
“老五已经将周千珩监视起来了。”孟观潮慢悠悠地道,“太后娘娘,我问你的时候,你说了,兴许还有转圜;你若不说,我就往最坏的地方办。佞臣的心有多狠、多毒,你应该比我想的多。”
“都是我不好,与他无关。”太后眼神急切,语气却如常和缓。
不能够心急,不能够说错话,不然,她说不定今日便要血溅三尺。
孟观潮对她扬了扬下颚,“从之澄的孩子被劫说起。如实的,细细地说。”
太后因着心虚,不敢与他对视,转眼看着别处,“那件事,是我与宁王促成。
“宁王的母妃在我手里。他是孝顺之人,这些年的意中人,只有李之澄一个。
“我与周千珩书信往来的事,李夫人知晓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知情之后,要将李之澄许配给他。
“他说,只要李之澄答应,他就要为了报恩,娶李之澄。
“那是我与宁王都不能接受的事。
“李之澄曾亲口回绝过亲事。她自来不是简单的人,李大学士处境最艰难的时候,宁王就逼着她嫁入宁王府,她则是通过堂兄之手,连消带打,让宁王损了两名幕僚、两个官场上的爪牙。从那之后,宁王彻底失了圣心,一蹶不振。
“再不得宠的王爷,还是有一些死士的。宁王通过我,得知李之澄的下落,派人寻了过去,用孩子作为要挟,让李之澄写了两份东西。
“那算是我与他的保命符。
“李之澄所写的是:她就是淫/荡的性子,曾与你有染;原冲去金陵,只是为了去见她,在那时有了喜脉;你们孟家与李家,曾数次相互行贿受贿,涉及数目多达十几万两。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知道太后与她表哥有私情。哪日事发,她便也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李之澄那个人,你是了解的。若非出此毒手,她就会成为我最大的隐患。她手里有凭据,甚至于,会杀掉周千珩。三年前,周千珩就险些死在她手里。”
孟观潮听完,踱步到就近的长椅,略显慵懒地落座,沉默片刻,问:“你最终想要的是什么?”
“原本我打算,让寒儿十一二岁亲政,在那之前,你除掉靖王。随后,让我搬到行宫去住,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
孟观潮轻轻一笑,“搬到行宫,与意中人瞒天过海,双宿双飞?”
“他等了我这些年,我总该对他有个交代。不论他来不来,最起码,该我等他了。”
孟观潮睨着她,“要无上的尊荣,要儿子坐稳龙椅,要意中人伴你下半生。你要的可真多。”
太后看着他,眼神坚定,“我们孤儿寡母,我为自己早做打算,有错么?”
“没有。”真没有,这是应该的,只是,她用错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