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笑,说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时候,两位老人家处处为他着想,他因病登门时,他们总是瞒着幼微和别的学生、学徒,避免他的病痛被人拿去做文章。
就是在那样的前提下,他见到了幼微——算是见到吧?总是隔着珍珠帘,离最近的时候,也只看到她一个侧脸。而她,看没看到过他,至今也不确定。
那样的一段岁月中,发生过的三两件小事,让他对她倾心。
时常徘徊在脑海的,是隔着珍珠帘,看到的她站在案前鼓捣药草的样子。
认真,优雅,乖巧,总会让他想到传说中月宫里那只小兔子。
那样的时光,只一想起,便只有安然、惬意。
风更急了,卷着清寒气息入室。孟观潮回过神来,好过了不少,算是缓过来了,而怀里的人,却不知道在斟酌何事,身形分明有些僵硬。
他拍拍她的肩,“回房。”语毕站起身来,俯身要抱她。
“啊?不用、不用。”徐幼微回过神来,仓促地摇头,“我可以自己走。”
孟观潮站直身形,退后一步,对她偏一偏头,“快些。”
徐幼微被他这么一催,又见他有些不耐烦的意思,慌忙扯开虎皮毯子,起身举步,却发觉双腿麻木,根本不听自己使唤,刚踏出一步,身形便向一旁歪倒下去。
孟观潮手疾眼快地把人捞住,抱到怀里,“该。让你逞强。”
“我没有。”徐幼微心里想着,你缓过来了,可喜可贺,但也不至于这么跟我示威吧?
他笑开来,走向门口,“小病猫,还嘴硬。”
“……纸老虎,总训人。”
第9章
回到房里,徐幼微被安置在美人榻上。
孟观潮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为她按揉双腿,神色闲适,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徐幼微却受宠若惊,“我自己来吧。”
“老实点儿。等会儿要是抽筋儿,有你受的。”他说。
徐幼微别无选择,便不辜负他的好意,卧在榻上,放松身形。
孟观潮低眉敛目,专心给她按揉着。
徐幼微看得出,他分明已做惯做熟。心里酸楚,凝着他昳丽的眉宇。
好一会儿,室内静默,只闻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徐幼微让心绪恢复平静,想着自己有必要养成跟他没话找话的习惯,就说:“你还没用饭,饿不饿?”
他摇头。
她又道:“等到午间,你去娘那边用饭吧?”这半日,他什么都没做,甚至没去给太夫人请安。
他颔首。
一阵气馁之后,她有意绷紧了双腿。
“怎么?”孟观潮问,“手法重了?”
“没。”徐幼微立时放松下来,“想听你说话而已。”
“……”孟观潮沉了片刻,牵了牵唇,让她如愿,“不闹天气的时候,一早一晚,到小花园里走动一番。”
“好。”
“还有没有特别难受的症状?”他每日回来,瞧着她倒是还好。
“没有,只是虚弱乏力,再就是胃比较娇气。”她说。
他看她,笑微微的。
她问:“怎么?”
“娇气的不是你的胃,是你。”他说道,“没见过那么挑食的人。”
徐幼微汗颜,“已经在改了。”
他回房用饭的时候,能约束着她,不在的时候,可不敢指望她自律,“我听听就算了。”
她皱眉。
他轻笑,“在娘家也这样?”
“嗯。”
“是吃过怎样的珍馐美味,让你两头家中的饭菜都嫌弃?”
她抿了抿唇,避而不答,慢慢收起双腿,“好了。”
孟观潮颔首,凝了一眼她尖尖的小下巴,伸手捏了一下,“瘦的跟纸片儿似的。”
顾不上计较他过分的夸大其词,徐幼微抬手抚了抚面颊,瞧着他,“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孟观潮细细看着她面容,目光柔和,“好看。怎样都好看。”
徐幼微心头一阵百转千回。
孟观潮起身,把她抱到床上,“睡会儿吧。我去给娘请安。”看得出,她去花厅那一趟,累得不轻。
出门前,他仔细地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
李嬷嬷见他步入厅堂,面色仍然苍白,但神色温和,便问他午间在哪儿用饭。
孟观潮说在太夫人房里。
李嬷嬷笑眯眯地说好。
孟观潮向外走,脚步忽然顿住,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响亮的榧子,咕哝一句:“我怎么这么缺心眼儿?”
李嬷嬷讶然失笑,猜不出他因何冒出这么一句。
孟观潮大步流星地出门,西厢房那边的廊间,谨言、慎宇在等,见他走出正屋,慌忙迎上去。
“谨言,给你个差事。”
“是。”
孟观潮瞥一眼侍立在廊间的丫鬟,搁置了下文,直到走出卿云斋,才交代下去。
太夫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给豢养的猫儿如意梳毛。她喜欢猫,常年养一两只在身边。
通体雪白的如意眯着眼睛,很是享受的样子。
孟观潮行礼后,走上前去,揉了揉如意圆圆的小脑瓜,端详一下,“又胖了。”
如意喵呜一声,漂亮的淡蓝色大眼睛睁开,看着他,有些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