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咬了一口桂花糕在嘴里,缓缓问:“你说我们现在男女有别,不能在同一个殿里睡!那我能在你这里用完晚膳写课业吗?”
李御点头,“这自然可以!”
他笑了笑,目光遥落到窗棂,夕阳余晖照在上面,宫女见天色渐黑点亮烛火,宽敞的屋子一时间亮堂起来。
“汪德海呢?”李御问。
“他过会儿就来。”赵璟今日很喜欢吃她送的糕点,他一手抓了两个,嘴上沾了好多糕屑,她看不过去递了张帕子给他擦嘴。
他忽然一呛,李御忙倒一杯温水给他,轻轻拍他后背:“慢些喝,别又呛着了!”
赵璟一下子咳了好几声,喝了好多水才缓过来,声音低哑:“可以了,别拍了!”
她见他还是很难受的样子,手上动作仍然没有停下。
宫人掀开珠帘,见昭宁长公主给皇帝拍背,低垂着头:“陛下,太师和汪内侍过来了!”
“这两人怎么凑一起过来了?”
李御看了眼天色,范启道匆忙进宫,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
赵璟问:“御姐姐,我应该见他么?”
李御道:“见!”
范启道人都来了,他们以后在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赵璟今日若是避而不见就是不给他这个权臣面子。
红泥小炉烧的茶水已经涨了,从壶嘴冒出一阵白气。李御提起紫砂壶倒了两杯清茶在桌上,袅袅茶香随水溢出,发出泠泠水声。
他从她手里接过茶,只觉她袖子都沾染了淡淡茶香。
范启道不紧不慢地走入殿中,跪拜在赵璟面前行礼。
“臣恭请陛下圣安!”
赵璟颔首,将右手从膝上移开,微微抬起:“太师平身!赐座!”
范启道:“臣听闻今日柳禹进宫,教导陛下课业了?”
赵璟道:“确有此事。”
“陛下勤学,实乃我宋国之幸!臣今日进宫,是想恳请陛下开办御经筵。柳禹年迈,单他一人恐无法用心教导陛下课业。国子监祭酒张大人、龙图阁直学士孟大人、监察御史旬大人等,皆是学富五车之士。臣诚谏陛下任几位大人为经筵讲官,与柳禹同为御前讲师……”
赵璟听这么多人要过来做他的先生,皱起眉头:“什么御经筵,朕听不懂!……不过,朕觉得有他一个做讲师便够了,这些人都要来宫里的话,这谁受得了?”
范启道蹙起浓眉,李御见他还跪在地上,忙让宫人将他扶起来,开口道:“太师的好意,本宫知道!但柳禹进宫的主要目的,并非是为教导陛下课业,而是为了助他早日恢复记忆!”
“长公主的意思是……”
“且容我将话说完!”李御伸手,止住他说话,“庄太医曾替陛下诊脉,道让陛下多接触从前亲近之人,有助他恢复记忆。柳禹自陛下尚是太子时便任太子太傅,论与陛下亲近是张大人、孟大人等不能比的,且他闲赋在家、老当益壮,不似那几位大人进宫任经筵讲官后,还得分.身乏术处理政事,所以正如陛下所说,有柳禹一人当他讲师便够了!”
范启道微顿,眼下皇帝明摆着不接受他的谏言,而李御也站在他的对立面。
他道:“长公主思虑正是,若按庄太医所言,陛下能够恢复记忆,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能,当治他欺君之罪!”
话说完,他凌厉的眸光扫向李御,语气哆哆逼人,李御敏锐察觉到他对她的敌意。
她坦然迎上,淡道:“天色已晚,宫门也将要落了,我让人亲自送太师出宫!”
范启道拱手谢恩,嘴中讽道:“臣一介外臣,深夜自是不可留宿宫中,可长公主一介良女,长居宫中,恐是不妥吧?”
第9章
“放肆!”
赵璟手抄茶杯,狠狠朝地下砸去,殿内宫人皆抖着跪下,他沉声说:“让御姐姐留下,是朕的意思。”
范启道见皇帝面露怒色,忙撩下紫衣官袍跪在地上,“陛下,老臣也是为了长公主的声誉着想……”
“你住口!”他气得一下子从座上腾地站起来。
汪德海见赵璟下一步像是要冲出去打人似的,忙拉住他对太师道:“大人慎言!长公主同柳禹一样,都是为助陛下早日恢复记忆。殿下拳拳忧君之心,感昭日月,不可容人毁谤。”
赵璟怒火未平,“我只知道我听不惯旁人说她坏话!来人,将他拖出去,杖责二十!”
汪德海压低声音:“陛下,这可是范太师!”
赵璟指了指自己,反问他:“朕是不是皇帝,说的话到底算不算圣旨?”
汪得海一噎,支吾着说是,可范启道是当朝太师,倘若赵璟今晚将他打了,明日御史台的人怕是会对赵璟口诛笔伐。
李御也想到了这点。
她朝赵璟摇摇头,冷静劝道:“阿璟,你不可胡闹!你是皇帝不错,可朝臣不是你手下的奴才,你不管不顾说打就打的!太师年过五旬,岂能受得住二十大板?”
赵璟捂住耳朵,来回跺脚道:“我不管,他敢欺负你,我就替你欺负回去。你不是教过我做人不能太软么,要不然别人就会当你是软柿子捏。”
范启道看皇帝小儿波皮似地打定主意要罚他,心中尽是烦闷。打板子是要脱去裤子打的,倘若今日这二十大板当真打下去,他在禁庭中会丢了几十年的老脸不说,这身子骨也会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