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淡漠地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道一声尚可。
其实他对于冠服繁复华丽与否并未有太多要求,只需它能合身即可。
他虽年少为皇,但因未及冠,先帝便留了两个辅政大臣给他。
如今范启道已除,舒王又上奏自请撤去辅政大臣之位,宋国真正的实权算是慢慢彻底掌握在他手里。
他也需尽快将自己记忆恢复好的消息放出去了。
汪德海走上前问:“陛下可需内臣服侍更衣?”
赵璟颔首,他回到寝殿后,只将手臂伸开,就有人替他解开外裳,披上冠服穿试,他头上的玉簪也暂被取下,带上冠冕旒,显处帝王的赫赫威严。
镜架前的皇帝俊美又庄肃,汪德海跪在地上,道:“陛下将要及冠,舒王今日让吴尚宫准备了四个司寝过来,您可要……召她们过来服侍?”
四个美人?
竟比李御那晚所预料的还多了两个!
赵璟冷声道:“人打哪儿来的,你就给朕送出去!”
汪德海苦着脸,“可这可是舒王送来的……”
“是舒王送来的又如何?”
难不成他不接受那几个美人,就做不成这皇帝了?
赵璟一甩衣袖,玄色冠袍绣的团龙跟着他晃了晃,半开的漆窗放进来一道日光,恰照到他身上,愈发显得他挺拔俊美。
“你去告诉他,朕最讨厌的就是他人强迫朕,纵使他是朕的外祖父,亦不例外。”
他话中带着的强势之意,让人不再敢反驳,汪德海抬起头,要给他理衣襟时,被赵璟一手给挡开,他道:“你们都出去,朕想一个人静静!”
“是。”
汪德海躬下身子,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拂尘后,满殿的宫人全都随他退下。
福宁殿宫门外,齐齐的站着四个窈窕美人,身材皆纤细又袅娜。她们从汪德海口中知道皇帝没留下她们后,心中自是难过一阵。
汪德海道:“吴尚宫那里由杂家去说,你们不必担心。”
四个司寝美人齐声道谢,皇帝一个都没选,总比选中其她人,而自己落选好,所以她们中也没有谁不服气谁,反倒是认命地听从御前内侍的话,回到自己从前的位置上,做回原来的差事。
赵璟的生辰是在七月十八,自他登位后这日就是乾元节。
太史局近日已占卜过日子,乾元过后十二日是个黄道吉日,他的冠礼便被定在了那日。
比起往年,皇帝的冠礼比乾元节重上许多。
李御在他生辰送的是前朝王嗣如的字帖,冠礼那日她送的是一支和田白玉簪,簪长半尺,往后祭祀和重宴他都可用得着。
赵璟十分喜欢,他身着华服坐在镜前,还央求李御给他梳发,今日是他的成年之礼,李御自是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她站在他身后,从宫人手里接过桃木梳微弯下腰,从容又认真地给他梳发,他墨色的乌发从她手中慢慢穿过,赵璟看着镜中两人略显亲密的投影,很希望这一刻永远被定住。
固发时,他就将她今日送的玉簪递过去道:“用御姐姐送我的这个就好!”
“好。”她没想到,她今日才送出去的簪子就被用到。
冠礼上的九章纁裳、垂珠冠帽、金靴玉带等物由宫人暂捧着一直侍在二人身后,赵璟从座上起身,去到檀木玉藻屏风后面,由宫人为他加披上冠服。
待他一出来,李御看到他灼灼耀人的天子威仪时,还怔了一下。
“御姐姐,朕的衣襟好像有些歪,你再给朕理一下。”他迈步走到她面前,想要她向端午那日给李衡整衣那样待她。
李御应了一声,为眼前的男人理衣。
赵璟看着她白皙的纤手慢慢伸过来时,心中顿时满足之感,汪德海眼看着时辰将到了,便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他一眼睨过去,汪德海瞬时就噤住声音。
赵璟温声对李御道:“朕给你在文德殿设了坐席,你可与百官看朕行冠礼。”
她的笈礼他曾去观览过,所以这次他的冠礼,他也想让她亲眼看着他加冠。
李御点头应下,因他得先去景灵宫祭告天地,她便先与他错开,去到文德殿等候。
那大殿御座左右两侧各加了一把金椅,左面金椅是设给舒王的,右面那座自然就是李御的,她才刚坐下去,就有宫婢拉下薄帘,挡住她的面容。
文武百官随着皇帝祭祀后,才赶至文德殿,按上朝次序站好,看着礼直官宣读祝词后,皇帝一步步加冠完毕,往御座上走去,才算是礼成。
李御注视着赵璟迈步慢慢登上龙座,竟有种与有荣焉的心奋,想着自己应该也快功成身退了。
前一久连舒王都上奏请辞辅臣之位,将王位让给自己的嫡子继承,而他带着族人归乡养老,李御便也想着离开京中一段时间,南下走一走。
且今日她还发现赵璟看她的眼神甚怪,具体她也说不上来,感觉就是一种独占欲,强烈得让她无法忽视。
也许他自己没有发现,可当她给赵璟理衣时,李御能清楚地感受到,让她有种危险感,好像她再继续待下去,会发生些什么。
反正现在范启道已除,朝中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威胁到皇权,她等李衡的冠礼结束后就坐船南下游历,应该是可行的。
可她又担心赵璟不愿意放她离京,想到此她就愁得皱起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