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不假思索便道:“北社鱼龙混杂,你不要参加。你想要办学校,我来帮你。”
薛慕略一迟疑,齐云便扫了她一眼道:“北社最出名的人物不就是赵启明吗,说起来,他是我的座师,我们私交很好,你若是想结识他,我替你引荐便是。”
薛慕知道他交游甚广,笑笑道:“这样也好,那我就拜托你了。”
齐云笑了:“我听梁凤阁说,朝廷亦有意出资鼓励民间办学。北京是首善之区,恐怕会率先实行。你现在想要办女学,也许真是个机会。”
薛慕眼光一亮道:“真的吗?”
“怎么不真,据我所知,学部很快就要发文了。”
薛慕看到希望十分兴奋,和齐云讨论起自己的种种设想,齐云含笑听着,等她说完了方道:“好了,这些细节以后慢慢研究也可以。我看你比往年越发瘦了,你也别一心扑在工作上,应该好好保养才是。”
薛慕谈得忘情,这才发现自己离他那样近,他的体温慢慢传过来,她无端瑟缩了一下,脸又慢慢红了起来,悄悄向边上挪了挪。
他却上前靠得她更近,在她耳边低语道:“我的心意你已经知道了,可我也想明白你的心。”
薛慕踌躇良久道:“齐先生,我的处境你是知道的,我……”
她话没说完,却被他打断道:“这么说来,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了,抱歉,是我一厢情愿了。”说完便欲起身离去。
她急了,站起来提高了声音道:“谁说我是无意的?那天在听雨轩你走了之后,我一个人也难受了好久。”
齐云突然回转身来看着她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可惜现在没有纸笔,否则我真想记下来做证据。”
薛慕这才发现自己上了他的当,红了脸啐了一口道:“登徒子。”
齐云突然伸开双臂揽住她,轻笑道:“敢不从命。”
他身上有淡淡的雪茄的味道,当他靠近自己时,那甘淡的气息变得鲜明,她贪恋那怀抱的温暖,一时竟舍不得离开。她听到他在耳畔呢喃:“我知道你的难处,你放心,我可以等,等到你完全没有顾虑那一天。”
二人就这样依偎许久,她无意间抬眼望去,天上一弯新月本来被几层稀薄的云盖上,忽然间云影一闪显露出来,照得四周一片雪白。她看见两人的身影并列在地上,无端觉得不好意思,轻轻推开他道:“天好晚了,我赶紧回去了。”
她也不管不顾匆匆走出花丛,站在廊檐下理了理鬓发,又牵了牵衣襟。因只顾低头向前走,并没有心思分辨东南西北,直打直撞竟走到教室旁边。过了许久才稳住心神,慢慢走回自己宿舍去。
这一年五月,沈康年在法务部谋了个职位,在京城租了套房子安顿下来,张清远也跟着一起进京了。
薛慕与张清远已是两年未见,一得知这个消息,便马上赶到东城花枝巷去拜访。她比两年前胖了许多,气色倒是不错,已然是一位饶有风韵的少妇了。
张清远忙着嘱咐用人端茶倒水上点心,薛慕笑着按住她的手道:“咱们自己人,你不用费心张罗。沈先生怎么没在?你在京城可还住得惯?”
张清远笑笑道:“部里最近事情比较多,他每天很晚才能回来。京城别的还好,就是春天风沙太大,街上全是尘土,真叫人受不了。”
说话间丫头把茶水送来了,张清远尝了一口皱眉道:“怎么还是泡得花茶,不是嘱咐客来了要准备我从南边带过来的信阳毛尖吗?”
薛慕忙道:“花茶也好,我在京城这些时日也喝惯了。”
那丫头这才红着脸退下去,张清远犹自抱怨道:“除了贴身服侍的一个丫头外,这宅子里的佣人都是进京后现找的,用得实在不趁手,你别见笑。”
薛慕笑笑道:“你知道我不介意这些的。”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包裹递给张清远:“这是我在书局买的几本西洋书,怕一个人在家里无聊,留着打发时间看吧。”
张清远眼睛一亮打开包裹,发现是《基督山伯爵》《离恨天》《空谷佳人》之类的言情小说,愣一下苦笑道:“谢谢你,只是现在我已经看不下这些言情小说了。”
薛慕奇道:“为什么,我记得你当初熬夜看《茶花女》,还为那本书流了不少眼泪呢。”
张清远苦笑道:“修文,成婚后你就会发现,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都是虚的,光是一大家子各种琐事,就已经把你的精力耗尽了。”
薛慕犹豫了一下问:“静宜,沈先生这两年待你好吗?”
张清远愣了一下,笑笑道:“也不能说是不好吧。但沈家各种规矩礼节实在多。这次去京城,我婆婆原本不想让我来的,还是外子出面苦劝,我才能跟着出来透透气。”
说话间到了傍晚,张清远苦留吃过饭再走。又打发老妈子去问沈康年什么时候回来,老妈子去了好久回话道:“刚问了上午陪老爷去衙门的小厮,他说老爷今天不回家吃饭,让太太不必等了。”
张清远叹了口气:“我们不等他了,先开饭吧。”
下人们摆上饭来,除了烧羊肉、炸丸子、芝麻酱拌水萝卜几样北方菜外,还有一碗鸡汤。
张清远亲自给薛慕盛汤,突然眉头一皱叫来老妈子问道:“这鸡汤怎么这样淡,两只鸡腿又怎么只剩下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