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这老婆子,还要强辩!你女儿早出晚归的,使劲儿吃才能吃多少?不都是你老两口跟着贪嘴啊?”
齐母笑骂:“你们看看,嫉妒人家有女婿,酸得滴出水来了!你也赶紧给你家二丫头说一门亲事,到时候捡着小两口的剩饭吃,叫你吃个够。”
一群人又笑又说,只怕是比结婚那家还热闹。
这玩笑开得太肆无忌惮了,等声音渐渐远去,阿牛这刚刚坐实了位置的新夫郎,宋春帆这还未嫁的小儿郎,都低着头脸红。无意中对上眼光,赶紧各自躲开。
阿牛这盆子芋头,被他搓洗得狠了,不少都破了皮。他忙着铺上笼布,把芋头倒进去铺开,才盖上蒸屉。
宋春帆倚着桌案,惆怅了半天,在温热的芋头香味里,长长叹了口气:
“原来大家都知道齐湄娶你了。那我怎么办啊?
“沐然哥哥,我听说嫁不出去的男儿,都是他们自己不好。我原先是相信的,因为我可好了。
“我做功课都很努力,读了好多好多书了。我的诗文,在学塾里都出了册子。师傅说,男儿文字不可外传,就假称是女孩写的,现在还没人看出来呢,都说我有文采。就算不擅长弹琴,我也尽力学了。现在我会弹《风入松》和《寒鸦戏水》,师傅说我弹得很好了。
“但是,齐湄她拒绝娶我。
“她都没有见过我,她怎么知道我好不好?
“就因为她拒绝了,我再好也没有用了。别人听了,都会说是我不好。”
他越说越是伤心,想到这几日听到的流言,白嫩嫩的小脸上挂下一串泪珠。
阿牛拿了手帕给他,轻声安慰:“不是的,不是你不好。”
“我要嫁不出去了,沐然哥哥。”宋春帆扁着嘴,鼻尖红红的,声音软软的。
“不会的。”阿牛想了想,“我的妻主,既不会弹琴,也不会写诗,其实是配不上你的。是她不好。”
宋春帆平静了些,吸吸鼻子:“她不好,你干嘛还听她的,给她做好吃的?我都听见了。”
阿牛忍不住一笑:“是因为我更不好啊,除了烧烧饭,什么都不会。”
“我觉得会烧饭就很好的。齐湄她觉得你烧饭好吗?”
“嗯,是啊。”
“所以,你在她眼里,就是她要娶的好郎君。”
“所以,你也会有一个高贵的夫人,会欣赏你的好、你的努力,把你当做宝贝,再也不要别人。”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天气太冷,脸上流过泪水,皮肤会容易皴裂的。阿牛拿了些脂膏给宋春帆擦过,看他确实平静下来,才松了口气。
正好他要做鸳鸯花卷的馅料,随手做些甜食,给失落的孩子吧。
把蒸好的芋头剥了皮,压成泥,装在小碗里,用勺子塑形,很快就团成了一个洁白的球。看着宋春帆也像芋头一样白嫩的模样,他想了想,又拿了竹签摆弄几下,把这团芋泥挤出耳朵和尾巴,做成了个胖乎乎的小兔子。
取一点热水,一把红糖粉,化了一些浓浓的红糖汁,用勺子小心地顺着碗边倒进去,浸在芋泥小兔子周围。最后,拿竹签点着糖汁,给小兔子来了一对眼睛。
材料虽简陋,却因形状精巧,让宋春帆赞叹不已。
“太可爱啦。”
他拿着小勺,半天不舍得吃。但忍不住诱惑吃了第一口,就再也顾不上别的了。
阿牛这心,终于落了实处。于是腾出手来做他的事。
把剩余的芋头都压成了泥,分开装了两份,又拿了甜菜根和菠菜来,挤压出汁,调出红色和绿色。
宋春帆又是一边吃,一边看,目不转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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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这里是齐湄家吗?”
门口传来一声询问。
阿牛走到门边,看了一眼,原来是邵盼找了过来。
他想起早上齐湄说过,邵盼对宋春帆有意,让她来处理宋春帆的事,心里就松了一些。
刚行了礼,还没答话,门口又一声:“齐家的,你家要的鸡。”
这是怎么了?大家全赶到一块儿来了?
邵盼虽然也是食林的行家,但她一点也不会自己动手,只认识饭菜,不认识食材。听到身后有人,转过脸一看,那女子手里拎着整只拔了毛的鸡,不禁寒毛直竖,往后撤了好几步。
那女子一看就笑,向阿牛道:“你家还认识这等贵客啊?”
阿牛接过鸡来,应道:“是我妻主的朋友。”
“哦,难怪。”那女子又递来另一包东西,“这个给你清洗好了。”
“多谢张姐姐。”
送走了卖家禽的张娘子,阿牛才向邵盼道:“怠慢了邵娘子。”
邵盼笑道:“没事的,我又不是外人。”
宋春帆在厨房门前探出头问:“盼盼姐姐,你来找我啊?”
“当然了!你昨天乱跑,今天还乱跑!宋姨已经知道了。”邵盼板着脸吓他。
“知道就知道呗,还能怎么样?”宋春帆满不在乎。
“哦?要知道你这么勇敢,我就不该拦着宋姨请家法。”
“我娘亲才不舍得打我的。”
“是吗?那我不管了,你回家自己看着办。”
“哼,我不信。”
“爱信不信。反正到时候禁足,抄书,挨揍,或者以上都有,我可再不去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