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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岁 西箫 3480 2024-01-17 22:11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哽咽道:“原来你早就知道自己要死……所以才不曾想过,要留条后路么?”

    不仅未给城中百姓留后路,也未曾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欲言又止。

    他淡淡瞟我,转过身去,口吻凉薄:“跟我走。”

    “我要带你见一个人。”

    大殿中央,卫泱让人将一个少年押进来,在我们面前跪下。

    他浑身是伤,衣着单薄,眼神却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坚毅。

    我微微一怔,看着他颓唐的模样,竟有一瞬熟悉之感,没来由地生起恻隐之心。

    他的眼神中有一股淡漠与狠厉:“是孤的死期到了么?”

    原来他是……年少被废的嘉帝。

    他看了眼卫泱手中的剑,笑道:“孤不惧死。”

    “寡人不会杀你。”卫泱睥睨着他,话却是对我说的,“阿宴,你带他走。”

    我愣愣地望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卫泱继续道:

    “宁王这些年的兵马都是打着反秦的称号招募来的。如今嘉帝在此,且是北朝唯一的血脉。”

    “宁王虽允诺不会伤害百姓,但他的话却并不能作数。除非有所把柄,否则不能贸然放百姓出城。”

    “阿宴。”他的语气依旧淡薄。“你带他去找宁王做交易,如此可守得百姓平安。”

    他顿了顿,继续又道:

    “也可守得你平安。”

    事到如今,他不忘给我留一条生路。

    我的心口闷闷的疼,眼前渐渐模糊。

    “看到了么?若他们肯信寡人,寡人也可以做个明君。”

    他闭上眼睛:“阿宴,我早就不恨你了。”

    “我只是不想你看到我这副样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带他走吧,回去苏澜身边。他会好好护着你。”

    说罢,他向身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寡人哪里也不去了。这里就是寡人的归处。”

    我被赶出了雪霄宫。

    卫泱闭门不出,一定要我走。

    我将嘉帝交给程越的人,自己哪里也没去,垂眸在宫外等了很久。

    原来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被所有人误解的么?

    我想请求他们再看一眼他们的君主,在天下人面前替他澄清,他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

    可城中哪里还有百姓可言?

    这早已是座空荡荡的死城了。

    黑色的雪渐渐地飘落。

    沉重的宫门突然打开,发出一声陈旧的响声。

    我以为是卫泱终于出来见我,慌忙擦掉泪水,抬起头。

    里面却匆匆跑出一个侍女。

    她神色焦急地对我说:

    “公主,陛下快不行了。”

    我慌忙拨开她,踉踉跄跄地冲进宫。

    空荡荡的大殿里早已没了旁人。

    卫泱倒在王座上,阖着眼睛,气息微弱。

    我慌张上前,紧紧地抱住他,他终于睁开眼。

    我听到他低笑了一声,缓缓道:

    “寡人一直以为……此生所愿,便是得到这个位子。”

    “父君可以,苏澜可以……为什么偏偏寡人不行?”

    “可他们为何看不到寡人?”

    “明明寡人就站在他们面前,却还要念着你的名字?”

    他的眼神迷离,更多的却是困惑,喃喃自语着:

    “由我来做他们的君主,真的那么不好么?”

    我连忙摇了摇头,反驳道:“不是的。”

    他的眼睛看着我,忽然又问道:“宁王可有放他们一条生路?”

    “他们是怎么说我的?”

    “我还是那么的嗜杀,暴戾,无情么?”

    我死死的咬着牙,努力忘掉城中空荡荡的景象,哽咽道:

    “他们说,你虽嗜杀,暴戾,无情,却始终是个英明的好君主。”

    “天下人都说,你会名传千古。”

    “那就好。”他发出一声满足似的喟叹,那双暗红的眼珠终于褪去了一生的光彩,留下单调的灰黑。

    然后他在我的怀里,渐渐失去了温度。

    我抱着他,许久在原地不动。

    “哥哥。”我垂眸,声音极轻,生怕惊动了熟睡的人。

    手腕上的骨珠串突然断了。

    这一瞬间,往事翻涌而来,历历在目,浮散在空中。

    是卫泱的记忆。

    起初,是他被关在冷宫里。

    冷宫里什么都没有,他便只能练武。自打他记事起,仿佛便是这样。

    少时他读了书,夫子夸他,他冲到父君面前,想要得到他的一句赞扬。

    可他得到的只是父君嫌恶的眼神,和更多读不完的无用的书。

    他以为是自己不够好,于是更加发了疯似的习武、念书。

    直到母后被父君赐死,吊死在他面前。死前她破口大骂,说他是废物,孽种。

    他终于感到深深的绝望。

    为何无论他付出了怎样的努力,都没有人肯看他一眼?

    这便是他被否认,被厌恶的一生了么?

    后来他得知,原来他是有个妹妹的。

    父君将她保护得严严实实,从不让他们见面。仿佛生怕他的出现,会脏了她的眼睛。

    他从没喜欢过这个妹妹。

    久而久之,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因为父君的偏爱使他嫉妒,亦或是这个妹妹本已足够讨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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