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我为什么看不见你哭啊
我横他一眼。这小子叫许东,婶子的娘家人。三十好几的岁数不学无术,前两年因为强奸罪进了监狱,现在服刑满了,找不到工作,赖在婶子家不走。
本来我不想搭理他,他特别殷勤给我夹菜。我连筷子都没动一下,看着我面前的米饭上的菜堆成小山儿。
“以浅多吃点儿,在大城市应该也不容易。”
我看他笑得猥琐和不怀好意,就没搭腔。
虽然这是我婶子家,毕竟我也算是外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表嫂的脸一瞬间拉的特别长,筷子敲碗的声音和碗蹲到桌子上的声音特别大。
我依旧中规中矩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弟弟都那样了,我要吃的下的话,就和狼心狗肺的东西没什么区别了。
“你扯我干什么?我就这样的吃饭习惯,要是看不顺眼你走啊。你们一个个的外人跑到我们家赖着不走,我们家是福利院还是救助站呐,这是欺负我男人不在家,孤儿寡母是不是?“
嫂子由头是对着许东说的,但这意思怎么听怎么冲我来的。
我很平静的把我之前准备好的纸和笔拿出来,把碗筷往前一推,铺开纸和笔。
嫂子用眼睛余光偷瞄我,但嘴上一直不停指桑骂槐,。
“你说你这么大人了,好意思空着两只爪子来白吃白喝么。真是不要脸了还。”
写完,我用水果刀划破大拇指,挤出血涂满手指,按在我签名处。推给婶子。
“婶子,我汇来的钱在银行出了点儿问题。这是我给您打的欠条,谢谢你这么长时间对以后的照顾。这钱我回去立马还。”
婶子眼睛里闪动泪花儿,把欠条推回来,“你这死妮子,这是说什么,一家人还说两家话。婶子帮你照顾以后图的是你的钱?再者说,婶子挺对不起你的,没能帮你照顾好以后。”
表嫂一看我们娘俩儿,急的马上跳起来,涨红脸故意干咳几声。
我拍拍婶子的手,我说我懂,我说是我给您添麻烦了,我和以后明天一早就走。
表嫂手里碗往桌上咣当一扔,劈手从我面前拿走欠条,横我一眼,“知道麻烦我们就好,光是给以后找大夫花的钱就差不是这个数,加上这一年来以后在这里的吃穿都是我们负责的,那就不给你折算成钱了,这样咱们两清了,这五万块你是早答应给我们的,回去麻利儿还,不然我就拿着欠条去告你去。”
我想笑,笑不出来。这种丑恶的嘴脸我见得多了。
以前我婶子经常说一句话,娶个好媳妇造福三代,娶个不好的媳妇,倒霉三辈子。不知道我们这块儿地方的人嘴是不是开过光,现在婶子真的摊上这么个恶媳妇,愣是来糟蹋他们家三代人。
我把手从婶子的手里抽出来,笑着跟婶子说没关系。
婶子默默抹一把眼泪,挑了几粒米放进嘴里。
我找了个干净的碗给以后盛了些粥,端着离开的时候,婶子追出来。
“以浅····”
“半夜以后会咳嗽发烧,药在里屋熬好了,你记得喂他吃下。”
我笑着点点头。然后离开。
其实婶子的心情我懂,她这一年真的在尽心尽力照顾以后,我不怪她,反倒是感激她一直护着以后。
我到了牛棚,以后已经睡了,小手露在被子外面儿,长睫毛一颤一颤,睡不踏实。
我把粥放在那个板凳上,看着以后睡觉。
他脖子上有几个红包,比蚊子咬的要红的多。头发里有什么东西在蹦来蹦去。
我以为是灯光昏暗我看错了,仔细拨开他头发,竟然看到一只牛虱子在蹦。捉了很长时间才捉住碾死。
牛身上的虱子又硬又大,别说咬人,咬在牛眼皮泪沟里都会疼的牛受不了,更何况是人呢。
我掀开以后的衣服,他后背上密密麻麻全是让牛虱子咬的疙瘩。
没人能体会到我那个时候的心情,心疼到没法形容。以前觉得我以浅的命真苦,只能靠自己想法子骗钱,赚钱,不然明天会没饭吃,饿着肚子去上学。就那一刻我觉得我这个当姐姐的,遭的所有罪都不及以后被咬的那一身包疼。
以后翻了身醒了,惺忪眼睛咧嘴冲我笑,小手放在我手里,“姊姊,你回来了,本来我是在等你的,不知道怎么着就睡着了。”
说完以后挣扎着坐起来。我扶他坐着,依靠在我身上。
端着粥给以后喂粥。
以后睁着大眼睛腆着小脸看着我说:“姊姊,我梦见爸爸妈妈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装作没有任何感情波动,舀了一勺粥到以后嘴边儿,以后摇摇头,“姊姊,等我说完再吃。”
我放碗的时候以后对我说了很多话。
他说姊姊,我最怕的就是见不到你,尤其是梦见爸爸妈妈,我最怕他们说让我跟他们走,因为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世上。我一定要好起来啊,来保护你。
姊姊,你一定让我活下去好吗,你一直那么厉害,想考第一考就会第一,想去人们最羡慕的北京去念书,真的去了北京。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么。
姊姊,我不怨你常年不回来,我还给你留着过年时候的年糕。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大城市一定特别辛苦。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那种语重心长和恋恋不舍的语气,让我很快想起我爸爸。包括以后的长相,和他特别像。
“咱们明天去北京,姐姐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别瞎想了。”我笑着看以后,给他拍拍身上的灰,另一只手死命掐自己大腿根儿,只有身体疼了,才会清醒,不轻易哭出来。
以后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点点头,“好,我等着姊姊带我走。”
然后我看着以后自己端着碗把粥全部喝下去,之后骄傲的对我说,这是他这一年来吃的最多的一次,因为是姊姊来了,他的胃口好。
我给以后盖好被子,让他赶紧睡觉,等他睡醒了,就天亮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以后点点头,笑着说姊姊我今天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我拍拍以后的手,“睡吧,姐姐在身边儿陪着你。”
以后闭上眼睛。
我抬头看见月光,特别大的月亮地儿,以前我在酒吧下班的时候天没亮,月亮还是挂在天上。每次看见月亮我就特别想我爸妈,尤其是生病的时候。会躲在被窝里哭鼻子,特想他俩。
半夜,我去拿药,因为大家都已经睡了,整个四合院一片漆黑,我用手机那点微弱的灯光照亮前面的路。
经过嫂子的房间时听到里面有微弱的声音,那种声音是隐忍的闷哼。
因为我身边儿有以后,所以我以为她是生病不舒服发出来的声音。我再不喜欢她,也横不能看着她死。所以就凑近了些听仔细。
“宝贝,把腿再分开点儿。”
“对,就这样,屁股扭的快一点儿,舒服!”
听见许东的声音和嫂子越来越大的叫声还有啪啪声,我才算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两人在偷情。
咳嗽声从对面婶子的房间里传来。
这两个人的声音才算是停下来。不过没过五秒钟,又重新开始。
“死老婆子又多管闲事儿。”
嫂子恶狠狠咒骂。同时呻吟声越来越大。
婶子的愤怒从她摔东西声音中可以听出来。自己的侄子给儿子带了绿帽子,换做是哪个当娘的不生气。
况且看样子,两个人发生这种事儿不是一天两天了,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我很平静的敲了敲嫂子房间的门。
心里对这个女人的鄙视到了极点,有些女人穿着衣服人模狗样,其实都不如小姐干净。
里面声音停下来。
“操他妈的,又是谁。”许东的声音特别大,骂骂咧咧。
我没答应,又敲了一声之后,才离开。
我在里屋看到许东怒气冲天的跑出来,张牙舞爪冲婶子的房间门踹了好几脚,“老东西,管特么什么闲事儿,你以为自己儿子头顶上就带了这一顶绿帽子?你儿子现在比特娘的染料都绿。”
说完,摔门进屋。
婶子房间传来剧烈咳嗽声,恨不得把肺管子都咳出来。
这就是人的悲哀,有时候我们觉得一个人过的多幸福,只不过是他们把肮脏的一面,都藏在背后,然后装作家和万事兴。
取药回来后,在牛棚听见两个人摔打东西的声音。
“你喜欢那个小婊子你去找那个小婊子啊,老娘每天晚上伺候你,白天给你做饭,出门还让人说闲话,你现在竟然嫌我脏。许东你特么的还是不是人呐。”
接着就是摔门的声音,特响。
以后朦胧睁开眼睛,张嘴喝下我给他盛的药,喝完之后又安静的睡了去。
这样的场景,以后应该遇到过很多次。一个孩子不应该懂的肮脏,却每天都在上演。
生活,真特么的玩儿人。
我躺在以后的身边儿,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拍着他。我记得爸妈刚去世那两年,我几乎每天都这么哄他睡觉。因为我知道他一个人睡的时候,总是悄悄哭一宿,第二天当做没事儿人的样子肿着眼泡子上学。
以前他总是问我,姊姊,爸妈走了,你没关系么,我怎么看不到你哭啊。
这个问题我一直没回答过他,其实,以后啊,有关系,心里会难受,但我不敢当着你的面儿哭。
因为我是姐姐。
闭上眼睛,期待美好明天的到来。
突然我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搭在我屁股上,特用力的往我股沟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