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尚食温和地道:“你的粥很好,不过太医认为,圣人日常已经服用了菊花汤,再服这个,寒性重了。”
这意思就是说,圣人并没有服用她的粥。
雷燕娘眼里的光黯淡下来。
程尚食道:“小杜,你跟我来,我有几件事要交待你。”
“是。”杜清檀快步跟上程尚食和吴尚食,又得了一波羡慕的目光。
雷燕娘红着眼眶要走,却被孙典药叫住了:“燕娘,你来我屋里。”
雷燕娘只好忍住眼泪,跟了她去。
孙典药笑道:“燕娘,你和杜清檀真是好朋友啊?”
雷燕娘沉默地点头。
孙典药就拉着她的手道:“那她没提醒你,你这个粥不合用?圣人腹泻,饮食肯定清淡,鸡肉盅正好解馋。既然想到了,怎不提醒你。”
雷燕娘皱起眉头:“典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写食方时,小杜不在,回来之后,你们已经议定了方子,和她没关系。”
孙典药没想到她如此犀利,干笑一声,直接嘲讽起来。
“我也是替你难受,辛苦一场,都没送到圣人面前。不过你也是真笨,这黄连粥,想想就难吃!谁耐烦吃这個!”
雷燕娘回到住处,面对着墙流下了眼泪。
杜清檀在程尚食那儿待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进屋就觉着气氛凝重。
众人无精打采的坐着,见她进来也只是扯扯唇角而已,雷燕娘则是已经躺下了。
她就道:“你们不吃饭吗?”
宋大娘“哎呀”一声,拍拍脑袋:“怎么给忘了!这顿该谁去打饭呀?”
几人打饭是排了班轮着来的,袁春娘和岳丽娘赶紧站起来:“我们这就去!”
杜清檀道:“别打我的了,我吃过啦。”
申小红就凑过来:“你在尚食那吃的?吃了啥?”
杜清檀不喜欢她老鼠似的行径,没客气:“吃了肉呗!”
申小红羡慕地道:“小杜运气真好,到哪都能遇到贵人。程尚食和你说什么啦?能不能让我们也跟着沾点光?”
于是,袁春娘二人也不去打饭了,齐齐看向杜清檀。
杜清檀扶了一下额头,叹气:“就是和我说好好当差,不要把在宫外的坏脾气带进来。
但是,你说我这暴脾气,这就又要忍不住了,怎么办?你给我出个主意?”
“呃~”申小红对上杜清檀的目光,一阵皮紧,装傻充愣:“那是,宫里比不得宫外,打人要挨罚的。”
杜清檀冷冷一笑:“我脾气上来,管那么多!砍掉脑袋碗大的疤!”
申小红缩缩脖子,外强中干:“那可不行,你不能牵连我们!”
到底是没敢再纠缠,缩一旁去了。
袁春娘嗤笑一声,和杜清檀呶呶嘴,暗示雷燕娘不高兴。
杜清檀也不吱声,挨着雷燕娘躺下,闭目养神。
没多会儿,袁春娘打饭回来,叫雷燕娘起来吃饭,雷燕娘闷闷的:“不想吃,你们分了吧。”
杜清檀突如其来地对上她的眼睛:“你怎么啦?饭都不吃了,夜里可没宵夜吃。”
雷燕娘躲闪地避开她的目光:“我就是觉着自己没本事。”
她心气高,是怪自己技不如人难受的,倒也不是嫉妒眼红。
朋友之间一旦发生这种事,就很尴尬。
杜清檀懂了,没再继续追问,沉默着起身收拾屋子。
程尚食告诉她,会在她们六个人中提拔两名做女史。
还暗示,只要她好好干,这个女史之一必然是她,并且再三叮嘱,让她回来别说。
她也知道不能说,不然这六个人马上就得乱套,不等别人出手,先就把自己干废了。
唉~人生啊~
杜清檀难得生出一怀愁绪,她想采蓝了,也想独孤不求了。
半夜时分,杜清檀被雷燕娘吵醒。
她静静地听了会儿,雷燕娘在哭。
她没忍住,伸手抱住了雷燕娘。
雷燕娘将头靠在她肩上,默默流泪。
半晌,擦去眼泪,低声道:“五娘,对不住,我自己小心眼儿还吵到你了。”
杜清檀叹道:“谁还没个想不开的时候呢。”
她原本想说,如果雷燕娘愿意,她可以教一些经验药理啥的,但是雷燕娘傲气,说不定会引起误解。
友情也是让人烦恼啊!
雷燕娘小声道:“其实我是定过亲的,我不喜欢他,憋着一口气做了食医。
刚开始什么也不懂,就弄一些偏方,野方,有一次险些弄死人。
我被吓坏了,拿出所有积蓄求大夫给他看,这才救回来。我嫂子知道了,挑唆我哥和弟弟打我,说我糟蹋嫁妆。
那个男人当时明明就在附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莪挨打。我逃跑,被他们抓住,活生生扯掉我一缕头发。”
她拉杜清檀的手去摸自己的头皮,有一块光秃秃的。
“当时出了好些血,不会再长头发了。”
雷燕娘叹息:“我那个时候就发誓,死也不嫁这种东西,死也不让这种亲人吸我的血。”
“五娘,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有时候,还有些小小的嫉妒。”
雷燕娘吸了一下鼻子:“我也想要像你这样大气不在意,可我总是做不到。”
杜清檀拍拍她的背,低声道:“听说白司药医术不错,你何不拜她为师?”
孙司药有自己的侄女,无论如何都靠不上,也就白司药这里才能有机会了。
雷燕娘道:“你不怪我有这些心思吗?”
杜清檀轻笑摇头,雷燕娘依恋地靠着她:“五娘,真高兴遇到你。”
一夜就这么过去,第二天早上,杜清檀收到了独孤不求托人送来的东西。
肉干,糕饼,糖,还有三管用象牙管装着的口脂,两盒面脂,五盒手脂,一小袋金豆子。
送东西过来的小宦官江福捂着嘴,笑得比女人还要娇媚几分。
“嘻嘻,独孤长史说了,您这经常摸水干活,天气冷,容易皲裂,手脂别省,用了还有。
还说啊,让您安心办差,过些日子接您出去散心。”
杜清檀笑着要给赏钱,他不要:“独孤长史已经给过啦,他不许我拿您的钱。”
杜清檀先就把一盒手脂拿出来,专送去给宫人彩雁。
彩雁不期她还记着,很是高兴:“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