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 梦寐千里
山洞外是无边无际的黑夜,隐蔽的山洞内是一个小小的女孩,火光照亮了她脏兮兮的小脸。
小女孩卷起袖子,翻了翻架着烤的山鼠后便坐到旁边,小心将磨得不行的鞋子脱下,待将鞋子脱下来,她的额头已疼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用袖子一擦,在污渍中擦出一小片光洁白皙的皮肤。
她目光落到脚丫子上,却见那白皙稚嫩的脚丫磨出了不少水泡,有些还破了与鞋子黏连在一起,脱鞋时候牵到了皮肉,疼出了一身冷汗,还有不少旧的水泡痕没好,显而易见是走路走得多了。
自那日起已过了十来日,她学会了好多好多东西,最大的收获便是学会了独自一人活着,学会了不去想,只看着一个方向前行。
这一路走走停停,她人小走得慢,有时候走在官道上,有些路过的赶牛车的人见她可怜会载她一道,这么磕磕碰碰到如今,刚出了州府的地界不久,往更北的州府去。
原本走官道会平顺一些,可有一日她忽然发觉,有人在寻她,那些人她通通都不认识,衣着很像她那日在县衙见过的一些人的,看着就坏,腰间鼓鼓的,不是刀就是剑,跟着她二哥哥,这样的人她见过不少。
她心跳如鼓,趁着那些人没发觉藏了起来,后来行路时改了策略,专挑偏僻的路走,走一段再绕回官道,接着再走一段又寻偏僻的道走。
偏僻的路时常荒无人烟,让人害怕的紧,可她不能喊累也不能喊疼,她的爹爹才疼,都是血和流脓的伤口,她要听娘亲的话,好好活着投奔族叔,她还要想法子救他们,她要快些才行。
明日还要赶路,小莲花拿起削得尖尖的竹签子,咬着牙将一个个水泡挑破,这些竹签子用来做陷阱最好用了,捕捉山鼠这样的小动物很好使。
从前的她在乡下闹得鸡飞狗跳,对怎么猎野外的小动物很有经验,如今的她更有经验了,天黑之前,她辨认着痕迹做了几个陷阱,明日早上看看有没有收获,不然不够吃的,这样既不耽误赶路又节省时间了,若是没有收获,她便要饿肚子,还要花更长的时间想法子弄吃的,昨日她就没弄到吃的,把存粮给吃光了,今日运气好,有果子有山鼠。
将水泡挑破后,小莲花接着拿出一块洗得发白的帕子,小心地将水泡挑出来的水吸干,拿起水囊小心倒了一些水进帕子里,忍着疼把脚丫子仔细擦一遍,她早就发现了,如果不洗干净,很容易化脓。
她的水囊,是有一日一位好心的伯伯赶着牛车载她,见她直勾勾盯着腰间用来装酒的酒囊,又见她嘴唇渴得干裂,后来送她的,这样的水囊她很缺的呢,但她不好意思要,把身上都掏了一遍,把鞋子上最后一颗沾得灰蒙蒙的珠子给抠了下来,给了老伯伯。
她不爱戴璎珞项圈长命锁,嫌戴了碍着她玩了,出来时是背着娘亲偷偷穿的三哥哥的旧衣裳,男孩的衣裳利索很方便玩,这身衣裳加上她脏兮兮的脸,误打误撞之下,让人以为她是男孩儿,让她要安全一些。
但也因此,身上除了贴身戴着的玉佩和零花银子,值钱的不多,鞋子是她自己的,所以鞋子上有别了珠子,但也只剩最后一颗了。
珠子是娘亲特地做的时候镶嵌上去的,没几颗,有的逃的过程中被刮掉了,有的拿去当了,当的时候掌柜的看她人小,还想欺负她赖是她偷的。
又是污蔑!
她好恼好恼,恼得想一把火烧了那当铺,最后还是算了,娘亲若是知晓她那般,会不高兴的,所以她只找了个凶巴巴的贪心老大娘,跟老大娘说她有颗传家的珠子,因着没钱吃饭想当了,却被掌柜的赖了,若是要回来那就是老大娘的了。
于是老大娘便站在当铺门前骂街,引得好多人围观,后头老大娘的儿子媳妇儿好像也一起来骂,她躲着偷偷看,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要没要回来她不知晓,但她很急,没有功夫耽搁了。
便是那会儿开始,她知晓外头很多坏人,身上值钱的东西绝不能外露,于是将贴身的玉佩给收进了衣服缝里头,把衣裳弄得脏兮兮的,这样就没人打她的主意了。
身上带的零花银子早就花完了,开始那时不懂,她嘴有些挑,饿了后看来看去,只肯吃热乎乎的大肉包子,本带在身上的银子就不多,很快就花完了,等一个子要掰成两半花的时候才后悔,若是还有下一次,她定会买便宜耐饿的瓷实饼子。
小莲花将脚上的水泡都处理好后,那山鼠也差不多烤好了,她切了一半,不顾烫囫囵吞枣地吃了起来,又吃了两个果子,喝了几大口水充饥,算是勉强果了腹,给火堆添了一把柴火,便累得蜷缩着身子陷入了无边黑梦之中。
翌日,天还黑漆漆的,她就被噩梦惊醒,忘了梦到的是什么,也不敢回想,一想心口便很闷很闷,她每一日都做噩梦,习惯了。
火堆已熄灭,小莲花用棍子捅了捅,还剩一点火星子,她拿细碎的松须引了火勉强照亮,将山洞里的东西收拾起来。
走出山洞,她去陷阱里看成果,很失望,什么也没有呢,怀里剩下的那半个山鼠和几个果子,要省着点吃才行,沿途还得找找吃的。
她接着赶路,下一个州府已经近在眼前了,听老伯伯说,那叫宣州,很热闹,离扬州很近,顺着水路而下,再走一段陆路便能到达扬州。
平平安安又过了一日,这便是她独自一人一日的结束,也是她新的一日的开始。
困于梦中之人,不知是梦,依旧重复着七年前的北上千里。
……
南城的一处宅院。
莲家一家聚在一起,整整齐齐。
莲沐苏见到胡淼淼,跟胡淼淼约定好后,找到五生迫不及待地直接回了住处,把消息带了回去,却隐瞒了自己遇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