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挖菜去了,那就是说,已经全好了!
虽然这个结果顾婉早就想到了,但是此时真真切切地听到,心中不免又是一番激动。
她就知道,哥哥肯定会没事的。
“那天打算包饺子来着,没包成,今天咱再包。”要是一边往灶洞里添着木柴,一边笑着说道。
顾婉点头答应着,走过去帮她将案板上的米豆(即芸豆)切了。
“知道你今天会回来,你哥昨儿就去割了猪肉,还不少呢。”姚氏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往锅台上放着的一个盆子里努嘴。
顾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黑色的大瓷盆里放着大半盆炒过的猪肉。这时候天气热了,要是不把肉炒熟的话,一两天就放坏了。
“这么多啊”,顾婉笑道,“一顿吃不完吧,要不咱明天再蒸米豆包子吃?”
她知道这段日子以来,哥哥嫂子艰难的日子过惯了,她不在的这一个月,肯定也不会舍得割肉吃,就趁着这次,好好地吃一顿。钱嘛,总归会越挣越多的,所以不用担心。
姚氏笑着回道:“行啊,今年种的米豆长的好,泼实着哩。”
她们家没有地,也没有菜园子,只能在院子里靠着东墙的空地里打上两垄畦子,种上点菜,打理好了,也够他一家三口吃的。
两人正欢欢喜喜地说着话儿,只听得门上一声响,便知道,一定是程大海回来了。
顾婉忙放下手中的石刀,迎出灶间。
“哥。”她欢喜地喊了一声。
程大海进门,将肩膀上扛着的锄头放下,顺带拿下了挂在锄头上的篮子。
“采了好些马马菜(马齿苋)。”程大海说道,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意。
见到妹子回来,他当然高兴,感觉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是不知怎么的,见到她,突然就感觉说不出来了。好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她,让她吃饱饭、吃好饭。
“那可正好,刚才还和嫂子说着呢,吃完饺子再吃顿包子。”顾婉说着这话,自他手中将篮子接了过去。
之后,顾婉又检查了他的伤口,见的确已经完全恢复了,这才放下了心来。
之后的几天,顾婉仍然和往常一样,上山采药,然后晾晒,炮制。十天之后,这才带着做好的药材再次进了城。
“哟,姐儿来了啊,可是有日子没见了。”宋掌柜正在柜上清点药材,见顾婉来了,忙起身笑着迎接。
顾婉将胳膊上挎着的篮子放下,回道:“是啊,家里那边有点事儿,给耽搁了,这才给送来。”
“啥事啊?现在好了吗?”
顾婉笑道:“掌柜的莫要担心,已经全都过去了,没事儿。”
宋掌柜这才点头,笑呵呵地拿出称,将顾婉带来的药材给称了,随后给了她钱。
这才的药材比之上次还要多,所以这次,总共卖了二百多文钱。上回打算买尺头做衣裳的,结果没有买成,这回可一定要买了。
八月的天气,正是最炎热的时候,哥哥嫂子现在身上穿的衣裳,还是冬天袄子的面子,拆了棉花,洗了洗,夏天当单衣穿。
“今天怎么掌柜的一人在?”顾婉收拾了东西,问道。
宋掌柜闻言回道:“哦,十三他兄弟今儿成亲,他家去给帮忙了。”
他说完这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地接着说道:“自打我这药铺一开张,十三就来了,一直都是我和他两个人在这里,他这一走啊,还真是忙不过来。”
顾婉听他如此说,点了点头,又抬头望向宋掌柜,笑道:“这时候还早着哩,要不我留下帮帮掌柜的吧。”
宋掌柜闻言,转过头看向她,脸上带着几分诧异。
“抓药呗,我也会的。”顾婉笑道,虽然对中医研究得不深,但是抓药嘛,她还是会的。
况且宋掌柜为人不错,见他忙不过来,帮一下忙,也是应该的。
有人愿意帮忙,宋掌柜自然是没有不乐意的道理,于是笑道:“那就麻烦姐儿了,中午在这里吃饭,我让你婶子多做几个好菜。”
顾婉忙摇头:“不必了,中午的时候就得走,要不就赶不上车了。”
之后,宋掌柜清点完药材之后,便去忙其他的,药铺里,只有顾婉一人在照看着。
生意不算红火,偶尔有一两个人过来,也不是很忙。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顾婉觉的时候差不多了,买了米面肉菜再去买了尺头,再走到牛车那边的话,大概正好赶得上。
于是,她和宋掌柜说了一声之后,便拿着空空的篮子,揣好卖药赚来的二百多文钱走了出去。
她先是去了布桩,给哥哥和嫂子还有她自己各挑了一块尺头,装好之后,便打算再去西市,买一些日常用物。
买了尺头之后,顾婉想着回去之后,就可以让姚氏裁新衣,他们以后也不用再一年四季只穿一件衣裳了。想着这些,她心中就喜滋滋的。
人一旦欢喜的时候,就容易放松,此时的顾婉也不例外。她心里只想着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她早已成为了别人盯上的目标。
东市都是些布桩首饰铺子之类的,干净利索,井井有条,人也不是很多。而西市,则又是另一番田地。污迹横流不说,还处处充斥着小贩的叫喊和妇人讨价还价的声音。
眼看着就要走出东市了,顾婉不禁加快了脚步,早买完了东西也好早些回去,省的哥哥嫂子担心。
然而,就在她刚刚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的时候,却突然只听“砰”的一声,随即头上传来又痛又麻的感觉,接下来,便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顾婉倒地之后,一直跟在后面的两个男人便露出了脸面。
“二哥,这小妮一看就是个穷的要命的,能弄出几个钱?”一个年纪不大却满脸络腮壶的男人说道。
另一个男人手中举着一根木棍,没有答话,先是用木棍在顾婉身上拨了拨,确实是真的被打晕了,轻哼一声说道:“你懂个屁!都十几天没开张了,要是再不弄点钱的话,你我都得喝西北风去!”
他说着这话,便蹲下身子,从顾婉的衣袋里抽出一小块破布打开。
“嘿,可真是好多钱!”那络腮胡男人嗤笑一声说道,只见那一小块破布里,只包着十来个铜板。
另一个男人抬头瞪了他一眼,便将铜钱装进了自己的衣袋。
“行了行了,走吧,还以为多少能有点钱呢,没想到就是穷鬼一个!”络腮胡男人又轻蔑说道。
最近时局艰难啊,听说是因为什么大人物来了他们这小城,光是巡街的衙役,就比之前多了不少,所以他们哥俩也是艰难到家了啊,要不然,也不会连这浑身上下只几个钱的小姑娘也不放过不是?
另一个男人拿了钱之后,便起身要走,如果耽搁久了的话,被巡街的衙役看到了,准没好果子吃。
他刚迈了两步,又突然转身,从顾婉的篮子里将她新买的那三块尺头抽了出来拿走。
他不知道,他拿走的,是顾婉一家人十几天的口粮钱和三身期盼已久的新衣裳。
此处僻静,巷子又狭窄,本来就少来人,顾婉晕倒在这儿,直到下午的时候,也没人发现。
等到顾婉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该死的小毛贼,再让姐遇到的话,必将你碎尸万段!”顾婉一边揉着头上疼痛不已的地方,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
但是再咒骂又有什么用?钱没了,尺头没了。半个月的吃食没了,新衣裳也没了。
突然之间,顾婉只感觉一种浓浓的苍凉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那些钱,是她辛辛苦苦十几天才赚回来的。
那些钱,是她一家三口人半个月的吃穿用度。或许在别人眼中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她那样的家庭来说,就是这接下来的半个月将生活维持下去的希望。
呵,没了,这一下全没了!
顾婉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扶着篮子,从地上站起来。时候已经不早了,只怕牛车早已经走了,她在这里举目无亲,又该何去何从?
虽说日头早已偏西,已经下了凉,但是空气里仍然带着余热。顾婉挎着空空的篮子,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她走的很慢,街上的行人依旧熙熙攘攘,但是看在她的眼里,却都像是浮影一样。
是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在这她没有丝毫熟悉感的地方。此时她只感觉很无助,丢了钱,什么都没拿回去,连雇个车送她回去的钱都没有。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更不知道该如何向疼她的哥哥嫂子交代。
她知道,哥哥嫂子一定不会怪她,反而,会很心疼她,担心她。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放心不下,经此一事,只怕他们是不敢让她再单身一人出来了。但是如果她不出来的话,又哪里来的钱?
然而,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就算是走,也要走回去,她不能让哥哥嫂子担心。
好在这城里离清水村并不是特别远,一步步走的话,大概两个多时辰就到了。
顾婉再次将脸上的泪水抹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脚下的步伐变得快了起来。
天色慢慢地笼上了黑影,她必须快一点,要不然就连城门,也该关了。
出了城之后,顾婉脚下不停,仍然匆匆忙忙地往前走。她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她要快点回去,一定要快点回去。
夕阳将最后的余晖洒下,落在城外的河里,将清凌凌的河水染上一层红红的光。杨柳扶风的白色沙堤上,一个清雅俊逸的身影,正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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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1万,3个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