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朕真的在修仙 第56章
他挥了挥手,杨慎立即走到跟前,父子二人的目光在书房内交错。
“慎儿”杨廷和小心翼翼地从袖子中拿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递给杨慎言道:“这是阳明先生的一点心得,你要多加练习。”
“练习?”杨慎看着书封皮上的《传习录》三字,有些疑惑不解。
杨廷和沉声道:“阳明先生是当世大家,不光儒学造诣高深,武功也已经到了神鬼莫测之境。”
看着有些愣神的杨慎,他又补充了一句:“以寡击众平定宁王叛乱,带领平民横扫贵州山贼,又岂是一个普通文官能够做到。”
他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杨慎,“读书读到精要处,自然能够触类旁通,神感天地。”
在杨慎震惊的目光中,杨廷和轻轻一弹指,远处的蜡烛应声扑灭。
“父亲,这……”
杨廷和挥了挥袖子,笑道:“为父不懂武功,也只会一二养生的把式,你要细细研读阳明先生的这本书,粗通万一也可让你到平阳自保无虞。”
言罢,杨廷和转过身去,颇有些感慨的仰头道:“知行合一,可这世上的事,总是知道容易做起来难啊。”
他抚了抚胡须,“陛下,也不知道你要将大明带向何处。”
……
桂萼的小院内,张璁也在和桂萼告别。
“子实,你这一去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哥哥我苦啊”张璁猛灌一杯酒,随即紧紧地抱住桂萼。
桂萼嘴角有些抽动,想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但无奈张璁抱得更紧。
“秉用兄,又不是生离死别,何须如此悲伤?陛下只是派我到云南担任指挥使,你我早晚有再见的一天,到那时你我再痛饮!”
“对,你要到云南。”张璁仿佛想起了什么,从胸口掏出一本淡黄色书籍。
“龙虎丹诀?”桂萼有些惊讶,神色诧异地看张璁,言道:“这不是龙虎山的秘传功法,秉用兄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功法可是这世间一顶一的保命绝招,又难得中正平和,你我的年龄去练也不算迟。”
张璁哈哈一笑,脸上有些局促的不自然,但也很快一闪而过。
“我和邵道长投缘,他说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道奇才,这不,硬把这本书塞给我。”
张璁直接把书塞给桂萼,又转移话题道:“先前你说,陛下要让你督促云南的改土归流?这可是件麻烦事。”
桂萼苦笑一声,答道:“不止如此,更麻烦的事还在后头。”
他转身从内堂拿出一只精巧的匣子,递给了张璁。
“这是先前你所说的奏匣,果然非同凡响。”张璁上手把玩了一会,随即将匣子递回给桂萼。
“秉用兄且看”桂萼慢慢的抽开匣子,从中拿出一块明黄的绢布。
“啊!”张璁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甩了甩手中的绢布。
“陛下要你在云南尝试税改?”
桂萼先是点头,然后又缓缓摇头。
“称为税改不太妥当,陛下要我清丈云南的土地,将税收折成银两。”
谈及此处,桂萼倒有些兴奋,他有些激动地晃了晃张璁的肩膀。
“陛下此举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张璁上下打量了一番桂萼,沉声道:“贤弟还是要小心谨慎,这税制可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一不小心就身首异处了。”
“子实明白,但让我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实在是不甘心!”
“也罢,为兄再助你一助。”
张璁颇有些肉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葫芦,使劲晃了晃。
可再怎么摇,葫芦嘴也只是艰难地吐出两粒黑色的药丸。
“这不会也是邵道长送你的吧。”桂萼打趣道。
“哈哈哈,贤弟果然聪慧”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了一眼。
张璁正色道,“这是龙虎续命丹,即使人还只剩一口气也能吊上五天的性命,如果是一般的刀伤或内伤,一颗就见效。”
他嘱咐道:“贤弟要慎用,当然用不到最好。”
桂萼刚想下跪,却被张璁死死挽住,“自家兄弟,何必多礼。”
桂萼和张瑰,依依不舍地告别,王阳明却在冥思苦想。
他的书房内,古籍堆起一摞又一摞,而他的桌案上却摆着贝壳,铜钱,黄金和银子。
昏黄的蜡烛下码放着整齐的宣纸,那是他近一月来到民间走访得到的资料。
王阳明拿起桌子上的剪子,将手指粗细的银条剪成几份,在手中掂了掂,又凑到眼前仔细查看。
“银子质软,成色易辨别,民间也多使用”,他提笔在册子上记下了这样一句话。
但随即他将笔放下,从一侧的盒子中拿出了几张“大明天宝”。
王阳明的眼神变得悠远,蜡烛光芒下大明天宝的彩色似乎比黄金和白银更加耀眼。
他神色坚定的言道:“易钞!”
第99章 问道天下
时间仿若湖水中的涟漪,一开始引人注目,但稍不留神就无影无踪。
此刻已经到了六月,白纸案也告一段落,翰林院学士以及登科的进士,都被派往外地赴任监察使。
几位阁老在内阁或坐或立,提笔书写着纸票拟。
杨廷和在文渊阁状若无意地提了一句,“诸位同僚,陛下已经登基,那讲经也该提上日程了。”
王琼冷笑一声,言道:“是我去还是诸位阁老去?不是我妄自菲薄,以我等的水平去教陛下,怕是下不来台。”
毛纪手中的笔一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朱厚熜登基之前他们就曾经提议举行经筳,但无奈几个六七十岁的老学者,愣是辩不过十五岁的少年。
蒋冕长叹一声,眼前似乎浮现起当日朱厚熜舌战群儒的场景,“陛下之能,已非我等所能及也!”
杨廷和抽椅起身,神色有些郑重,言道:“经筳一日不废,则圣学圣德加一日之进。”
费宏也起身附和道:“一月不废,则圣学圣德加一月之进。”
王琼慢悠悠起身,嘲讽道:“经筵自汉唐而起,古今帝王多少,又有哪一个因此而成为圣君明主?”
他顿了顿笑道:“依我看还不如挨顿打来得实际。”
“哼”蒋冕一脸怒容,喝道:“王阁老无状了!帝王大节莫先于讲学,讲学莫要于经筳,岂可轻废!”
毛纪沉声道:“经筳讲学不止授圣人之学,还饱有深意,君臣聚会,人主直面贤臣,则气质不期变而自变,德性不期成而自成!”
王琼刚想反驳,杨廷和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等身为内阁大学士,本职何在?”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重,但一道宽厚的笑声让氛围有所缓解。
麦福着司礼监红袍,拱手道:“诸位阁老,陛下在华盖殿接见。”
华盖殿内陆炳苦哈哈地当着苦力,黄锦则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小长随们摆动着桌椅。
华盖殿位于三大殿的中央,但与气势恢宏的三大殿相比它却显得有些低矮狭小,仿若山间凉亭。
原本在四角攒顶的圆形宝顶下,立着的是一张金色的御座,此刻中间的御座却不见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围成圆形的几把椅子,最北方的是一把龙椅,离地三寸有余。
离开中央,也有一些椅子有规律地错落排列着。
“主上”看到朱厚熜的身影,黄锦赶忙行礼。
朱厚熜颌首示意,目光一扫,就看到了大殿最北方的一块巨型牌匾。
上面是他亲手书写的两个大字——“问道”
他信步走到龙椅上坐了下去,一抬头便看到了,圆形的藻井,神思感应之下,气运汹涌澎湃,在那里凝聚。
“主上,诸位阁老已在殿外等候”
“宣”
杨廷和迈步进来,脸上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中,华盖殿应该四面开窗,中间是一张宝座供皇帝休息,可现在怎么如此布局?
毛纪也愣在原地,目光直直的盯着上方的牌匾,就好像魂儿都被吸进去了。
蒋冕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毛纪却纹丝不动,无奈之下,蒋冕只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高处。
可这一看之下,他也呆住了。
朱厚熜看着殿外的几位阁老,朗声道:“诸位爱卿,落座吧!”
“啊”他的声音仿佛金声玉振一般,拉回了几人的思绪。
五人连忙一同长揖,“臣等见过陛下!”
众人落座,朱厚熜率先开口,笑道:“此次召诸卿前来,却是有要事相商。”
他扫视一眼又继续言道:“诸位爱卿是大明的肱骨之臣,朕也只能将大事托付给尔等了。”
“臣惶恐。”
朱厚熜起身一震袖袍,道:“朕欲废经筳!”
“砰砰砰”
骨骼与砖块碰撞的响声,在华盖殿内回荡。
“陛下三思啊!”
朱厚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几人,道“立廷问!”
“嗯?”杨廷和憋住了刚想出口的劝谏之言,转而问道:“敢问陛下,何为廷问?”
朱厚熜反问道:“我大明经筳礼制如何?”
杨廷和不闪不避地答道:“帝者御文华殿,廷臣均干丹陛行五拜三叩礼,太子出阁讲学亦行叩首礼。”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朝三杨大学是制定礼仪,每日一小讲,每旬一大讲。”
费宏补充道:“自宋时王安石侍立讲学,经筳讲官皆须立身。”
“哦”朱厚熜意有所指,言道:“廷问每旬一次。”
他笑了笑,“可坐而论道,亦可起而行之!”
几人闻言瞳孔皆是一张,侧过身看着大殿中央的几排椅子,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让廷臣坐着讲学?杨廷和的心里一股莫名地感觉上涌,先前的想法也不怎么坚定了,甚至隐隐约约有一种想要支持朱厚熜的冲动。
王琼也一改之前无所谓的心态,袖子中的手自觉地攥紧了几分。
“那不知所讲者为何物,是否仍为圣人之学?”毛纪神情严肃,腰也挺得板直,仿佛孔子手中那把千年不变的戒尺。
朱厚熜没有回答,反而长呤起几句诗:“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他问毛纪道:“毛阁老本经研的是《史记》,不知对杜工部的诗有何看法?”
毛纪正色道:“蔚为大观,千古绝笔,堪称诗史!”
“好!”
朱厚熜笑了笑,抬袖道:“那些写史之人,向来高谈阔论,向来惜墨如金,史记几千字,却无有几个微渺众生!”
他顿了顿,继续言道:“那些人不屑去写黎民的喜怒哀乐,也不曾低头驻足为他们作传,翻过千古史册,看得到的尽是些丰功伟绩!”
“这……”毛纪低头不语,其余几人也陷入沉思。
“但杜甫却把这些芸芸众生立于王侯将相之旁,一字一句描绘众生百态,寡妇、征夫、乞丐,也能在浩瀚的历史中留下一笔。”
朱厚熜再一迈步,立于大殿中央双手向上一挥,神情郑重。
“朕,要问道于天下!”
第100章 圣人无常师
朱厚熜神色凛然,言道:“华盖殿廷问,诸位与朕皆为学生,向天下人问道!”
“天下人?陛下又怎知何者有才能。”毛纪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