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朕真的在修仙 第40章
“王三,让厨房准备一百碗馄饨,不一百五十碗,趁热送去城西的济孤院。”
“好勒!”
张璁兴冲冲地跑到桂萼的院子外,刚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却忽然想到今天是五月初一,金水桥选官的日子。
他口中念叨的桂萼,此刻在金水桥畔聚精会神地答着考卷。
“汝为郡官,县内突起大疫,疾疫者千,棺贵,至秋未止,何解?”
第一场是统考,所有人的考卷一致,而这一题是最后一题,也可以称之为压轴。
杨廷和轻抚胡须,意味深长地看向金水桥外的禁军,他们神情整肃,纪律严明,而更远一些的地方,腰跨绣春刀的锦衣卫不时巡逻。
“看来陛下远比我们想像的,重视此次选官!”
“是呀,那宣纸都是进贡!”毛纪挑了挑眉毛,嘴角一撇:“甚至提前一天安排人住到西宛,那地方如今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王琼冷哼一声,听出了毛纪的言下之意,还不就是礼争。
大明朝第一次选官外任的考试,内阁五位阁老坐镇,六部尚书也都来齐了,对此不可谓不重视。
桂萼看到了最后一道题,眉头先是一紧,沉吟片刻,才慎之又慎地开始动笔。
“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
而离他稍远一些的杨慎,从开场到现在笔就没停下过,仿佛如有神助一般,答题从容淡定,运笔酣畅淋漓。
杨慎写道:“疫之所兴,或沟渠不泄,蓄其秽恶,熏蒸而成者,疏浚河道,勿使积污,广凿井泉,勿使饮浊……”
参加选官外调考试,除了文官之外还有武将,二者的统考试卷一样,只是进阶考试的试卷不同。
南京都督同知马澄是此次考试中的一员,他本就有在外为官的经历,年轻时也在地方历练,答起题来也是得心应手。
信笔写道:“官府出钱赠予棺木,埋葬疫病尸体,哄抬物价者斩……”
不多时,朱厚熜也来到了金水桥,杨廷和等人皆是一揖,正要口呼万岁,就被他挥手制止。
他迈步不来到考试众人前方,但也不下去观看考生的试卷,反而招呼了一声麦福,坐到了最前方的桌案上。
随即麦福将一套一模一样的卷子呈了上来,在桌案上铺展开,黄锦也适时的递上一套文具。
杨廷和脸带惊疑之色,朱厚熜却已经开始下笔。
只见他运笔如飞,仿佛答的不是考题,短短三炷香的工夫,所有的考卷都被他答完了。
相比之下,众人之中答题最快的杨慎,也才答道第四套卷子,堪堪完成了一半。
“这……”毛纪心中震颤,有些惊疑不定的看朝费宏。
费宏瞧着他的目光,也感觉匪夷所思,这几道卷子被他们稍改动过,较之原先更显难度,即使让他来做也不可能这么快。
蒋冕想得更多,自从朱厚熜掌权,内阁就默契地不再提及经筵,而如今陛下又是如此了得,那讲学岂不是……
除了统考卷之外,由完成内阁部指定三套卷子,其余两套可自选。
每一套试卷对应一个地方,最后根据综合成绩,选派外任地点。
而翰林院的学士们,还会多做两套卷子,确定监察使外任的地点。
今天六部官员不单单只为监考,他们还是下一场面试的主考官。
由朱厚熜提议,大明朝划时代的,制度化的面试第一次出现在华夏大地上。
看到朱厚熜答完考卷,杨廷和想起昨晚的信件,神情一肃,正要上前言语。
黄锦却面色一变,躬身一礼后走到朱厚熜面前,言道:“陛下,太后有事相请。”
第70章 东阁见太后
朱厚熜点点头,转身望了一眼正在答卷的考生们就迈步离开了金水桥。
他来到清宁宫,太监王宝立即端上茶水,神色恭敬道:“陛下,太后娘娘思念先帝哀伤成疾,请陛下暂且等候。”
朱厚熜也没有为难王宝,坐在椅子上品茶等待。
在等待之余,他也开始考虑张太后的目的。
自己这位伯母虽然是良家子出身,孝宗皇帝却对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在中国历代帝后之间也是极其罕见。
即使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这样恩爱,汉光武帝和阴丽华这样传奇,朱元璋和马皇后这样情深,后宫之中都还有着别的女子。
朱厚熜摇摇头,他猜出了张太后的意思
无非是想晾着他借以敲打,再用孝道进行压制。
他轻轻吹气,抿了一口茶水,这茶水芝芳浮荡,有泉石之色。
他自语道:“罗岕茶?虎丘婴儿肉香!”
罗岕茶,产于罗岕山,而那里曾经是唐代诗人罗隐的隐居之地,茶叶的品质极佳。
而茶叶的制作更是不简单,在立夏之际,茶芽基本舒展后采摘,先蒸后焙
一年也只有几十两的产量,茶水冲泡之后,还会有一种小宝宝身上嫩嫩的奶香,好茶之人皆趋之若鹜。
这茶也是着名的文人茶,而他在清宁宫却喝到了,朱厚熜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容。
不多时,太监王宝又进来了,迎着朱厚熜就往一侧的东阁走去。
东阁虽说有阁楼之名,但其实也就是一间侧殿,专供以往的太后礼佛之用。
因为要大规模修建宫殿的缘故,他也仔细研究过紫禁城的布局图,对这里也是十分熟悉。
东阁分作前后两堂,中间有一个不小的梯度,有一条向上延伸的阶道相连。
王宝站在东阁前,行礼道:“陛下一直往里走,就可以看到太后了。”
朱厚熜一甩龙袍就往里走去,阁楼应该是被重新装修过一次,上方木梁上还有些焦黑的痕迹,应该是香火灼烧造成的。
而原本在大堂中间的佛像却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是一个巨大屏风,所画是日照紫禁城的图景。
朱厚熜扫了几眼,就径直往里走去,来到了后堂却没有直接进去,反而仔细打量了一番。
东阁是礼敬神佛之地,工匠将其布置得很巧妙,任何一个人在后堂里,都会感觉到前方自上而来的压迫感。
这样布置的本意,是为了体现神佛高居九天的威严。
可此刻在前方是张太后,而他却要走进后堂,这感觉就不怎么妙了。
位置的高低关系,可以在心理上产生暗示,自上而下的视角就是一种极大的优势。
东阁后方,张太后坐在正中央,他背后挂着的赫然是大明历代皇帝的肖像。
她神情严肃,妆容也偏向朴素,整齐的皇太后配饰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威严。
朱厚熜刚一进门,张太后脸上就闪过一丝惊艳,一时间就想起了孝宗皇帝。
虽然朱厚熜的气质若仙,但脸的轮廓上依旧能看到孝宗皇帝的影子。
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目光定定地看向朱厚熜。
可就在此时,朱厚熜却没有向她行礼,反而越过了她,朝她背后走去。
张太后眉头紧皱,正要以不孝的名头压人,刚一转身就发现了不对。
只看到朱厚熜,手中捏着三支香,先是祷告皇天后土,礼敬天地。
然后朝着历代先皇的画像深深一揖,将香稳稳当当插在了黄色的铜炉中。
皇帝在法统上是至高无上的,即使是皇太后,太上皇,也只能凭借孝道来暂时压制。
张太后的想法很妙,她是朱厚熜的伯母,也是两朝的太后,皇帝拜她理所应当。
但同样,祖宗在孝道上的位置也无可动摇,所谓敬天法祖,如果连祖宗都不敬了,那孝道礼法的根基又在哪?
张太后也只得起身,赶忙来到香炉前,捏起三支香一番礼拜。
可朱厚熜的动作还没完,他又单独对着孝宗皇帝的画像,行了一个晚辈礼。
他先是跨步向前,身躯挺直,来到原本张太后坐定的地方朝着画像一揖。
然后再往前一步,离画像三寸之遥的地方,双手向四周伸展,合手再一揖。
最后径直来到张太后身前,长身一揖。
随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牵动了龙袍上挂着的玉佩,玉佩震动作响,仿佛泉水叮咚。
张太后浑身一震,只感觉千万年的历史扑面而来,礼法的威严肃穆油然而生。
她下意识地双手合十,躬身回了一礼。
自此张太后的优势不在,她以长辈身份压人,用孝道克制皇权的构想顷刻瓦解。
她紧绷着的眼角立刻松了下去,精致的妆容也无法掩盖,岁月在她脸上走过的痕迹。
她沉声道:“皇帝,你看哀家的东阁如何?”
“极尽工匠巧思,物华天宝之所,也当得太后所居!”朱厚熜站在张太后对面,目光清湛,神色淡然。
“哀家先前重修东阁,看到中间主梁上烟火缭绕的焦痕,本想命工匠直接抽走横梁,可工匠却直言,主梁是整间东阁的核心,一旦抽离东阁不保。”
张太后随即一笑,顿了顿,继续言道:“东阁从太宗皇帝修建紫禁城开始,就一直是皇家重地,哀家又怎么能忍心为一己之私,而毁坏了宝地,不知皇帝以为如何?”
“木质结构本就怕火,这是天地自然的规律,太后把历代先皇的画像挂在东阁,如果依旧按照之前礼佛格局,那引起火患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朱厚熜意有所指。
他目光不经意看了一眼,墙上的孝宗皇帝和武宗皇帝的画像。
“况且,历代先皇所留下来的功业,又岂是一座东阁能够承载的,万里的江山才是大明的基业。”
他挥了挥袖子,朗声道:“凡日月所照之处,皆为我大明江山。”
张太后还愣在原地,思索朱厚熜的话中深意,此刻却是心中一震,眉眼舒展仿佛萦绕许久的困惑被解决了。
张太后语带颤声:“皇帝,你的意思是历代先皇功绩,不会被抹灭?”
“山河会记住一切,历史会给出答案!”
第71章 求活者可活
张太后轻笑一声,喃喃自语道:“是啊,这天地总会记住一切!”
他看向朱厚熜,眼神中多出了几分慈爱,言道:“熜儿,伯母我好久没见你娘了,让她快一些来京城吧。”
随即她仿佛想到了什么,道:“还有烽儿,才两岁就没了爹,我这个当伯母的还没见过他呢。”
朱厚熜点头,言道:“伯母所愿,侄儿不敢辞也!”
太阳倾洒光辉,侍立在外面的王宝,偶尔抬头望向两侧的海棠,只感觉分外明媚动人。
就在这平淡的交谈中,一次原本惊心动魄的权力斗争就消弭于无形,双方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朱厚熜的老爹兴献王,不像他哥哥孝宗皇帝那样,子嗣单薄只有朱厚照一个独苗。
包括朱厚熜在内,他先后有两个儿子,四个女儿降生,可无一例外都夭折了。
刚好在朱厚熜穿越的那年,兴献王的最后一个女儿也因病去世,兴献王因此备受打击,身体每况愈下。
作为搅动世界的穿越者,朱厚熜也仿佛自带光环,或许是强大的气运辅助
兴献王和蒋王妃老来得子,也就是如今刚两岁的朱厚烽。
张太后和朱厚熜谈及了许多往事,时至日上三竿,朱厚熜才离开东阁。
朱厚熜离开之后,张太后无声地面对着满墙的画像。
她终究还是小看朱厚熜了,小看了这位天子的气量与手段,她本以为朱厚熜是藩王之子登临帝位,骨子里还是有些虚。
会尽量减少前几任帝王的痕迹,甚至有可能抹黑他儿子丈夫,借以抬高自己的地位,而这是张太后所不能容忍。
可今日的一番对话,他就明白了对方的气魄。
天地无言,这山海就是最好的见证者,只要足够强大,根本不需要依靠抹黑别人来抬高自己。
恰恰相反,前人越发强大,所做出的功绩越多,今人能够凌驾其上,才更加彰显不凡。
张太后摇摇头,眼中露出几许希冀,放下一切之后,她是真的渴望看到,这个少年给大明带来的新变化。
可她目光一转望向画像前的铜炉,袅袅升腾的烟雾,慢慢消散在空中。
她冷哼一声,之前由于种种原因,她放任一些探子的大胆举动,如今却是要举起镰刀将杂草割尽了。
…………
朱厚熜回到金水桥,笔试部分已经结束,诸位阁老在审阅试卷,而六部尚书则在主持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