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天大祸?”袁宗第闻言不由冷笑道,“什么泼天大祸还能比得上咱们当年造反不成?”
“就是,大明的反能造,皇帝的反能造,难道大秦的反,王爷的反,咱们就造不得了?”刘芳亮见状,也继续帮腔道。
李自成见五人应了四人,不由看向军师顾君恩。
那顾君恩眼见躲不过了,不由苦笑道:“主公想更进一步,顾某自无不可。只是有几桩事情需要仔细参详。”
“一是需要偷偷召回刘宗敏和李过二将,摸清其心思如何……”
顾君恩话音未落,刘芳亮不由打断道:“这二人都是掌盘子心腹,等到日后发迹以后,少不得他们的好处,难道他们还敢有二心不成!”
顾君恩闻言不语,反倒笑望着李自成。
李自成随即也反应了过来,似乎舜王也待自己不薄,如今自己反得,他人就反不得?
虽然他自度刘宗敏、李过不会有二心,不过人心隔肚皮,还是当面确认一下这两人的态度比较好。
想到这里,李自成点了点头道:“不管如何,如此大事,当与其通一通气比较好。”
刘芳亮闻言有几分不服,不过见李自成已经发话,便暂且按捺不发。
只听那顾君恩有道:“二是如今我等又身处这榆林城,那征北将军卢象升、右帅左光先、榆林将门一干人等究竟如何对对,还得有一番章法。”
顾君恩这话刚落,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原来张顺策划大军东征以来,驻守宁夏镇的曹文诏等人被调走,造成了宁夏空虚的局面。
但是榆林镇作为雄镇,张顺担心出什么幺蛾子,不但想方设法把俞冲霄、左光先这样有实力的将领调走,还预留了卢象升作为守将。
如果那李自成胆敢在榆林造反,第一个撞上的就是征北将军卢象升,而第二个则是作为李自成副手之一的左光先。
所以顾君恩这一盆冷水泼下来,众人登时就傻了眼。
怎么办?
谷可成皱了皱眉头,不过试探道:“要不,掌盘子寻个理由,请他们过来一起吃‘板刀面’。”
“开什么玩笑?谁请客,也轮不到掌盘子来请啊!”顾君恩哭笑不得,不由摇了摇头道。
请客也要讲基本法,论资历,榆林将门无出其左;轮官职,卢象升一枝独秀;轮关系,榆林籍将领多半和自己等人有血仇。
李自成要是把这请帖一下,保证是个人就会怀疑他别有心思。
“这也不行,那也不中,难道我们还坐以待毙不成?”刘芳亮闻言不由急了。
那李自成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不过以顾君恩对他的了解,估计也早已经心急如焚了。
他不由连忙献计道:“若说办法,还倒是有一个,只是有一点风险。”
“先生请讲!”李自成闻言眼睛一亮,不由连忙开口问询道。
“卢象升虽为镇北将军,其实麾下只有骑兵三千。榆林将门好大的名声,其实家丁亲卫已经被舜王抽调殆尽。”顾君恩闻言不由笑道。
“如今榆林城中实力最为强劲者,非右帅左光先莫属,若是有人能说服此人一同起事,其他人不足为惧。”
“这……谁又能说服此人?”李自成不由连忙问道。
“顾某愿意前往!”顾君恩不由自矜道。
“好,好,好!此事若是能成,先生当据首功!”李自成不由连忙许诺道。
且不说李自成一干人等如何计较,且说那顾君恩领了命令,便辞别了李自成,一路向左光先住处寻去。
原来按照计划,北路军左帅张三百如今正驻扎在绥德,其他主力则分别抵达府谷、神木等地待机,只有右帅左光先和主帅李自成两人为了掩人耳目,率领标营暂时驻扎在榆林。
顾君恩自度那左光先先前与张顺有杀身之仇,又多番为敌,心中定然不自安。只需自己鼓动一番,许下许多好处,便能说动此人。
那左光先住处距离李自成也不甚远,顾君恩很快赶到了地方,递了帖子,不多时便被侍卫领了进去。
此时左光先正在校场指导儿子左勷马上功夫,远远望见顾君恩进来,便打马上前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这一次李帅有何军令?”
顾君恩眼见周围人多眼杂,不由连忙低声道:“却是顾某有一些私事相求,不便明说。”
左光先闻言一愣,不由笑道:“既然如此,且给先生牵匹马来,我们且行且言。”
左光先话音刚落,早有士卒前来一匹黄骠马过来。
那顾君恩随李自成数年,练就了一身逃命的本领。
他一看这马,不由赞道:“果然好马,人皆道左将军家中富庶,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左光先闻言轻笑了一声,自谦道:“些许身外之物,当不得什么。先生若是看得起左某,一会儿骑回去便是,权当一件玩物。”
“这……这如何使得,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顾君恩闻言不由诚惶诚恐道。
“哎,见外了不是?”左光先不由打手一挥道。
“若是有机会,还请先生在李帅面前美言几句便是。”
“我如今身子骨大不如从前,越来越有力不从心之感。”
“只可惜这个不成器的孽畜,最是让我放心不下。若是我日后致仕,还得仰仗李帅看顾一番……”
那顾君恩眼见左光先如此卖好,不由心中一动,笑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理所当然,理所当然!”
“只是只这般看顾,日后顶多也就做个一个富家翁罢了。”
“左将军若能冒险一搏,混一个从龙之功,封侯拜将,何惧子孙不能长久富贵耶?”
第240章 先下手为强
那左光先听了顾君恩之言,不由为之愕然:“先生何处此言?”
“将军身为明将,数却舜王,多造杀伤。仅洛阳一役,又与其有杀身之仇。此仇此恨,不共戴天,将军果然以为舜王既往不咎乎?”顾君恩稍作犹豫,心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由一咬牙道。
“哦?此话怎讲?”左光先心中早如惊涛骇浪一般,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
“夫舜王者,刘季之亚欤。”顾君恩见事已至此,不由干脆把话说透了,“而‘闯将’则譬如淮阴侯,左将军则譬如淮南王。”
“那刘季虽号为‘长者’,待此二人深厚,待天下已定,必定早晚图之!”
“俗话说: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当次楚汉相争之际,将军何不与我家掌盘子联手,以免重蹈淮阴、淮南覆辙耶?”
淮阴侯自然是大名鼎鼎的韩信,而淮南王则是当初项羽手下的大将英布,后来叛楚归汉,与左光先相差仿佛。
那顾君恩这番说辞思量了许久,自度定能说动这左光先。
到时候自己就是掌盘子麾下的宋献策,掌盘子就是义军三十六营总掌盘子的张顺。
“呔!”顾君恩话音未落,只听那左光先突然大喝一声,开口叫骂道:“好个贼子,舜王待李帅甚厚,岂肯反耶?”
“定是你这厮虚言诈我,且随我去见征北理论!”
顾君恩哪里想得到有这般变故,顿时肝胆俱裂。
说时迟,那时快。
当此危急之时,顾君恩灵光一闪却是拍马就走。
原来顾君恩这是刚好发现自己正骑着左光先刚才命人牵来的好马。
那顾君恩见事不可为,便欲逃往李自成营中,提醒他“大事已泄,赶快起兵”。
左光先哪里想得到这厮如此当机立断,说跑就跑,一个愣神的功夫,早被他逃到校场门口。
今日在校场指点儿子,他却没有携带弓箭,眼看就要眼睁睁看着此人逃出生天。
左光先刚好瞄见儿子左勷正在附近练习骑枪,距离顾君恩不远。
“勷儿!”左光先不由连忙喊了一声,然后拇指捏食指撮了个哨子,放在口里一吹。
“咻咻~”一道尖锐的口哨声顿时响彻了校场。
那骏马眼看驮着顾君恩就要出来校场,闻声竟然嘶鸣一声,前蹄离地,身体高高扬起,猛地停住了脚步,差点把背上的顾君恩掀下马来。
那顾君恩乃湖广人氏,骑术不甚精,突遭状况,顿时手忙脚乱,乱了阵脚。
那左勷武艺虽不如左光先,好歹也是战场上滚打摸爬的武将。
他觑得破绽,只把手中的长枪往前一搦。
“枪下留人!”左光先远远看了,不由大急,连忙喝止道。
只是哪里还喝的住?
只见那左勷借着马力,往前一搦一收,只听见噗嗤一声一朵血花在顾君恩身上绽放出来。
随即,两人交马而过,顾君恩噗通一声跌在了地上,而左勷却帅气的挽了个枪花,甩净了枪头上的血渍。
“竖子,哪个让你杀他!”左光先顿时被自家傻儿子气的鼻子冒烟。
他连忙赶过去,跳下马来,仔细一看那顾君恩。
却只见那人胸口中了一枪,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眼见不活了。
“好……好个左光先,你究竟为……为什么……”顾君恩简直是死不瞑目。
明明左光先和张顺矛盾甚深,为何他居然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杀人?
“我为英布,李寇为韩信?”左光先不由冷笑道,“你见哪家的韩信,被英布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李寇不过某手下败将,某亦为舜王手下败将。左某若是弃舜王而就李寇,岂不是自寻死路?”
“更何况当年本将追索李寇甚急,常常十数日乃至月余不歇,以至于牵动了旧伤。”
“以吾度之,仅可支撑三五年功夫。”
“如今舜王胜利在望,某尚可勉力支撑。而今儿子左勷却不成器,如果左某跟随李寇再反,一旦半道撒手人寰,孰可托者?”
左光先低声诉说了半晌,低头看去,却见顾君恩双目圆睁,不知何时竟早已经断了气息。
“父亲……”儿子左勷早已经翻身下马,畏畏缩缩伺立在身旁,眼见顾君恩断了气,这才敢搭话。
“把首级割了,一会儿带着随我来!”左光先不由撂下一句话,扭头向外走去。
左勷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事,不由心情忐忑的又问了一句:“去做什么去?”
“去给你擦屁股去!”左光先不由怒斥了一句。
然后他犹不解恨,又转身回头照他大腿蹬了一脚,把左勷蹬了一个趔趄,扔下来两个字:“蠢货!”
天大的功劳啊!
左光先不由追悔莫及,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蠢儿子?
若是活捉了此人,那“李寇”这一次不反也得反了,到时候自己“平贼”有功,刚巧北路军主帅的位置又空了出来,岂不是能给这蠢货留下来一副更大的家业。
结果这贼鸟厮和自个没有半点默契,竟然一枪把他搦死了。
平时我特么也没见过你枪法这么好,这一次你倒是使了一手好枪!
这下死无对证不提,恐怕还要被对方反咬一口。
怎么办,怎么办?
看来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且不说左光先如何计较,且说那顾君恩离开以后,李自成不由坐立难安,不由向田见秀、谷可成等人问道:“你们觉得顾先生有几分把握说动此人?”
左右闻言皆笑道:“曹操虽有义释张绣之举,终不免有曹丕连坐张泉之日。”
“那左光先若识得道理,怕不是早就心中不自安,只待有人挑头……”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众人劝慰李自成之言尚未说完,早有一人突然闯了进来,白盔银枪,正是李自成心腹刘芳亮。
他连声疾呼道,“外面突然出现大股甲兵,包围了我们营地,叫嚷着让掌盘子出去。”
“什么?”李自成不由为之大骇,脸上阴晴不定了半晌,叹了口气道,“我们怕不是都要被顾军师害死了!”
第241章 抵赖
“噗通!”在众人簇拥之下,衣甲鲜明的左光先坐在高头大马上,随手掷下了一物,竟如同抛撒垃圾一般随意。
那物件在地上滚了及滚,居然从包裹里跳了出来。
黑乎乎、血淋漓,赫然是一颗刚刚砍下的人头。
“顾军师!”田见秀、谷可成、刘芳亮和袁宗第一干人等不由失声叫了出来。
“好,既然你们都认得,这话就好说了!”左光先不由冷笑道。
“你要怎地?”刘芳亮愤怒地瞪着左光先,正要争辩。
不意李自成突然伸手止住了刘芳亮,反倒大声喝道:“左光先,舜王待你不薄,你擅动刀兵,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