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自成虽然不如张顺机敏,但是也担任首领许久,自然也有一番急智。
他眼见顾君恩已死,自然反应过来四个字:死无对证!
反是如今是反不得了,那只能做死挺到底了,做一个新朝的忠臣。
“好,好一个倒打一耙!”左光先闻言不由冷笑道,“本将早料到如此,早派人告知征北将军,请他前来决断!”
“那感情好!”田见秀、谷可成、刘芳亮和袁宗第一干人等也不是好相与的,闻言哪里不知李自成如何心思,纷纷抵赖道。
“好个贼子,无端杀死主帅军事,又围了营地,不是欲反,又欲何为?”
“哼,死鸭子嘴硬!”左光先早料得如此,不由笑道,“且等征北到了,再与你计较!”
“卢某在此,尔等何故在此喧哗!”正当两人争辩不休之时,突然有人暴喝了一声,犹如晴空响起了一个霹雳。
“征北来了,征北来了!”众人听得卢象升的声音,不由纷纷鼓噪起来。
不多时,果然那卢象升身披红袍,手提偃月刀,骑着“千里雪”在一干人簇拥下赶了过来。
“见过征北将军!”两人不由连忙上前施了一礼。
那李自成刚好瞥见左光先的儿子左勷正在征北将军卢象升身后,心里不由一惊,连忙不等卢象升发问,率先开口道:“征北容禀,今日李某正和兄弟们在营中吃酒。”
“突然这厮发兵围了我军营帐,又不知何时杀了我帐中军师,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请早为舜王除之!”
“好个贼子,居然血口喷人!”那左光先还未来得及开口,其子左勷早按捺不住,连忙跳出来骂道。
“今日我正在校场,和诸位弟兄亲见你这厮麾下军师前来,亲耳听他口出反语,游说我父。”
“我父子素来对舜王忠心耿耿,虽九死而犹未悔,岂肯与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为舞?”
“吾怒而杀之,以示汉贼不两立,不意你这厮却是公然抵赖!”
李自成心思转得慢,被左勷一顿呵斥,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那田见秀见状不由大急,连忙帮腔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我们掌……我们李将军素来敬仰舜王的紧,又受其救命之恩,早晚恨不能以死以报之,岂会行如此背叛之事?”
“反倒这左光先,先为明将,对义军多造杀伤,又曾危及舜王性命,故而心中不自安。”
“想必定是他故意趁舜王东征之机,图谋非常,擅动兵戈。征北将军不可不慎,以免为小人所蔽!”
那左勷听了田见秀这话,不由也急了。
他怒喝道:“我父子固然与舜王偶有龃龉,难道‘闯将’就没有吗?你婆娘……哎呦!”
那左勷正说到得意之处,不意被人蹬了一脚。
他正待还手,扭头一看,却是父亲左光先,顿时讪笑着收回了手脚。
“混账,胡说八道什么?为父和舜王哪来的龃龉?”左光先骂了一句,然后这才扭头向众人笑道。
“吾之所以误伤舜王者,非吾本意也。此乃舜王命中劫数,天道假我之手为之!”
“等到劫数一过,天命归一,舜王死而复生,觉前世宿慧,故而能一飞冲天,此非天意乎?”
这妮玛也圆的回来?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间哑口无言。
先前张顺“死而复生”之事,李自成、卢象升等人不曾亲眼所见。
虽然传的有鼻子有眼,多半也是将信将疑。
如今听到当事人又提起此事,顿时开始狐疑起来。
不等李自成开口,那卢象升反倒先问道:“当时真是你动的手?”
当时“左光先杀舜王”,传的沸沸扬扬,卢象升对此当然不会有疑问。
其实他想问的是:当时你真杀死了舜王,莫不是失手了吧?
只不过这话好说不好听,故而换了一个委婉地说辞。
左光先如何不知?
他不由笑道:“末将从军以来,素以骁勇闻名于世。一身好武艺,从无失手。”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岂有妄言。”
“征北也是战阵之人,须知一刀下去,是生是死,手感自然截然不同。”
左光先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大家都是战场上出生入死之人,杀的多了,自然知道其中细微的区别。
如今既然得到左光先亲口承认,那舜王当初自然真是“死而复生”。
一个“杀不死”的人,谁能与之为敌呢?
李自成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懊恼之情,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如何敢与这般人为敌?
俗话说:人皆有一死!
可是如此出现一个可以有两死,甚至还可能三死、四死之人,那又该怎么对付呢?
李自成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突。
不对,自己营里还有一个“手捧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炸。
说曹操,曹操到。
就在李自成想起此人的同时,突然一个熟悉而有陌生的声音响起:“诸位明鉴,这‘闯贼’正是吃里那扒外之人!”
众人闻言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儒生自李自成营中缓缓走出,潇洒的向众人施了一礼,接着道:
“在下姓傅名鼎臣,字青竹乃山西太原生员。某千里迢迢来此,一不为投亲访友,二不为寻访名师。”
“为只为受此贼之邀,有些话要带给大明左督师朱燮元。双方约定,十日之后,公举大事……”
“贼子敢耳!”左右闻言一愣,刘芳亮率先抽出了宝剑,就要取他性命。
“芳亮住手!”不曾想刘芳亮这一剑刚刚刺出,却被李自成一把抓住了。
锋利的剑刃,早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汩汩而出。
“掌盘子!”刘芳亮不由一惊。
却见李自成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高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不知这是谁找来的儒生,却是故意污蔑于我,我却是不服!”
“人账俱获,如何不服!”左光先带人前来围了李自成营地,就是为了搜寻证据,却没想到“证人”自个跳了出来。
只是左光先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被这厮矢口否认。
“众所周知,为了招募文士充当幕僚,我一连张榜了数日,无人应征。”李自成不由对着卢象升高声道。
“好容易今日遇到一个应募者,不曾想刚刚带到营中不久,左将军就来了,还去征北明鉴。”
好家伙,这两人一个一口咬死,一个矢口否认,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倒让征北将军卢象升作了难。
难的当然不是如何断案,而是如何断此案才能让尚未出战的北路军既不会起内讧,又不会发生反叛之事。
第242章 决断
“哈~”张顺一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一边伸直了两只胳膊,一副衣服架子模样。
黄氏、大朱氏两人吃力的捧起一副棉甲,给他穿戴起来。
帐外有厮杀声,隐隐约约传来,好似背景音乐一般。
“殿下,外面都厮杀了半夜了,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黄氏仗着这几日得宠,忍不住开口好奇地问道。
“不妨事,巡逻警备之事早已经齐备,又有张大受守夜,孙传庭值班,何须本王事必躬亲?”张顺淡淡笑道。
原来昨夜义军营地遭到了明军张凤翼部偷袭,不过由于张顺早安排了“快反部队”,对面并没有讨得便宜。
如今天色将亮,估计一会儿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殿下,孙传庭求见!”就在张顺刚想到这里的时候,侍书在帐门口汇报了一声。
“让他进来吧!”张顺扯着嗓子应了一句。
“见过舜王殿下!”不多时孙传庭果然急急忙忙地赶了进来,施了一礼道。
“不用这些繁文缛节!”张顺已经披挂完毕,黄氏和大朱氏正给他系腰带。
他便抬起手来,摆了摆道:“怎么样,是不是趁他们推走的时候,给了他们一下子?”
“明军来袭兵马已经溃败,张大受正在竭力追杀!”孙传庭应了一声,却又避而不谈道。
“此事暂且不提,方才李述孔来报,明军援军在此出现在代州,估计这几天功夫就要抵达太原,还请舜王早作打算。”
“哦?还是宣大军?”张顺不由惊讶道。
“应该不是蓟辽镇兵马。”孙传庭摇了摇头道。
“蓟辽等镇距离此地遥远不提,即便是赶来也当走真保镇,岂能绕道宣大?”
“孙先生,所言甚是。”张顺闻言点了点头道,“看来终于可以收网了!”
“一会儿先生帮我草拟军令一份,着人快马加鞭送往榆林李自成……”
“舜王!”张顺话尚未说完,突然见人掀开帐帘而入,喊了自个一声。
张顺仔细一看,来人正是眉头紧锁的宋献策。
“舜王,榆林有变!”宋献策见孙传庭在旁,不由犹豫了一下道。
“征北将军卢象升、北路军主帅李自成和北路军右帅左光先皆有书信送来。”
“哦?”张顺闻言不由心里一个咯噔。
在这节骨眼上,榆林镇三员大将书信齐至,想必不是什么好事儿。
然而,如今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义军好容易“引蛇出洞”,引出宣大两镇精兵,若是“后手”北路军出了问题,那事儿就麻烦了。
这时候宋献策早上去几步,呈上来一沓书信。
这时候黄氏和大朱氏已经帮他穿戴完毕,张顺便挥退了她们,拿着书信仔细一看。
原来却不是三份儿,而是四份儿。除了刚才那三人的书信以外,还有一封乃是旌旗卫送来的情报。
张顺心思少安,率先打开卢象升书信一看,顿时脸色一变。
张顺顺手将书信递与了孙传庭,自个则又先后看了看李自成和左光先两人的“狡辩”以及旌旗卫的情报,这才笑问道:“不知孙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臣怎么看待此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舜王如何看待此事!”孙传庭虽然没有看其他书信,但是管中窥豹,自然也能咂摸出其中的深浅。
义军北路军本有五万人,除去左帅张三百麾下一万五千人马不提,剩下三万五千人全在两人手中。
如今这两人各执一词,互相攻讦,定然导致北路军无法合力一处,这该怎么办?
他们作为“握紧拳头”的后手,却在敌人露出破绽的瞬间,无法“握紧拳头”了,这玩笑开大了。
“首先,本王素知‘闯将’李自成为人,定然不会负我,左光先却是大惊小怪了!”张顺不由一锤定音,率先定下基调道。
“对,臣也如此以为!”孙传庭闻言不由点了点头,附和道。
这种关键时刻,只能冷处理这种事情,尽量弥矛盾,而不是挑起矛盾。
当初韩信要挟刘邦加封齐王,汉高祖不也是绝无二话,等到天下一统以后,再慢慢理会。
“其次,遣使携带本王钢鞭,直接笞杀挑拨离间的傅青竹,以免坏我兄弟情义。”
“再次,顾君恩身为义军将领,叛秦从明,心怀叵测,死有余辜,左光先当记一大功。”
“最后,李自成如今身为北路军主帅,居然闹出这等事情,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此外,由此也可以看出其威望不足,难以服众,有其才而无其德,为之奈何?”
孙传庭听张顺一番眼花缭乱的连拉带打,不由佩服万分。
当然张顺最后的疑问,肯定不是要搞掉李自成,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
他不由笑道:“既然如此,封侯拜将一番,足矣!”
一切如韩信故事,何足道哉?
张顺闻言也笑了,不由扭头看向宋献策道:“不知宋献策如何看待此事?”
“老道士并无异议!”宋献策闻言不由笑道,“只是刚巧我左右无事,这一次不妨我亲自走一遭吧!”
“如此,那就有劳宋先生了!”张顺点了点头,三言两语便定下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