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战争?
这简直是一边倒的屠杀!
“红衣大炮,我们的红衣大炮呢?还击,快给我还击!”唯有孔有德提前有几分心理准备,这个时候还有几分清醒。
当然这清醒也十分有限,只见他状若疯魔的大喝大叫着。
随着一声令下,隐藏在“天佑兵”、“天助兵”后面的红夷大炮、西洋炮和灭虏炮纷纷被推了出来。
然后,伴随着一声声巨响,也向义军阵地发射出无数的炮弹。
一时间义军阵中也断肢残骸乱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然而,出来三十门红夷大炮和七八十门口径较大的西洋炮给义军造成一定损失之外,其他二百多门中位炮也就听个响。
原来这些中位炮所发射炮弹也就鹅卵石大小,有效射程不过二三百百步,哪里够得着近两里远的义军军阵?
“不行了,要搏命了!”孔有德见状,深知“天佑兵”、“天助兵”根本不是“顺贼”的对手,顿时也发了狠。
“如今陛下正在城上观看,若我等不能展现出来价值,哪还有这般荣华富贵?”
那尚可喜、耿仲明顿时也如梦初醒,不由纷纷下令道:“冲,给老子冲,冲到跟前给老子放铳!”
这“三顺王”果然不愧是一等一的狠人,眼见对炮不过,就想冲到百步以内,发挥自己的鸟铳优势。
“天佑兵”、“天助兵”这边一动,护卫在左右两侧的八旗骑兵也开始向义军阵地压迫了过来。
由于李自成、张胖子两营骑兵早已经被张顺派往了保安旧城,如今麾下只有李述孔、杨承祖两营骑兵。
张顺不舍得把这两营骑兵都撒出去,只好让李述孔率领骑兵游荡在外,把张凤仪麾下的七千白杆兵分为三个部分。
除了一千余留在张顺身边充当护卫以外,剩下六千白杆兵早被分作两个部分护卫在两侧炮兵阵地。
那后金八旗骑兵一见义军火炮暴露在视野之内,哪里还按捺的住,早和“三顺王”的“天佑兵”、“天助兵”一起排山倒海的冲了过来。
第397章 对射
“驾驾驾!”巴牙喇甲喇章京伊尔登挥舞着马鞭,以不紧不慢的骑速带领着麾下巴牙喇营如同作势欲扑的猛兽一般,审视着不远处的义军炮兵阵地。
如同刺猬一般密集的长枪阵和一门门黑洞洞的“红夷大炮”炮口,让他始终不敢下定决心发起冲锋。
他本是后金开国五大臣之一额亦都之子,原镶白旗牛录额真。
只是后来他与镶黄旗固山额真阿达汉起来冲突,双方被罢,这才又让哥哥图尔格捡了便宜。
只是没想到这图尔格新到手的固山额真之位还未来得及暖热乎,又被英俄尔岱夺取了。
这是不仅仅是自镶白旗设置以来,第一个不是出自于其家族钮钴禄氏的固山额真,而且更代表着一个危险的信号,一个家族将要失宠的危险信号。
这使得他不得不万分谨慎,以免再招贬谪。
然而,就这左右两翼八旗精锐犹豫不决之际,“天佑兵”、“天助兵”早已经抵达义军军阵百步以外。
“徐全部火铳营出击!”张顺站在瞭望台上早看得明白,不由直接下令道。
你有火炮,我也有火炮!
你有火铳,我也有火铳!
究竟谁的火炮、火铳厉害,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随着张顺一声令下,那徐全早看到了令旗。
“举铳,前进!”徐全不由一声令下,麾下五千火铳手便端着手中的新型火铳踏着整齐的步伐向正在向义军冲锋的“天佑兵”、“天助兵”压迫过去。
“哎呦,这‘贼子’居然想和我们对射!”孔有德、尚可喜和耿仲明三人见状不由嘿嘿一笑,随即下令道,“队兵射击,战士待命而动!”
什么野路子出身,也敢和我“西法正宗”对射?
“砰砰砰!”眼见义军已经抵近百步,“天佑兵”、“天助兵”中的鹰铳手率先进行了射击。
鹰铳,即斑鸠铳,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西班牙重型火绳枪,重达十五斤,长四尺五寸,能射一两五六钱铅子,威力巨大。
该铳自明末以来传入中国,从广东、福建、江浙等地逐渐扩散到山东、河南、辽东等地。
当初张顺设计新型火铳以后,不是没有人献上此物。
不过,张顺经过一番实验之后,认为这火铳威力过剩,重量超标,并不能满足义军大规模装备的需要,就没有将其列为制式装备。
“啊啊啊!”随着几声惨叫,义军中有七八个人当场被击倒在地,顿时吓得其他鸟铳手一个激灵。
“继续前进,不许张望、不许射击!”徐全冷酷地下达着命令道。
一百步,不是义军新型火铳手的理想射击距离,这个时候胡乱放铳,除了浪费火药、弹药以外,更是会给对方可乘之机。
那“三顺王”眼见鹰铳一阵射击,义军队伍丝毫不乱,顿时心里蒙上了一阵阴影。
“既然是训练有素的火铳手,看样子这一次是取不了巧了!”孔有德摇了摇头,不由下令道,“前进十步,开火!”
双方相向而行,二十步距离,转瞬即到。
“砰砰砰!”刚到达射击距离,双方火铳手都忍不住搬动了手中的扳机。
龙头夹着燃烧的火绳一下子击打在燃烧室中,火铳手的肩膀不由一震,随即密集的火铳声响彻了战场。
“啊,啊,啊!”只这一轮,双方不知道多少人中弹倒地,又有多少人幸免于难。
“啊,我中弹了!”义军中有一个士卒只觉得胸前一震,捂着胸口就要倒下。
“快滚一边去,要装死去后面装死去,不然一会儿小心被人踩死!”不意后面的士卒上前踢了他一脚,然后快速的向前方瞄着。
“啊?”那士卒闻言一愣,这才发现胸口并没有鲜血流出来了。
原来这“天佑兵”“天助兵”采用的是轻重火铳混编的“西法”,其重型火铳便是鹰铳,而轻型火铳则为三钱的鸟铳、鲁密铳。
那鹰铳固然威力无穷,即便铁甲也能轻易穿透,但是鸟铳、鲁密铳就不成了,遇到制作良好的精甲便无能为力了。
而徐全的火铳营乃是张顺精心设计的新式火器营,其中火铳手皆头戴朱红色“笠盔”,身着棉甲式“胸甲”,腰里别了一把铳刀,手里拿的是能发射一两铅弹的新式火铳。
故而,这一轮下来义军倒没伤亡多少人,反倒对面的“天佑兵”、“天助兵”一下子被击毙了一百多个。
“恭顺王,智顺王,这事情不对呀!”耿仲明查验了士卒的伤亡以后,不由连忙取下了一副青布铁甲对着孔有德、尚可喜道。
“你们看这铁甲,竟被‘顺贼’八十步击穿了!”
“什么?”那孔有德、尚可喜闻言大吃一惊,连忙凑近一看,只见那副已经沾染了血迹的青布铁甲上面,正有一个圆圆的洞,显然是被火铳一击射穿了。
“中号鹰铳?”三人不由对视一眼,一脸不敢置信的失声道。
原来这斑鸠铳亦有大小之别,大号鹰铳一般能射一两五六钱铅弹,而中号鹰铳却只能射一两二千左右铅弹。
义军的新型火铳能射一两铅弹,和中号鹰铳铅弹几乎相差无几,故而这三人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这……这不可能!”那尚可喜连忙摇了摇头道,“五千鹰铳火铳手,这怎么可能?”
原来这鹰铳固然威力巨大,但是由于铳身太过沉重,故而射击时需要用支架支撑。
若是守城还好,若是野战,火铳手不得不特意带着一副支架作战,不但射击步骤更为繁琐,更会加大后勤的负担。
实际上张顺设计的新式火铳正是再不用支架前提下,尽可能追求威力的产物。
虽然携带使用方便,实际上对义军的后勤也造成了很大压力。
“砰砰砰!”“三顺王”的探讨还在继续,但是战场却不会因为他们的探讨而停止。
采用了三列射击阵容的义军火铳营如同精密的作战机器一边,不停地向“天佑兵”、“天助兵”倾泻着弹药。
而后金一方的火铳手,由于采用了火铳和冷兵器混编的方阵,面临着义军的枪林弹雨,一时间竟然完全无法发挥两者之长,反而暴露两者之短。
一个是正正半数的长矛手、肉搏兵只能眼睁睁看着双方对射。
一个是采取了方阵阵型的火铳手,每时每刻都会出现一部分火铳手无所事事的情况,出现了火力的严重浪费现象。
“怎么办?”孔有德、尚可喜和耿仲明三人对视一眼,不由难以置信道。
火铳营对射不过“顺贼”的火铳营,这是他们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既然如此,远攻不成,唯有近战。
“冲锋吧,冲上去冲散他们!”孔有德、尚可喜和耿仲明不由一声令下,下达了最终冲锋的命令。
堂堂火铳手,现在居然要以肉搏和“顺贼”定胜负,听起来更让人觉得讽刺意味十足。
第398章 移师
“走吧,走吧,走到矾山堡,就在那里和‘顺贼’一决胜负吧!”
就在“三顺王”带领两万“天佑兵”、“天助兵”及万余八旗精骑在保安州西门外和义军鏖战之际,“大清国皇帝”洪太正站在南门城墙之上,望着一队队满蒙精锐渡过洋河向南行去。
西门外的战争刚进行了一半,洪太已经看到了这场战争的结局。
“三顺王”的“天佑兵”、“天助兵”固然精锐,哪怕让后金兵来对阵,也会非常的棘手。
然而,当他们对上“顺贼”的时候,就被无情的“碾压”了。
你道为何?
原来这“天佑兵”、“天助兵”全赖火器,一旦火器不如人,火炮火炮对射不过,火铳火铳对射不过,自然就黔驴技穷了。
在你最擅长的地方被别人无情碾压了,那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既然连洪太寄予厚望的“天佑兵”、“天助兵”都无法对付“顺贼”,那么移师南下和“顺贼”进行最终决战,这是洪太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战役是战略的延续。
将一国之安危,一世之兴衰寄托在一两场战争上,是一国之君主最失败的做法。
往日,他私底下常常拿此话嘲笑明国紫禁城里的那位,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堂堂“大清国皇帝”竟也会变得和他一样,这真是奇耻大辱啊!
想到此处,那洪太不由深深的向东面看了一眼,又自我安慰道:“我究竟还是和你有些不同,毕竟‘顺贼’火力虽猛,奈何火药消耗却是个天文数字。”
“如今双方刚刚交手数次,其火铳、火炮耗费火药何止十万斤?”
“若朕再坚持一些时日,恐怕到时候‘顺贼’火炮虽多,火铳虽利,却无药无丸可用,又能奈我何?”
慎战,慎战,洪太又在心中反复提醒了自己几次,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扭头问道:“‘三顺王’与‘顺贼’的战况如何了?”
“启奏陛下,似乎落入了下风,奴才这就派人前去询问!”那范文程闻了,连忙应道。
“去吧!”洪太点了点头,仰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也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随着洪太一声令下,不多时早有几个奴才匆忙赶到了保安城西面城楼之上,往下一看只见城外人山人海,分成了东西两股势力,不断的游走厮杀。
那游走的正是义军和后金双方的骑兵,而厮杀的则是双方阵前的步卒。
更有威力巨大的炮弹时不时飞了起来,然后落入人群之中,瞬间砸死、砸伤了一片。
这几个奴才虽然见惯了厮杀,却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一时间只两股战战、牙齿上下不停的打架。
“后金的主力,还是没有出现吗?”就在这是张顺移开了望着城上几个奴才的目光,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千里镜”道。
“没有,暂时还没有消息!”徐全闻言连忙应道,“如今后金骑兵众多,我军骑兵范围被压制了许多,一时间难以探查远处的动静。”
“两营骑兵,还是太少了啊!”张顺摇了摇头,不由感叹道。
“传令下去,着杨承祖部骑兵出战,先解放出我军左翼炮兵再说!”
由于只有李述孔一营游骑苦苦支持,导致义军两翼炮营被牵制了起来,无法对后金步卒进行大规模轰击,这才导致双方陷入了僵局。
当然,这种僵局张顺其实是不怕的。
这一次他带出来的有五万人马,对付“三顺王”的两万“天佑兵”、“天助兵”和万余后金八旗,自然是绰绰有余。
然而,张顺主要担心的是驻扎在保安城内的后金主力,生怕在双方战的筋疲力尽之际突然杀出,自己手里没有生力军可用。
故而,他一直在手中握着两万步卒作为奇兵不动,任由剩下三万步骑炮人马与敌人鏖战。
且不说那张顺如何计较,且说那杨承祖听着外面的厮杀半晌,如今日已过午,又得不到半点命令,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就在这时,传令兵突然看到了中军大帐的指挥旗动了起来,不由大喜道:“将军,将军,舜王有令,命我等击退左翼后金骑兵,以便大炮继续轰击敌阵。”
“好!”那杨承祖闻言不由大喜过望,连忙翻身上马道,“出发,不破金虏,誓不回还!”
杨承祖部的骑兵正藏在义军阵中,随着军令一下,早从义军军阵后面鱼贯而出,然后绕到了义军左翼。
众人失却了义军大阵的遮蔽,只觉得眼前一亮,这才看到有一股后金骑兵正围着义军炮兵阵地走马灯一般的打转。
杨承祖不由大喜,连忙把手中的长枪一挥道:“杀,趁其不备,掩杀其军!”
原来正围困义军左翼炮兵阵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巴牙喇甲喇章京伊尔登及其麾下巴牙喇营。
经过多番试探和冲锋以后,这伊尔登终于把义军的三千白杆兵和几十门大炮围了起来。
只是由于白杆兵悍勇,“红夷大炮”威力巨大,那伊尔登一时间难以得手,只得采取稀疏阵型围着射箭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