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维护梁国的安定,苏定方这个亲手拿下了梁国全境的人成了大唐朔州的都督。
中军大帐内。
李元吉一手拿着暖壶,一手掀开了放着梁师都脑袋的盒子,看着里面那已经斩下了有一个月的脑袋,由衷的感慨了一句,“我从没有见过梁师都,我以为我会在战场上见到梁师都,可没想到,我真正见到梁师都的时候,他只剩下了一个脑袋。”
这就是成王败寇最直接的体现。
国与国之间,势力与势力之间,如果真要是展开了不死不休的厮杀。
到最后,失败者就会成为尸体,而胜利者可以把玩着失败者的头颅,发表各种感慨。
“只是一个梁师都的脑袋而已,有什么好炫耀的。比这还大的脑袋,我亲手俘获过好几颗。”
帐篷内的左侧,李世民双手放在火盆上烤着,不屑的撇着嘴说。
李世民这可不是吹牛皮,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比梁师都厉害,势力范围比梁师都大,实力也比梁师都强的人,李世民确实亲手俘获了好几个。
并且都送到了李渊面前,由李渊做主砍下脑袋,送到了太庙里供起来了。
如今太庙里供奉着一排排的脑袋,而尚有许多空位需要新的脑袋去填补。
不过,李世民很少会炫耀他的功绩,如果他开始炫耀了,那就说明他的自尊心又跑出来作祟了。
所以李元吉没搭理他,而是将梁师都的脑袋递给了赵成雍,“送回长安城去,交给太庙里的人好好炮制一番。
等到我们班师回朝的时候,同颉利、达延芒结波、大贺咄罗的脑袋一起献上去。”
虽然颉利、达延芒结波、大贺咄罗的脑袋现在还没砍下来,但也快了。
李渊那边已经击溃了达延芒结波,并且占领了吐谷浑九成的疆域,如今达延芒结波只剩下了一成的疆域在苦苦支撑。
虽然达延芒结波一个劲的向吐蕃和西突厥求援,并且许了许多好处。
但吐蕃也好,西突厥也好,都没有出兵襄助的意思。
所以达延芒结波很快就会被征平。
李靖那边,目前已经会同阿史那思摩、夷男、黄头,将颉利团团围住了,在颉利的长子欲谷被阿跌部大酋所斩以后,颉利就失去了所有的锋芒,生出了退意,如今正跟阿史那社尔一起想办法,向西突厥突围呢。
虽然李元吉很想放颉利去西突厥,让颉利和阿史那社尔趁着统叶护快要死的时候,将西突厥彻底的搅乱,为大唐征讨西突厥创造出有利的条件。
但颉利对大唐,乃至大唐所有人,有着重要的意义。
唯有拿到颉利的脑袋,大唐才能一雪此前被突厥人欺辱的耻辱,唯有拿到颉利的脑袋,大唐才能报此前突厥南下造下的所有大仇。
所以颉利必须死。
这是凝聚大唐民心,使大唐百姓脊梁挺起来的关键。
只有报了这个大仇,杀死这个大敌,大唐的百姓才能因此骄傲起来,并且誓死捍卫自己身为唐人的荣耀。
第九百七十七章 上位者的选择题中没有坏这个选项
赵成雍躬身应允了一声,抱着装有梁师都脑袋的盒子出了中军大帐。
在赵成雍的脚步声彻底的消失了以后,李元吉看向李世民道:“梁国已经被我们征服,大贺氏联盟应该也快了,剩下的就只有颉利了。
只要拿下了颉利,我们就可以好好的跟阿史那必勒讨论一下要不要接受他归降了。”
“阿嚏……”
李世民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已经冻的有些泛红的鼻子,鄙夷的道:“你根本就没有招降阿史那必勒的意思,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呢。”
李元吉刚把玩完一个大敌的脑袋,而其他的大敌也已经上了大唐的砧板了,脑袋被砍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心情大好,没跟李世民计较,笑着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们现在还是很需要阿史那必勒归降的……”
李世民撇着嘴讥讽道:“是,你是需要阿史那必勒归降,但你却不会纳降。”
说到此处,李世民又哼了一声继续道:“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如今已经到了冬日,草原上动不动就有连番大雪。
大雪一盖,我们的大军根本辨别不清方向。
草原人就不同了,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天气,并且有一套在这种天气中辨别方向的办法。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李靖、阿史那思摩,以及那个叫夷男的出了岔子,让颉利逃出他们的包围圈,很有可能就会失去颉利的踪迹。
颉利在我大唐手里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再吃一次亏,他有很大的几率会躲起来,到时候你再想找到他就难了。
而这种枭雄,站出来的时候不可怕,躲起来的时候才瘆人。
到时候你一日不除掉他,就一日不得安宁。”
李世民所说的安宁指的是心灵上的安宁。
李元吉也清楚这个道理。
这就像是打蛇一样,蛇在你面前的时候其实没那么可怕,只要你手持利器,就有将它斩杀的可能,但蛇要是躲起来了,并且就躲在你周边,即便是吓不到你,也会膈应的你寝食难安。
颉利如今对大唐而言还不算是蛇,应该算是一只瘸了腿的老狼,但一旦放走了他,他就会变成蛇。
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你身边冒出,对你发起突然袭击的蛇。
说他对大唐有威胁、会瘆人,有点夸张,但说他会膈应人,那绝对没错。
只要他还活着一日,大唐上下就会记得还有这么个人,就会提防着他会突然冒出,并且对大唐发起突袭。
所以为了大唐的安宁,也为了不给自己留心病,绝对不能放跑了颉利。
“此事二哥不需要担心,我已经叮嘱了李靖,让他别放跑了颉利,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李元吉笑着说,言语中信心满满。
他之所以有如此大的信心,倒不是说真的相信李靖不会让他失望,而是他在李靖出征后不久,又派了颉利的克星去了阴山。
颉利的克星是谁呢?
那就是在历史上没什么名气,但却拥有大唐第一气运的张宝相。
因为他的缘故,张宝相并没有像是历史上那样成为定襄道行军副总管,而是成了延绥道行军副总管,名义上归延绥道行军总管李神符调遣,可实际上却在李世勣手底下充当牛马。
所以将张宝相调去阴山很容易,一句话足以,不需要再做其他的。
有张宝相这个双重保险在,颉利走脱的可能性不大。
就算是张宝相的气运失灵了,真让颉利走脱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虽说颉利走脱了以后,容易变成膈应人的东西,但颉利走脱这件事,也能成为大唐调教突厥人的借口。
比如借此质问阿史那思摩,以及其他归降了大唐的突厥大酋,是不是故意放跑了颉利。
阿史那思摩,以及其他突厥大酋,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就会献出更多的忠心。
大唐驱使起他们来就会更容易。
很多人以为,上位者在做选择的时候,面对的选项会跟他们一样,会在好坏之间做选择。
其实不然。
很多时候,上位者在做选择的时候,面对的选择并不是好坏,而是很好,以及好,根本不会有坏。
因为成熟的上位者在做事的时候,只会去追求很好,以及好,根本不会去追求坏,一旦出现了坏的选项,他们情愿不做,也不会下场。
所以,在他们下场了以后,所面对的选项中就不会有坏。
就拿颉利这件事来说,在颉利兵败于庆州,突厥内部又出现了二分以后,大唐在对上颉利的事情上就没有坏这个选项了。
因为颉利的实力已经被削弱的不成样子了,而大唐的实力却在飞速的增长。
以前大家是势均力敌,甚至大唐还比突厥弱一线,可如今大唐的实力远超过突厥。
打突厥,在自己不出昏招的情况下,几乎就是碾压性的。
所以大唐跟突厥的战事,没有胜败这种选项,只有大唐单方面的大胜和小胜的选项。
在这种情况下,颉利被擒了也好,走脱了也罢,都影响不了大局。
蛇终究是蛇,再膈应人,那也不是豺狼虎豹的对手。
虽然豺这种动物在动物界的名声不好,用它来形容人也有种把人看成坏人的意思,但大唐有这种像是豺一样的人。
所以用豺狼虎豹来形容大唐的贵族,并不突兀。
“哼!”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他让你失望了,你又能怎样,你还能杀了他不成?”
李元吉撇撇嘴,‘啶学能’,咳咳,硬杠就没意思了。
颉利如今已经身败名裂了,再在漠北败一次,那就彻底的翻不了身了,能做的就只有带着残部逃往西突厥,去西突厥求活了。
所以颉利被擒与否,都影响不了大局,又何必在这种事情上杠呢?
更何况,颉利就算去了西突厥,也不会被黄土已经埋到天灵盖的统叶护所容,夷男更不会忘记杀父之仇。
所以颉利去了西突厥也是苟延残喘,能不能在统叶护和夷男双重绞杀下活下去都是问题,更别提其他的了。
“你自己在这里呆着,我出去走走。”
李元吉懒得再搭理李世民这个杠精,披上了大氅出了中军大帐。
十月里的突厥,已经进入了凛冬,所以天气格外的寒冷。
即便是有元衣保暖,将士们依然冻的直流鼻涕,一些人身上还长了冻疮。
所以在闲暇的时候,他们都会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靠着帐篷,迎着太阳,互相涂抹防冻的旱獭油。
由于旱獭是草原上的产物,大唐又初入草原,所以旱獭油的储量并不丰富,仅有从突厥各个部族中缴获到的一些,所以将士们在用的时候都会格外的珍惜。
李元吉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将士,其中一个在手上涂上旱獭油以后,在另一个手上疯狂的猛搓。
看似是最先涂旱獭油的将士在为另一个将士涂抹旱獭油,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们是在共享那一丁点的旱獭油。
因为他们两个手上都有冻疮,他们涂抹的那点旱獭油也均匀的涂抹在了两个人手上。
李元吉召来了正在远处巡营的李世勣,问道:“营中长冻疮的将士们有多少?”
李世勣一脸苦涩的道:“几乎全长了,经常在外面跑的斥候们,有些还需要截肢……”
当冻疮发展到一定地步的时候,截肢是在所难免的。
因为截肢了还能活,不截肢的话有很大的可能会死。
大唐的医疗条件很有限,医疗资源也是如此。
纵然近几年医疗资源大规模增加了,医疗条件也大幅度的上升了,依然不能照顾到大规模的人群。
像是大军出征,几乎全受了冻伤的情况下,就不可能照顾到每个人,让每个人都在受了冻疮以后,全头全尾的活下去。
所以在大规模冻疮出现,并且冻疮还很严重的情况下,截肢是最有效,也是最无奈的治疗方式。
“不是给将士们发了旱獭油,并且发了御寒的柴薪了吗?”
李元吉皱着眉头问。
李世勣苦笑道:“旱獭油的数量有限,臣已经优先供应给了在外作战的将士,剩下的将士能分到的就不多。
至于御寒的柴薪,都是牛粪和马粪,烧起来的时候味道很大,将士们不肯用。”
李元吉瞪起眼道:“在草原上,不烧牛粪和马粪烧什么,让民部的人送一些干柴或者炭薪过来,你觉得可能吗?”
说来也怪,汉人在恭顺的时候,非常恭顺,会恭顺到让你怎么看怎么舒心,可是在固执的时候固执的可怕,让你看了想打人。
就拿烧牛粪马粪这种事来说。
草原人习以为常,甚至把牛粪马粪当成了日常所需的燃料。
可汉人就不行,就是因为嫌弃牛粪马粪烧起来有一股味,所以说什么也不肯将这当成正常的柴薪去燃烧,也不肯拿它们取暖。
李世勣笑的更苦了,道:“臣知道不可能,可臣劝也劝过了,骂也骂过了,甚至还打过了,可他们就是不听臣的。”
李元吉沉默了一会儿,紧皱起眉头道:“那就只能以身作则了。”
第九百七十八章 以粪为柴
劝导不行,那就只能引导了。
而上位者在这个时代的引导性作用还是很坚挺的。
只要上位者用上了牛粪马粪做燃料,那么将士们即使不习惯牛粪马粪燃烧时候的那个味,也会尝试一二,并且捏着鼻子,硬着头皮用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