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在应允了一声后,拿着苏定方的文书匆匆的离开了中军大帐。
李元吉在褚遂良走后,继续批阅起了文书。
梁国的战事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大贺氏联盟那边的战事就没这么乐观了。
明明是各方势力中实力最小的一个,但大贺氏联盟却守住了自己的疆域,并且还打了几场胜仗。
一直帮着踏实力部对付大贺氏联盟的庞玉,在率领幽州兵马,以及踏实力部的兵马将大贺氏联盟的兵马赶进大山的时候,遭到了埋伏,麾下的大军损失过半,庞玉本人也受了重伤。
而大贺氏联盟借着这个机会,展开了猛烈的反扑,不仅夺回了被踏实力部占据的疆域,甚至一度杀进了营州。
本该跟庞玉互为犄角的李大亮和突地稽也因此倒了大霉,吃了好几场败仗,目前只能将兵力收缩在营州、蓟州等几个重要的城池内,并且向朝廷求援。
而求援文书就是李大亮写的。
李大亮在文书中绝口不提庞玉的过错,只是大致的将辽东的局势讲了一遍,并且请求朝廷增派援兵。
李元吉在看完了李大亮的文书以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庞玉一员老将,吃了败仗,情有可原。
大唐在各个战场上几乎全胜,仅在辽东战场上吃了一次小亏,也没什么,更不会影响大局。
但庞玉从始至终一封文书都没来,好似他战败跟他没关系似的,也好似他在辽东战场上的胜负也不需要向朝廷汇报似的,这就有问题了。
如果说庞玉因为伤势过重,陷入了昏迷,没办法写文书,那他军中的军司马和幽州长史会站出来帮他主持大局,并且帮他写文书。
可各地送来的文书中,并没有幽州总管府军司马的文书,也没有幽州长史的文书。
这就说明庞玉是清醒的,是他阻止了军司马和幽州长史代替他写文书。
所以他想干什么呢?
还有突地稽和踏实力部叶护。
大唐此次出兵大贺氏联盟,是帮他们打仗,不是帮自己打仗。
他们吃了败仗,按道理来说应该给大唐知会一声才是,可是时至今日,他们一点反应也没有。
“来人呐!”
李元吉冲中军大帐外招呼了一声。
赵成雍的身影出现在了帐内,单膝跪地道:“请殿下吩咐!”
李元吉沉声道:“派人快马回去告诉柴绍,令他即刻率薛万述、薛万均两兄弟赶往幽州,代替庞玉和李大亮统管幽州、营州、蓟州各地的军务。
任他为河北道行军总管,任薛万述为幽州总管、幽州刺史,任薛万均为营州总管、营州刺史。
并且让传话的人告诉他们,我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不希望辽东再传回什么战败的消息,更不许辽东再有什么反对我大唐的声音。
至于他们该怎么办,由他们自己定夺,我不会过问。”
赵成雍听出了李元吉言语中的杀机,郑重的抱拳道:“喏!”
李元吉的话里虽然没有一个‘杀’字,但话里面的杀机谁都能感觉到。
让柴绍、薛万述、薛万均去辽东,并且还不允许辽东再传来什么战败的消息,以及反对大唐的声音,不就是让他们三个将所有的敌人消灭,并且将所有反对大唐统治的声音也消灭嘛。
至于如何消灭,那还用问?
当然是把一切有敌意的,一切会反对大唐的全杀干净。
为了免除他们的后患,以及他们的顾虑,李元吉还给了他们便宜行事的权力。
他们去了辽东以后,无论怎么办,李元吉都不过问,就是便宜行事的意思。
……
三日以后,中军大帐内的调令就送到了柴绍、薛万述、薛万均手里。
柴绍、薛万述、薛万均丢下了手头上的事情,带着部曲就往河北道赶。
在赶路的同时,柴绍一道又一道的调令传递到了河北道各个地方。
虽然柴绍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姊夫,但是论起打仗的本领,柴绍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随着他调令不断的在河北道各地传播,等到他赶到河北道的时候,高雅贤已经征集好了河北道的大部分府兵,并且准备好了十万石的粮草。
柴绍任薛万述和薛万均为左右两军的行军总管,率先率领着一万兵马,分别赶往了营州和幽州。
而他自己率领着剩余的人马,押送着粮草,徐徐的赶往了营州。
薛万述和薛万均到了营州和幽州以后,分别接替了庞玉和突地稽的职务,掌控了营州和幽州。
同时对营州和幽州重新布防。
第九百七十六章 颉利必须死
十月中旬。
柴绍率领着大军赶到幽州的时候,薛万均刚好在营州外打了一场胜仗,不仅阵斩了大贺氏联盟中的独活部大酋,还一口气追出去了五十多里地,一路上斩杀和俘虏的大贺氏兵马超过了万数。
据说追到最后薛万均都杀疯了,不仅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势,还披头散发的追着大贺氏的人跑。
要不是家中的部曲及时阻止了他,并且把他带了回来,他说不定会继续追下去。
李元吉在检查长安城送来的元衣,听完了褚遂良所念的战报,错愕的看向褚遂良道:“你确定这是薛万均?”
据他了解,薛万均打起仗来是厉害,但绝对没这么疯。
相反,还很稳,很有章法。
这种打起仗来,杀到兴起的时候,不管不顾的性子,怎么看都像是他的弟弟薛万彻。
也只有薛万彻那个武疯子,在上了战场,杀到兴起的时候,才会干出这么疯狂的事来。
毕竟,庞玉已经被埋伏了一次了,其继任者在接替了他以后,肯定会防着这一点。
而一口气追击了敌人五十里这种事,明显不是一个防着敌人埋伏的人会做的事情。
褚遂良不明所以的眨巴着眼道:“战报上是这么写的……”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战报是哪里发来的?”
褚遂良愣了一下,如实答道:“是幽州总管府发来的……”
李元吉好笑的道:“营州总管府的总管打的胜仗,需要幽州总管府的总管来表功?”
虽说二人都是兄弟,并且爵位上有很大的悬殊,可如今是战时,不讲兄不兄弟这种事,二人如今所担任的官职,以及所承担的军事任务又是一样的。
幽州总管薛万述凭什么帮营州总管薛万均表功?
他有这个资格?
那他把柴绍往哪里放?
褚遂良若有所思的道:“殿下的意思是,这里面有猫腻?”
李元吉点头笑道:“有是有,但没必要去计较。”
以薛万述的智慧,还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既然犯了,那就说明他希望被看出来。
他希望被看出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那就是变相的讨饶。
他这是在用这种方式给那个名叫‘薛万均’的武疯子讨饶呢。
褚遂良不知道这其中的详情,所以有点懵逼。
李元吉继续笑道:“草拟一份文书递给长安,让薛万彻五日之内来此处见我,多一日就打他十板子。”
褚遂良听到这话更懵逼了。
不过他也是聪明人,在仔细思量了一会儿后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扬了扬薛万述的文书道:“殿下的意思是,薛总管之所以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就是故意让殿下看穿的。
而在营州打了胜仗的薛总管,也不是薛总管,而是薛将军?”
这话听着有些拗口,但谁叫薛氏兄弟如今充任着一样的官职呢。
李元吉点头笑道:“差不多吧……”
褚遂良会心一笑道:“那看来殿下很宠爱这位薛将军!”
不宠爱的话,又怎么可能将代人出征这种事轻飘飘的揭过呢?
真当这是木兰诗啊。
代人出征不用受罚啊?!
正规的军队之所以战斗力比乱民和起义军强,就是因为正规的军队有纪律。
而这种纪律都是很严苛的。
像是代人出征就是命令禁止的事。
如果是在出征之前发现的,那么代人出征的人不仅会被贬为戍卒,放他过关的一众官员和小吏也会跟着吃瓜落。
如果是在出征的过程中发现的,那代人出征的人有很大的几率会被砍头,放他过关的一众官员和小吏也有可能会追究到底。
小兵尚且如此,更别提大将了。
被发现了后果更严重。
毕竟,大将所承担的军事任务更重,一旦因为这种事情战败了,那国家的损失就大了。
所以对大将的惩罚自然更严重。
虽说在严苛的纪律下,这种事依然屡禁不止,但发现了和没被发现完全是两回事。
没被发现的,可以一直糊弄下去,被发现了,那就必须受罚。
像是大将这种级别的,被发现的几率更是百分之百。
所以根本就不能存侥幸心理,在出现问题的第一时间,就得尽快想办法征得上位者的原谅。
只要没打败仗,又或者上位者的身份和分量够用,那这种事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李元吉的身份和分量无疑是够用的。
在如今的大唐,他不敢说是口含天宪,但最不起码也能达到金口玉言的级别。
所以他开口揭过了此事,那就没人再去追究此事了。
李元吉笑道:“军中能打仗的将校很多,但是性情憨厚的不多,碰到了以后,能回护一二自然得回护一二。”
毕竟,在充满了心眼的权力场上,没心眼的铁憨憨,要是没人护着,会死的很快,也会死的很惨。
历史上那些性情憨厚的名将,都是在掌权者的回护下才成名的。
要是没有掌权者的回护,他们别说成名将了,能不能混出名堂都是问题。
褚遂良听到这话,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臣以后是不是得憨厚一些,如此,臣遇到了什么麻烦,殿下也能回护臣一二?”
李元吉愣了一下,盯着突然调皮起来的褚遂良笑道:“你不行,你的才智已经露出来了,再藏恐怕藏不住了。
所以你遇到了麻烦,得自己想办法去解决,我可不会帮你。”
不等褚遂良搭话,李元吉又笑道:“当然了,你有一位颇具名望的父亲,你父亲故交又遍天下,你遇到的麻烦,相信他都能帮你解决。”
褚遂良一脸汗颜的道:“家父怎么能跟殿下相比呢?”
一个是人君,一个是人臣,出了问题,找谁更管用,那还用说吗?
“哈哈哈……”
李元吉失声笑了起来。
褚遂良也逐渐的跟着笑了起来。
……
五日后,薛万彻没来。
六日后,薛万彻也没来。
但大唐的战事,不会因为薛万彻出现与否出现任何改变。
在草原上的第三场大雪飘飘洒洒的落下来的时候,苏定方差人将梁师都的脑袋送到了中军大营,大唐不仅彻底的征服完了梁国、收复了梁国全境,大唐的大军还入主了梁国的都城。
从代州方向运上来的辎重,也源源不断的开始向朔方城汇聚。
为了安抚梁国的百姓,梁洛仁这个亲手砍下自己堂兄脑袋的人成了大唐朔州的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