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暴雨倾盆,万人叩首,鲜血融入佛光,蒸发成隐约的雾气。
陡峭的山峰颤动起来,以成老教授为首的信徒们,骤然化作跪拜的枯骨。
电光霎时间闪过,照亮了他们森然的骨架。
这一幕就像是千万年不朽的壁画,遥远的神明屹立在佛光的尽头,无尽的罪民们颤栗地跪拜在地忏悔赎罪,在时光的风化下沦为森然白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寂静里回荡着亡魂般的低语。
“恭迎吾王的苏醒!”
他们赞颂道:“吾王万岁……万万岁!”
于是,响应着罪民们的呼唤,太古的君王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
夏稚仿佛被通天彻地的佛光淹没了,禅院里的佛像一寸寸的碎裂开来,像是匍匐在地上恭迎着某个存在的苏醒,甚至连院子里那尊巨大的石碑都坍塌下去。
山峰摇摇欲坠,她本能想要去保护身后的少年。
不料却发现,顾见临早已苏醒。
“你……”
夏稚望着祂的眼睛,一时间像是着了魔般,震憾失神。
“谢谢。”
顾见临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话音一落,酷烈的黄金瞳在天地间燃起。
伴随着蔓延了千万里的火烧云,还有那尊冲天而起的黑麒麟!
第513章 最强的……天人化!
这是夏稚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真实容貌。
因为顾见临的兜帽已经被焚毁,面部伪装也被融化得一干二净,漆黑的墨玉面具千丝万缕的凝聚出来,尊贵狰狞的麟角突破而出,他再次以古神族的森严姿态面对这个世界,衣袍也染上了鎏金般的佛光,恍若神明。
不。
这一刻祂就是神明。
秩序世界的升华者们,没人会对那张脸感到陌生。
毕竟祂有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麒麟!
如此恐怖的神威自然是凡人所无法承受的,夏稚被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像是一个受惊的鹌鹑般缩在他的背后,却又不敢伸手去抓他的衣角,畏畏缩缩的。
殊不知那种焚世的威压,恰恰就是眼前这个少年所带来的。
惊恐之余她想通了很多,比如他为什么会突然来到她家里暂住,明明是世家子弟又为何如此低调,还能得到那位老教授的赏识,甚至能帮她适应烛照律法。
原来你是麒麟啊,难怪你的眼里藏着那么多的悲伤。
“别怕。”
顾见临轻声说道:“在这里等我。”
他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夜空里的火烧云横贯天际千万里,黑色的麒麟仿佛飞升到天空的极处,愤怒的咆哮声恍若暴雷,世上再无如此狰狞森严的生命,祂通体流淌着鎏金的辉光,暗金色的鳞片质感极尽尊贵,踏空而起的时候虚空都在颤动。
原始回归,麒麟本相!
灼热的火烧云骤然被破开,一尊通天彻地的血红古龙仿佛浴血重生,纵然龙躯已经千疮百孔,却也淋漓着辉煌的佛光,妖异的曼陀罗花在虚空里盛开,仿佛在簇拥着伟大的神明死而复生,雷霆和闪电匍匐在祂的身下!
原始回归,烛龙本相!
黑色的神明和血色的神明交相辉映,悬浮在陡峭的山峰之上。
那座山轰然颤动,黄金的炼金矩阵骤然熄灭,只留下巨大的卍字!
千万枯骨仰望着天空,膜拜着滔天神威。
压迫感!
极致的压迫感。
滔天的龙吟和愤怒的咆哮混合在一起,宛若天雷滚滚。
颓然的气势重回巅峰,甚至更盛。
因为顾见临终于晋升到了圣域级。
斩鬼途径,七阶衔烛。
神司途径,七阶东君。
顾见临能够感受到域在体内的构筑,一呼一吸间吞吐着如潮般的灵性,那种质变般的力量宛若源源不断般涌现出来,仿佛源自天地自然。
他以原始的姿态睥睨天下,如同神明俯瞰大地!
烛龙和麒麟的眼瞳里倒映出宛若神明般的少年,他的眼瞳里尽是佛光。
盘旋在天空中的九头鸟陷入了沉默,祂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为何没有全力以赴,哪怕濒死的状态也没有召回麒麟禁咒的影子。
原来是这样。
这个大男孩来到中央灵枢院就在筹备着晋升圣域。
只是一直不确定会是谁最先遇到这个晋升圣域的,满腔怒火的少年。
那个入局者,恰恰就是鬼车始祖。
如今哪怕是一对一,祂都不可能再战胜对方。
而现在,是二打一。
“任务结束。”
中央灵枢院的机房里,琉璃坐在如涡轮般旋转的机箱前,凝视着闪烁着雪花屏的投影屏幕,轻声说道:“考虑到零号的位格,晋升圣域级的他已经可以被称作是巅峰强者了。从此世上很难有人再能威胁他的生命,反倒是该掂量一下,当自己遇到他的时候,还能不能活下来。这是一位王,真正的王。”
“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终于称王了么?”
苏有夏凝视着投影屏幕里的烛龙和麒麟,古老的神明从一场伟大的死亡里归来,燃烧着无尽的怒火重生,倾泻着愤怒和暴力。
祂们伟岸的身姿遥远得像是屹立在太古的年代。
“没想到一场本该消失在远古时代的祭祀,会发生在现实世界。”
姜子夜震憾失神,轻声呢喃:“这就是你们的计划么?”
“不,这是零号的计划,从麒麟仙宫第二层归来时就写在了日记上。”
琉璃轻声回应道:“他要复仇,但按部就班的晋升太慢,只能兵行险招。在秩序还在的时候,没有人能在现实世界里举行如此规模的活祭,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牺牲无辜的人来成就自己。绝大多数的古神界也已经丧失了生机,没有那么多的生命供他挥霍。因此,他要来到中央灵枢院。”
她顿了顿:“在他的眼里,这里遍地都是罪人。”
少女的双手离开了键盘,放弃了对深空网络的控制。
红色的警报声回荡在中央灵枢院的上空。
……
……
这一日,中央灵枢院回荡着深空的警报:“警告,检测到最高规格古神之息,检测到最高规格古神之息,非战斗人员请撤离,战斗人员请撤离!”
当白金冲出那座宛若坟墓的禁忌区时,夜晚的天空已经被辉煌的佛光照得宛若白昼,他忍不住抬手挡住了双眼,试图眯起眼睛望向天空中的神明。
心脏剧烈的跳动,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天人之力正在被抽空!
肃杀的意味在这个世界蔓延开来,令人感到莫名的颤栗。
抬着担架的研究员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们感受到了熟悉的威压,恍惚间就像是回到了被那个女人所统治的时代,她辉煌的背影如日之升。
莱茵赤身裸体地躺在担架上,尚且还处在重伤昏迷的状态下,却仿佛能够感受到太阳在黑夜里升起,这本该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就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梦的深处是尽是肃杀的意味,像是有人在浴火重生。
“大人!”
“父亲,哥哥!”
天机和牧家姐弟从石桥上冲过来,佛光如潮般蔓延开来,淹没了他们。
秩序世界的天人们都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意味。
重温一度被支配的敬畏和恐惧。
无论是审判庭的圣者,还是幸存的议员和执事。
魔都的港口,唐绫背着古朴的剑匣站在甲板上,清冷凛然地美眸里倒映出宛若神明般的背影,仿佛跟记忆里那个肃杀的女人渐渐重叠在一起。
泪水沿着脸颊无声地流淌下来。
破碎的长街上,苏有珠抬头望天,凝视着那尊伟岸的背影。
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渐渐平和下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高架桥上的雨夜,她抱着昏迷的他心痛到无法呼吸,也能感受到他心里惊涛骇浪的愤怒和悲伤。
只是这一次,她骄傲地翘起朱唇。
如今那个从高架桥上走出来的少年终于长大。
终于手握刀剑,杀向了他生命里的宿敌。
亦或是在遥远的北极冰海上,两尊屹立在冰川之上的恐怖怪物。
白银和黄金的原始姿态隐没在呼啸的暴风雪里,似有所感地朝着远方升起的佛光看了一眼,森然可怖的眼瞳里竟然闪过一丝敬畏。
因为他们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师母的味道。
“那么多年来,师母不喜欢你们,其实是有原因的。”
一尊青色的麒麟盘踞在冰海之上,沙哑笑道:“不仅仅是因为你们不聪明,更重要的原因是……你们的天赋,真的不怎么样啊。”
那尊暗红色的古龙冲天而起,戏谑的嘲笑声回荡在暴风雪里:“确实,师母把天人化的秘密都留在了那座禅院里,有的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学到皮毛,而有的人只是枯坐了一夜,就能够领悟真谛……这是为什么呢?”
苍天震怒。
以黄金和白银所在的雪山为原点,千万里冰海浮现出凄厉可怖的裂隙,无尽的剑痕仿佛连天空都撕裂了,可见他们的愤怒和惊惧。
只是那股肃杀的意味是如此的浓烈。
哪怕隔着半个地球,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
那才是师母留下的……真正的传承!
这一刻,伴随着雷鸣滚滚,肃杀漠然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
……
孤独的高速路上,顾见临睁开了酷烈的黄金瞳,朱红的火焰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本该被焚烧成焦炭的躯体竟然完好无损,隐约流淌着鎏金般的辉光。
他轻声说道:“如是我闻。”
佛光在他的眼瞳里亮起,他的双手凝结出了一个古怪的法印。
恍若古佛拈花。
鬼车始祖的手早已经离开了他的咽喉,不是出于仁慈,而是因为惊恐。
只是触碰了一瞬间,祂就感受到了手掌传来的烧灼感,仿佛近距离被灼热的阳光焚烧一般,饶是以始祖般宏大的生命结构都在轰然崩溃。
哪怕遮天蔽日的朱雀虚影,都被刹那间亮起的佛光所洞穿,竟然一寸寸的燃烧起来,滚烫的灰烬如雪般飘落下来,仿佛点燃了整个世界。
“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瞋痴。”
顾见临从坍塌的副驾驶上坐起来,圣洁的佛光映照着他无悲无喜的脸,眼神再也没有任何恐惧或是迷茫,只有居高临下的傲慢和肃杀,他变幻手印的双手是如此的迟缓,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蕴藏着宇宙的终极奥义。
“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鬼车始祖一步步的倒退,眼前的佛光是如此的悲悯静谧,却如同山呼海啸般带给他恐怖的压迫感,那是来自至高律法的终极,最强的奥义。
曾几何时,这座燃烧的高速路对于顾见临而言是无法逃脱的牢笼。
他自始至终都被困在这个牢笼里,再也没能走出去。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陷入暴风雨的囚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