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林觅有了种“自己能说自己是司机却不允许别人把当他司机”的上纲上线感。
林觅稍微措了下辞:“你太敏感了。”
“我会和林老太太打声招呼。”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被轻飘飘弹开,邬北气极,反而冷笑了声:“你也先别急着赶司、机走。”
林觅:“你不用一直强调司机的身份,学长,我真没这样想,也不会物化你。”
言外之意是,你自个儿可以不把自个儿当回事,但是请不要见缝插针挑别人话里的刺,听着很累。
邬北没接话,清越冷感的五官上仍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唯有那双漆黑的瞳里,徐徐蔓开沉冽的纹路。
过会儿他落回视线,拔出孔里的钥匙,开车门下来。
林觅恰好站在门侧,随着他的动作,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花影降到脚尖的青石板地面上。
正院里有一片种植花草的区域,回头望见身后的一棵瘦树,枝头上挂着淡红色的夹竹桃骨朵。
这花带有微弱的毒性,林觅想要远离,面前屹立的男性轮廓却占据了全部出口。
林觅心系老太太的事,此时看他的眼神已经迸出部分不耐。
邬北耸着眼皮平静回望。
两人像是无声对峙着。
缄默少顷,他轻勾了下唇,侧身让出一条通道:“请。”
林觅生硬地回了句谢谢,抬眼望见管事的翁叔从侧门出来。
看到来者是多年未见的林小姐,翁叔怔愣须臾,面上转为抑制不住的喜悦。
杵着拐杖颤颤巍巍走近:“翁叔好些时候未见你了,已经出落得这么漂亮了啊。”
林觅连忙过去扶住老人的手臂:“您小心些身体。”
“害不用担心,老爷子我身子骨硬朗得很。”
林觅没忘记此行目的:“奶奶那边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通知病危了?”
翁叔貌似噎了下,而后安抚般拍拍她手:“老太太在主厅,姑娘亲自去看看吧。”
林觅颔首,正厅在二进院西侧,她凭着记忆在宅院走廊里快速穿行。经过一方曲水环绕的池塘,走上台阶,推门就是正厅。
从接到林父电话起,一切细密如针的东西在她太阳穴不停回旋。
这一切来得毫无理由,甚至想不出问题出在哪。
林觅忧心忡忡地推开门。
等她看清厅内的景象,双脚间转移的重心突然滞涩。
老太太正从容地坐在桌后沏茶,她今日身着墨黑钉珠绣制旗袍,肩上搭了一条松绿色的丝帛,舒展的眉眼间蕴着岁月不败美人的韵味。
若说这幅图像是优雅风华,当林觅注意到坐在老太太对面相谈正欢的邬北时,整个人都变得不太淡定。
记得刚才还看见他在正院,一溜烟的工夫就到这儿了……
这人是巴里艾伦吗?
再看老太太虽脸上布满皱纹,两眼却炯炯有神,面富光泽。
怎么也说不上是一名垂危的病患。
老太太看见来人,轻抬起手招呼:“觅觅来了哟,快过来,让奶奶瞧瞧你。”
看到奶奶安然无恙,不论林觅有多少疑惑困在脑海中,紧提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朝桌台走去:“奶奶,您感觉身体还好吗?”
老太太故作嗔怒:“非得等我病危,你们才想着来看我?”
林觅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几年我一直都想来看望您。”
只是林府地段偏寂,离城区远,鲜少有司机愿意载人过来。即便愿意,导航上的目的地区域开放,司机难以从这斗折蛇行的小径里找到正确出路。
她试过几次就放弃了,平时都是用电话联系。
老太太也没作过多为难,卷长眼尾笑了笑:“那是我唬靖书的,我要再不见着我孙女,一毕业你就进靖书给你安排的事业单位了,心里肯定一万个不愿意。”
林觅没说对,也没说不对。
其实一段时间里,她自己对未来的方向也是糊的。但隐约觉得,如果永远担任乖乖女角色,她一定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人总是不停忧虑没有发生的事情。
她低眼望向坐在禅椅上观戏的邬北。
男生手指把玩着弧腹的马蹄杯口沿,指盖上的月牙泛着湿意。他和她对上视线后,无声笑了下。
老太太将泡好的茶汤倒入公道杯,均匀液体,茶汤分成三份。
见状,林觅坐在两人对角的一座,接过新茶。
老太太问邬北:“牧生身体还好吧?”
邬北:“得了糖尿病,别的地方都没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