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你这孩子也是可怜,桂芳还在世的时候经常找我下棋唠嗑,一晃三年过去了。”
邬北平静说:“我母亲临终前没有什么痛苦,足够了。”
老太太叹息一声,似在惋惜黑发人脆弱的生命力。
林觅瞳色微讶。
牧生叔和她爸十年前一起入伍参过军,军队里时两人关系就好,退役后两家依旧有联系。
记忆中她应当是见过几次牧生叔的妻子,长得标志,说话跟吴侬软语似的,没想到竟已不在人世了。
此前她知道牧生夫妇有一子,听林父说过这个哥哥人特别聪明,跳过高考保送进泞大,让她向哥哥学习。
林觅瞥了邬北一眼。
他整个人极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两腿大咧咧敞着,靠她这边的膝盖抵在桌角,看不出点正形。
学习这位哥哥的坐相么。
林觅垂下了眸,继续端着茶杯小品。
桌前茶空。
仿若觉察到林觅的想法,邬北抬眼,定定看了两秒她,话却是对老太太说的:“老夫人沏的茶清口难忘,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老太太笑:“过会儿靖书要来,劳烦你先把觅觅送回学校了,有些话我还要和她爸单独谈谈。”
“放心。”
身后是门合上的声音,林觅倾身问:“是爸出了什么事吗?”
老太太缓缓阖眼,叹了一口长气。
过了许久,她睁开双目,视线落在身前的杯盏上:“你爸那头捅了大篓子,他只能找我。”
林觅皱眉:“和邬北这次过来也有关系?”
这孩子不是一般的聪明,老太太口风紧,不主动说谁也没法撬开她的嘴。
她杵起身,走到侧室的黑胡桃衣柜前,从中找出一件折叠规整的绸缎衣物,拿回到厅内。
林觅眉眼透着疑惑。
老太太说:“奶奶信奉林家女子温柔淑贤为长,以前为你准备的一般是素雅的苏派旗袍,这些年虽未见面,但奶奶一直默默在关注你的现状。”
林觅出身裁缝世家,祖先是宫廷里的匠官。
老太太育有二子,只是小叔年幼夭折,传人只剩林靖书一脉,偏偏长子心向从商,没有丝毫传承的觉悟,和家里闹了一番后去城区投资生意,逢年过节也不带妻女回家探亲。
说来可笑,林靖书不喜受人束缚,却要求女儿从事自己安排的工作。
双标一词被他呈现得极致。
林觅生得乖巧,性格低调,背后的韧劲却异于寻常人。
老太太意识到,若这辈子以温柔淑贤和循规蹈矩要求孙女,那才是可惜了。
她将旗袍展开,贴近与林觅的身子比对一番:“这料子是我亲自选的,让翁叔带你去后头的屋子试试,看衬不衬你。”
林觅接过衣物,这次的朱红色旗袍看起来修身又柔媚,旗袍腰身内收,造型纤长,袍身图案是简洁的黑竹,弱化了艳色的俗感,尽显穿着者的性格韵味。
翁叔领她走到更衣的屋子。
林觅进去前问:“翁叔,奶奶这次让爸爸来府里,您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翁叔:“就母子间的事儿,姑娘不用操心。”
这话就被轻飘飘混弄过去了。
林觅心知府里的人嘴严得拿铁钳也撬不开,缄言接过衣物,走到侧室更换。
翁叔站在一旁等候。
不多时听见格扇门被拉开的声音,他偏过头,女孩正提动侧边袍身款款走了出来。
定睛片刻,眼底划过掩饰不住的惊艳之色。
春末新下了一场绵绵雨,石阶尚有湿意。
她一袭黑竹朱袍,透过白朦朦的雾气,宛若一朵沉静中媚态销魂的野红玫瑰,细腻的面料包裹着玲珑的腰线。
旗袍开叉很低,刚好能露出一截瓷白莹润的小腿,裙摆以黑色刺绣锁边,衬得肌肤愈发滑腻似酥。
以至于走来的老太太看见这样一番美人图景时,面上露出了尤为满意的神情。
“不枉我专门做了这件海派旗袍,好看,真好看,我的猜想果然没错!”
“回晚了宿管会拦人,”林觅看了眼泛着深紫的天说,“奶奶,我得走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好,回去吧。”
林觅转过身:“那我先把这身换下来。”
“别急呀,我叫牧生家的小子过来看一眼,多好看。”
林觅被这句一点,更加坚定了换回常服的决心。
老太太半开玩笑地抓住她手腕,她说什么也要进屋子,准备态度强硬些时,眼角正好瞥见了坐在对面走廊扶手上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