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景帝的怒火
余善一颗脑袋嗡嗡直响,好象给雷劈中了一般。
“你们,你们……”余善的口才不错,此时却是结巴了,结巴得很厉害。
“敢抗天兵者,就是这下场!”李广虎目一翻,精光四射,打量着余善,冷冷的道:“你若敢抗天兵,也是这下场!”
长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余善问道:“你们无故犯我疆土,我闽越虽不如大汉强大,勇士也是不少,你们一定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哈哈!”李广仰天大笑,刻下胡须飘飞,极是威猛。大手朝地上的尸体一指道:“你过去看清楚了!你们有多少猛士,一瞧便知。”
余善虽不解李广之意,把李广一打量,心知必有深意,只得打马上前。来到尸体堆里一瞧,不由得愣住了,喉咙好象给噎住了一般,过了半天才吼出来:“你们竟然屠戮手无寸铁的降兵!”
余善的眼力也不错,一瞧便知不少闽越兵士是投降后给汉军屠戮了的。因为他们一脸的惊惶,眼里全是骇然之色,虽然已经死掉,这种表情却更加明显。
“谁叫他们与大汉为敌?与大汉为敌者,必死!”李广冷冷的道:“若你识时务,就赶紧回去,告诉邹郢开城投降!”
语调并不高,却是声威俱下,字字如雷,震得余善又是一阵发呆。
“邹高好冤呐!”惊疑中的余善猛然想起邹高说的,他们连汉军一百都没有杀死,这话看来不假。这里的尸体中,绝大部分是投降的闽越兵士,说明他们没有死战,一见战事不利便投降了。
一支没有战意的军队,即使装备再精良,训练再有素,也不会打胜仗。虽是两万闽越精锐,要想杀死上百汉军,不太可能。
现在,他终于相信了邹高的话,就是有些晚了。
“看好了?看好了就回去,大帅在等着你呢。”李广语气冰冷。
在战场是越看越心惊,余善好象在鬼门关徘徊似的,巴不得早点离开,一听这话,拉转马头,朝来路驰去。
李广一拍马背跟了上去。
回到浦城,在李广的带领下,余善来到帅府。一进帅府,只见周阳跪坐在正中,朱买臣以及众将跪坐两厢。
程不识、公孙贺、公孙建、秦无悔他们个个神态威猛,杀气腾腾,在战场上练就的气势全部放开,宛如一头头凶兽,很是骇人。
余善看在眼里,惊在心头,目光落在周阳身上。
今天的周阳,并没有着戎装,而是一身的燕居之服,轻松异常。面如傅粉,一个俊面少年郎,哪里想得到,他就是打得匈奴五十万之众灰飞烟灭的周大帅。
“余善见过大帅!”余善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失礼,忙上前一步,冲周阳见礼。
“免了!”周阳手一挥,目光停在他身上,问道:“邹郢派你来是当说客的吧?他是要你说得我退兵,我没猜错吧?”
“呃!”余善还没有说话,就给周阳道破了,这事不好办了,余善一阵心惊,嘴里发出一阵磨牙的声音。打起精神,陪着笑脸道:“大帅明鉴,在下正为此事而来。先祖摇追随高祖平定天下,高祖念先祖略有寸功,赐先祖为闽越之王。数十年来,闽越一直小心侍奉大汉,并无错失,不知道大帅何故加兵?”
闽越虽是百越的一部分,与南越并不相同。秦末战乱时,赵佗塞断了五岭通道,秦军没再返回中原。而闽越的部族酋长摇,曾助刘邦平定天下,积有战功,汉朝立国之后,刘邦就封摇为闽越王。
“真的是没有过错?”周阳眼睛一翻,眼中精光四射,适才的恬适之慨一扫而光。
“大帅明鉴!”自家事自家清,邹郢哪敢否定。
“哼!”周阳冷哼一声,质问起来:“数十年来,你们闽越最不安份,不是起兵攻击东瓯,就是起兵攻打南越,把朝廷放在眼里了吗?刘濞的世子刘驹,是邹郢座上佳宾,为害大汉,你们怎么不把他交给朝廷呢?”
“大帅误矣!刘驹隐姓埋名,大王一时不察,这才误把刘驹当作好人,实是罪过!”余善赶紧否决。如今,汉朝大军压境,若是再给周阳找到籍口,那就一切都完了。
“你竟敢当着我的面说瞎话!”周阳右手重重在短案上一拍,发出“砰”的一声响,余善给吓了一大跳,仿佛那一拍不是拍在短案上,而是拍在他的心坎上似的。
“邹郢和刘濞结为异姓兄弟,他连刘驹都不识得了?你这话,谁会信?”周阳眼中光芒闪烁,紧盯着余善。
周阳并没有把气势放开,余善也是有些禁受不住了,感觉周阳的目光就象利剑一般,直刺他心窝。
“……”
刘濞与邹郢是结义兄弟,这事传遍天下,谁也没法否认。邹郢能不识得刘驹吗?余善无言以答。
“刘驹这事,大汉念在闽越有功的份上,不予追究,邹郢不仅不感恩,反倒变本加厉,这次竟敢收留郭解,你还有何话说?”周阳沉着脸,盯着余善。
郭解可比刘驹危险一百倍,一旦给周阳认定,打得血流成河,汉朝也在所不惜,这事得赶紧否认。余善一边转念头,一边道:“大帅误矣!郭解并未到闽越!若是郭解敢到闽越,一定把他交给大汉!”
“你还敢狡辩!”周阳厉喝一声,仿佛一个炸雷鸣响于耳际,余善不由得一个哆嗦,暗想难道周阳找到证据了?这不太可能,此事一定不能承认,就是打死也不能承认。
“举头三尺有神明,苍天不可欺!”周阳的话有些人让人想不明白,郭解逃亡之事和神明有什么干系?
就在众人奇怪之际,只听周阳道:“我和你打个赌,若是郭解没在闽越,我把我的人头给你!若是郭解在闽越,你把你的人头给我!你若同意,我们就请人作法事,请苍天作证!”
对现代人来说,起誓不当一回事。对于当时的古人来说,那是不可逾越的禁忌。郭解明明就在闽越,余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这个赌,一张嘴直接变成了圆形。
“敢,还是不敢?”周阳催问一句。
余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万分不想承认这事,可是,他又不敢打赌,只得道:“大帅,这又何苦呢?”
“你心中有鬼!”李广冷斥一声。
余善一个激灵,不敢不承认了:“大帅英明,郭解确实在闽越。大帅是知道的,郭解善于藏匿,大王适才得知,这不就遣在下前来见大帅,请大帅派出高手,把郭解一举拿获。”
脑子转得倒也不慢,竟然避重就轻了。
可惜的是,他的对手是周阳。周阳冷笑道:“休要饶舌!回去告诉邹郢,交出郭解,饶你们不死!若不是交,你们都得死!”
“啊!”邹郢大是惊讶,问道:“大帅,只是饶我们不死?”
“废话!”周阳喝斥一声:“你们闽越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朝廷号令,竟敢收留朝廷钦犯,若是放过你们了,那就是苍天无眼,为大汉遗祸!与其让你们将来再与大汉为敌,还不如一劳永逸,彻底解决这问题!”
虽然没有说要灭闽越,其意思已在其中了。
百越中,闽越最不安份,若是趁汉匈大战时,在南方作乱,汉朝真不好处置。与其如此,不如趁此机会,把闽越给收了。
“……”
这是汉朝数十年来,对闽越说得最重的话了。数十年来,闽越很不老实,不是打南越,就是攻打东瓯,汉朝数次介入,顶多就是训斥一顿,威胁一番,就没有说过要灭掉闽越的话。
周阳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浦城这样的重地都给汉军占领,灭闽越的决心由此可见了。
要是交出郭解,周阳退兵的话,余善无奈之下也会答应。可是,交出郭解,仅仅是饶他们不死,邹郢肯定不会交。
周阳是个聪明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这么说,无异于是在逼邹郢决一死战。这是为何?
急切间哪里想得到明白,余善嘴一张,就要说话,却给周阳打断了:“我给邹郢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我就在浦城等着他。你可以回去了!把你带来的礼物也一并带回去。”
退不退兵是一回事,收不收礼物又是一回事,周阳连礼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要他带回去,说明周阳的态度很坚决,一心要灭闽越。
汉朝决心立定,要灭闽越,闽越根本就不是汉朝的对手,闽越的命运已经给注定了。
余善那感觉就象世界末日来临似的,一颗心直往下沉,在李广的催促下,只得朝帅府外走去。他的一双腿,好象灌了铅似的,沉重异常,举步维艰。
余善一去,程不识大笑道:“大帅,你真是能说会道。你这般一说,邹郢要不一战都不行了。”
“是呀!不战而收闽越,这事几乎不可能。要是速战的话,闽越肯定会灭亡,可是闽越之军分散在各处,以后清剿太麻烦了。”朱买臣点头赞许:“如此一来,邹郢只有决一死战了!一个月时间,足够他调兵了!”
“传我的号令,命会稽驻军赶到浦城来!”周阳摆摆手,阻止他们再说下去:“我们眼下要做两件事,一是等,二是选一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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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王城。
“你说什么?周阳如此蛮横!”周阳的话,那可是数十年来最严厉的话语了,邹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邹郢想来,他收留了郭解,只要死不认账,就算汉朝要对闽越动手,也找不到籍口。真要到了万不得已的事情,就象杀刘驹一样,把郭解交出去,就能化解此事。去岁,周亚夫率领十万大军前来,不正是杀了刘驹,遣使致歉,这事就过去了。
他绝对没想到,周阳开出的条件竟然只是饶他一命。他交不出交出郭解,闽越都会灭亡。
“周阳,你好蛮横!”邹郢气恨恨的。
郭解听了余善的话,反倒是放下心来了,周阳这不是在帮他吗?交出郭解,闽越会亡,不交还是要亡,邹郢肯定不会交的,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在闽越住下去了。
汉朝大军压境,邹郢就不得不求助于他,郭解的份量更重了,得到的礼遇就更隆重了。
“传令,调集所有的军队,我要与周阳决一死战!”邹郢知道,他没有退路了,只有奋起一战,方有生路。
他却不知道,他这道命令,正是周阳想要的。他已经落入了周阳的算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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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未央宫,养心殿。
景帝跪坐在矮几上。主父偃、申公、周亚夫、董仲舒、严助、冯敬、郅都这些重臣跪坐在景帝对面。
“周阳处置得不错!”景帝紧拧的眉头散开了,长吁一口气道:“朕最担心的就是睢阳久攻不下,事情闹大,朝廷威严尽失。周阳一鼓而下,这事一旦传开,那些诸侯王们,必然是心惊胆跳,再也不敢闹事!”
攻打睢阳这事,对朝廷来说,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睢阳城高垣厚,易守难攻,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若是能快速平息此事,就成了朝廷的机遇,趁此此会好好敲打敲打那些诸候王,要他们知道,朝廷手里有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精锐,他们也就会老老实实的。
“朕本以为,即使周阳善于用兵,新军善战,也要费些时日,杀伤数千上万才能平息,没想到,一鼓而下,只有数百的伤亡,太好了!”景帝笑得很开心。
睢阳是天下有名的坚城,死伤数千平定,已经是很不错了。周阳竟然只有数百的伤亡就解决了此事,远出景帝预料,由不得他不高兴。
要知道,这数百伤亡是梁军的,不是汉军的伤亡,汉军一个未死,简直可以说是奇迹。
“是呀!是呀!”主父偃他们齐声赞叹。
“郭解逃去闽越了,周阳率军追去。大汉应当趁此机会,收了闽越,不要再留下这个祸害!”景帝剑眉一挑,凛然生威:“数十年来,闽越是最不安份的。大汉不是不想收,是没机会,如今,机会来了,一定不能错过!”
这对说法,一众人没有人会有异议。
“皇上,闽越是该收!”主父偃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马上就道:“臣以为,收闽越这事,不算难。闽越虽然地形复杂,多山地、丛林,不便大军机动,可是,以周阳之知兵,要收复闽越不是问题。是以,朝廷应该着手治理闽越的准备了。”
“皇上,主父大人所言极是!”申公马上附和:“楚国曾经拥有岭南之地,可是,楚国并未治理岭南之地,岭南之地虽然广阔,却未成为楚国的助力。大汉应当吸取楚国的教训,要把岭南治理好。”
“说得有理!”景帝深表赞成:“楚国收了岭南之地,仅仅是收取一些朝贡,并未为楚国提供兵士、粮草。若是楚国治理好了,楚国的实力会更强,那时,再北上中原争霸,战国七雄秦未必最强!”
这是不争的史实,不会有人反对。得到土地,得到人口,就要治理好,让其发挥作用。
“严助,你挑选一批人手,马上赶去闽越。周阳一拿下闽越,你就着手治理。”景帝打量着严助。
严助也是一个能人,精明强干,由他去接手闽越之事,让人放心。
“诺!”严助领命。
“梁王呢?”安排好了大事,景帝这才问起梁王。
“禀皇上,就在殿外候着。”郅都忙回答。
“老三!”景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脸的阴沉,一双眼睛如欲喷出火来。
双拳一握,指节格格作响,此时的景帝活象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大吼一声:“要他滚进来!”
春陀忙去带梁王。不多一会,梁王给春陀领了进来。此时的梁王,披头散发,一身的伤,垂头丧气,不再是以前那个骄横过人,生龙活虎般的人儿。
他给周阳一顿暴打,打得遍体鳞伤不说,还把他的骄横之气给打得没了。
周阳是第一个揍梁王的人,那顿暴打够狠,梁王要不泄气都不行。
“怎么成这副样儿了?谁打的?”景帝很是诧异,把梁王一打量,一脸的惊奇。
梁王长这么大,就没有人打过他,就是文帝和窦太后都没有,更别说景帝和馆陶公主了。梁王竟然伤痕累累,要景帝不奇都不行。
郅都嘴张了张,没有说话。冯敬欲言又止。梁王被揍,这是天家秘事,还是不说的好。
“是周阳?”景帝也是个明白人,一猜就中。
其实,这并不难猜。除了周阳,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胆子,敢对窦太后的心尖肉下手,还是如此狠手。
主父偃他们把景帝看看,再把梁王瞧瞧,真不知景帝会如何处置。梁王就算有天大的错,也是景帝的弟弟,周阳这事有些莽撞。
“哈哈!”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只见景帝仰天大笑起来,笑得非常开心,手指着梁王,数落起来:“老三啊老三,你也有今天!”
“……”
毕竟是亲兄弟,哪有兄长笑话弟弟的,主父偃他们惊诧不已。
梁王知道景帝肯定会取笑他,果不其然,景帝竟然如此笑话他,梁王恨不得有个地缝,立时钻了进去。
“打得好!”就在主父偃他们惊诧当口,只听景帝咆哮起来:“周阳打了你,朕也要揍你!”
飞起一脚,踢在梁王脸上,梁王仰面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