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里,陆封自杀了四五次,每次都是许朗把他拎回来,扔到医院里。
这一个月,陆封在折腾,白衡异常平静。
每次看着陆封胡子拉碴,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我心里就愧疚的慌。
那块儿玉我给白衡,白衡看着我手里的白玉,“哇”一声哭了,跟孩子一样,哭的特别悲伤。头蒙在被子里,嗡嗡嘤嘤的哭着。
我知道他想爸爸妈妈了。他肯定经常跟我一样,在想要是爸爸妈妈还在的话,我们过得肯定不是现在这种不人不鬼的生活。
有好几次,我都特想跟他说,他是我弟弟,我无数次想想姐弟相认的画面。
但我。开不了口,我怕他恨我们,恨我们当年为了自己能苟活,狠心将他给卖掉。
我养母还是没撑过八月份,在七月最后一天去世了。
后一天,白衡出院。
我在家和医院在之间没命的穿梭,看着养父日益消瘦,看着白衡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心里难受。
那天白衡看着一颗叶子发黄的银杏树,突然就微笑着扭过脸跟我说:“以浅姐,马上就要过年了。”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银杏叶,点点头,是啊,还有不到六个月就过年了,真快。
白衡搬到我的房子里住,他说等他身体好了,出去挣钱,到时候买个大房子给我住,
我每天早起,去早市上买最新鲜的牛骨头,给他熬汤喝。挺幸运的在菜市场还认识一个卖鱼的阿姨,她说她缺一个帮忙杀鱼的人,问我在找到工作之前,要不要在她那里帮忙。
我答应了。确切的说是我的房租让我不能拒绝。
我过起了最平凡的生活,这跟我小时候躺在床上做的白雪公主的梦相反,那时候我觉得,一定会有白马王子来救我。现在我只希望,白衡能健康平安的过完这一生。
白天在市场的工作很忙,早上四点起床,晚上六点下班儿。相应的,体力劳动得到的报酬也挺多的。
白衡除了不能看那块儿玉之外,一切都很好。
秋天到的时候。树叶都别刮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特难看。
难得休息一天,我叫白衡出来逛逛,白衡把自己包裹的特严实,只露出两个眼睛,无助的摇头。
我家没暖气,甭管是多冷的天儿,都得自己扛。
想着,这可能是白衡和我过的第一个春节,一咬牙,我买了一台空调。
叫师傅帮忙安装上,跑去超市给白衡买营养品。
自行车在半路上扎胎了。没找到修车铺,只能推着车走了很远。本能天就黑的早。我在路灯下,哈着热气,走了很久。
经过万达广场,我对那个小花坛印象特深刻,我记得几个月前,我在这里看到郁城和许悦依偎着进了酒店。
深呼吸两下,安慰下自己的内心,继续往前走。
那辆车就和轮回转世一样,从我的身边儿过去,这下带走了我唯一的代步工具,那辆自行车。
车主下来,也站在路灯下。
许悦挑眉,嫌弃看我一眼,又看看我已经牺牲在她车轮下的自行车,“不是,大姐您不看路啊,这里是过车的,您没事儿捣鼓你那破车子挡什么道儿啊!”
郁城也下车,站在许悦身边儿。
许悦立马底气十足,掐着腰,看我。
隆起的小腹被包裹在红色羊毛衫里,看着就很暖和。
速度真快,这几个月没见,她都当妈妈了。
郁城还是那副模样。看着还是温润,但看人的时候,总有种深深的悲哀感。
“算了,许悦,我们走吧。”
“不行!”许悦暴跳如雷,任性的把自己手包都扔地上,指着郁城鼻子开骂,“我就知道你放不下这个狐狸精,你是不是总天天想着她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告诉你,你只要离开我,我就让我哥弄死你!”
郁城脸红一阵青一阵,隐忍的攥了拳头。
我看许悦一眼,差点儿笑了,果然是小孩子,自恃自个儿还小来说事儿,觉得全世界人都应该让着她。其实,狗屁!
“你撞了我的车,想这么走,我也不答应!”我看许悦。
许悦可能是看我那表情认真的,厌恶的拿出钱包,数出十张毛爷爷往我身上一扔,“穷鬼,拿去!”
我捉住她手腕儿,指地上,“你给我捡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哪来的火,应该是为了郁城,也是为了自己。
她挣扎几次,大小姐平日娇滴的很,什么活不用干,自然手劲儿小,被我压制到不能反抗半点儿。
瞪我几眼,我用我最凶恶的眼神儿看她,
“苏以浅,你给我松手,不然我就说说你和我哥那些丑事儿了!!”
好笑,你说吧,我不怕。
她脸青了,咧开嘴就要胡说。
郁城及时捂住她嘴,然后拼命把她往车里拖。
临关车门儿那一刻,郁城在看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看着他们的车远去,我的车就零碎的杵在那儿。
捡起钱,和我破烂的车子,打了辆出租车。
回头,车子被我卖了,给白衡买了件高领子的毛衣。
白衡正在看琉染最近又得了什么影后的娱乐新闻。
在电视上她永远的优雅大方。
当记者提问道她什么时候和许朗结婚的问题上,她竟然羞红了脸。
这让她的那些狂热小粉丝们在微博下面狂轰滥炸,说琉染多的纯情,这个年代提到谈婚论嫁的新闻还脸红,云云。
白衡关了电视,然后在沙发上发呆。
他最近总是发呆,我又不敢打扰他。
晚上十二点左右,我家的门被人疯狂的拍,本想着是谁家走错了家门,敲两声就完事儿了,谁知道外面那人如此执着。
“以浅,以浅,我怕,我怕!”
白衡蜷缩在沙发的毯子里,把自己蒙在里面。刚才我从卧室里出来,他瞪大眼睛,呼吸不上来,长大嘴巴,啊了一声之后,才极重呼吸。
“不要怕,有我在。”
都说女人为母则强,我作为一个姐姐,应该也差不多个意思。
门外人是陆封。
他穿着一身睡衣,头发松软,但看样子精神的很。眼睛往里寻摸半天,我让开身,请他进来。
他站在沙发前的灯下,低头,看着沙发上拱起的那一小坨,抿了抿嘴巴。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眼里的泪。
怪不得白衡说害怕,原来,甭管你和那个人闹的多僵,有多少次涉及到人命,但还是听到熟悉的声音,闻到熟悉的气味,敏感异于常人。
狗子欢快的跑过来,在陆封身上蹭啊蹭,也很反常,平常对于陌生人,狗子叫的特凶。
陆封就势抱起狗子,轻声细语,四目相对:“我来了!”
谁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谁都不敢承认。
狗子挣扎的要下地,陆封只能由他。
白衡在毛毯下面哆嗦。
陆封坐在对面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看着白衡在的地方,话却是对我说的、
“郁城闯了祸跑了,我们在到处找他,想着他会不会到你这儿来,或者能帮我们去找一下,所以我来了。”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谁都知道,他这太牵强。他和许朗之间的事儿,一丝一毫都不让我参与,包括以前我还被许朗圈养的时候就养成了习惯,今天,见了邪了。
可偏偏那个邪,就躺沙发上,宁愿憋闷,也不露出脸来。
“他闯了什么祸?”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毕竟今儿晚上我还看到他来着。
陆封看我一眼,继续看沙发。
“把许朗妹妹的肚子搞大,然后强迫让许悦去打掉孩子,许悦不肯,这家伙就消失了。”
“消失?难道他郁城就不能回自己家过夜?话说还没过二十四小时,不算是消失吧。”
话音落,我才知道我多失态,不用看陆封的诧异我就知道。
是啊,他郁城跟我还有什么关系。
“要不要在这个家里到处找找,看看郁城有没有藏身?”
陆封看我,嘴巴抿的特别紧,眉头也是。
他一声不吭的又坐了三两分钟,站起来走了。
我关好门回来,白衡露出眼睛和鼻子,还是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身上一直在哆嗦。
我知道他害怕陆封,他不是怕死。
他是怕陆封打扰了小亚的清净。
虽然我没跟白衡说,但我知道,陆封每次自杀都是去的小亚骨灰存放处。
那么了解陆封性格的白衡,肯定也知道。
“白衡,没事儿了,我不会让他再进来了。”
白衡张张嘴吧,什么都没说。
那一宿过的很煎熬,我想了很多很多。
在白衡终于睡着之后,我穿上衣服,去找郁城。
夜晚的北京,人少车少,让人很难想象白天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城市。
我几乎找了所有酒吧夜场,都没见郁城身影,当然他也没在家。
我还特意问了他家的管家,他是否还有别的住所。管家什么都不知道。
忽然想起郁城曾经跟我说过,他说他奶奶活着的时候,最喜欢去城郊的那个基督教堂去礼拜祈祷。
我拦了一辆车,跟司机说去郊区,司机上下打量我一下,招手,让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