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手续要办,据说因为言语在部队上的表现良好,授予功勋,然后给了一大笔的抚恤金。
他没有别的亲人,只有我,带他领了那些东西。
后来学校里很多事情处理,我在失去言语的这段时间里,跟他的部队失去了联系,我们甚至连把言语往哪里埋都没商量好。
后来有个人给我打了个电话,用很蹩脚的法语跟我说,部队可能要转移了,他们要去参加个很重要的行动,稍后会就言语的处理事宜通知我的。
我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读书,然后去打工,每天生活三点一线,每天看着太阳升起就要离开家。忙忙碌碌一天开始,累的跟狗似的。
但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最起码我不用想起言语来,我怕一想起他来,本来那颗冰凉的心,更加冰凉。
我的邻居,我每次见到他都会跟他提我借他的钱会尽快还给他的,他每次只是笑笑,说并不着急,他那笔钱只是备用的,什么时候还都成。
后来我提的时间长了,他一看见我就赶忙摆手,“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后来就形成一种默契,我不再提钱的事情,他也不说,但我心里海华丝有个疙瘩,毕竟借了了人家这么多钱,我打工那点钱,除了用来吃喝,剩下的是不够用来还钱的。
再后来学校的人都自己组织去扫墓。
我脱离开队伍,没有去那些伟人们的墓地里。而是去了老教授的墓前。
天已经冷的让人受不了,我蹲在他墓前,絮絮叨叨跟他说我差不多要毕业了,马上就可以找工作,开始平凡的生活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
冷风吹来,裹紧围巾,我总觉得这是老教授在跟我说话、
“天堂的生活过的还好么?愿上帝保佑您!”
我走的时候,把围巾摘下来,搭在墓碑上。
我希望这个温暖的人,过的每一天都是温暖的。
我不希望法国的水雾寒了他的心。
那期间,陆封给我打了个无数个电话,大体内容都是问我在法国生活的好不好,他说他有个生意在欧洲,要不要顺便转机来看看我。
我一口给回绝了,我不想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一口咬定自己钱很多,花不了。
挂了电话之后,我啃了口热狗,然后继续顶着寒风去餐厅打工。
日子一天天被我消耗掉,我盼望着那个部队能早点儿回来,我能早些把言语的身后事解决好,这样也可以专心忙着毕业的事情。
后来陆封真的到法国了,他没跟我说。
那天我从餐厅出来的比较晚,差不多晚上十点多。
陆封在我门前冻得瑟瑟发抖,但看见我的第一眼笑了,“冻死我了,你隔壁那小子真不是东西,我就说进去等等,死活不让,看我那眼神儿就跟看情敌一样,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然后笑得前仰后合没个正形。
我赶快让他进去,平时舍不得开的电暖风也给他使劲儿的吹,总之他暖和过来我就高兴了。
各种翻存货,找一些东西给他吃。
据说等我这么长时间,都没吃饭,生怕错过我回家的时辰。
“到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佯装生气的翻他一眼,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还是别了。要是给你打电话,大晚上你急着回来会出事儿的。”
他嘿嘿一笑。捧着那碗泡面吃的特别香。
这是我近距离感受陆封,之前的二十几年,我不在他身边,不可能让他感受到姐姐的温暖,再者说,我们都这么大了,才相聚,若是一下子变得亲密无间也说不过去。
好在陆封够懂事儿的,从来不会给我难堪。
他也止口没提他知道我去餐厅打工的事情,只是很简单的跟我说了下他马上就要转机去德国,现在来看看我。
“好久没见了,你又胖了。好像也有点儿老了!”
他坐在灯光下。全身被铺上一层金黄色,好看的很。
我笑笑,很是无奈的看着他,“你一年年的往三十上奔,我当然一年年的老去,最后可能会老死!”
他没说话,打量了我房间一下,点点头,“还不错的房子,比咱们小时候住的房子要好得多。”
我冷汗都出来了。当年他还那么点点儿小孩子,除了哭叫,甚至什么都不懂。
原来,他都记得?
他看我一眼,说出我的疑惑来,“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但是关键的事情在脑海中真是根深蒂固,想忘都忘不掉。”
想忘都忘不掉。
我抱着他哭。妈妈把他塞到那个女人手中,这些事情他一直没忘,他也不想忘记。只是为了不折磨我,也不让自己跟个弱势群体一般各种委屈巴巴的模样,他索性,“忘掉”。
“对不起陆封!”
我很抱歉的看着这个年纪也不小的成熟男人。他笑起来很是无奈,但是看我一脸歉意,笑了。“没关系,别难受了,都过去了,这些年我过的很好。”
他张开胳膊,紧紧抱着我。下巴怼在我肩膀上。
我看出他似哭非笑的表情,也看出他难受的不知所措的表情。
连带着言语的事情在我心里堵得慌,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平安的度过这个夏天。反正就是难受。
很难受。
“好了,来看过你我就放心了,得赶快去机场了,不然真来不及了。”陆封很遗憾的看着我摊手,一声叹息。
我心里其实还是咯噔咯噔,我想把言语的事情跟他说。
但思前想后,还是不要让他担心,于是闭嘴,安心的看着他走。
寒冷的风中,他穿着单薄的西服。
甚至没有翻译跟随,一个人即使再高大,我也觉得他身形无比伶仃。
瘦了,这是我的第一感受。
也优秀了。
他这些年一直在成长。长得越来越优秀。我知道这是谁的功劳。我不敢去细想那个家伙,我怕我心脏的某个地方翻涌。
我怕我对不起刚入土的人。
有些人就是哪个人都代替不了,但我就是拼命找人去代替他,虽然知道这都是徒劳。
我没敢再给陆封打电话,我相信他一个人能应付旅途中的所有事情,我知道他能。
我又开始了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生活。
我努力的挣钱,甚至后期我连一个热狗都舍不得一顿吃完,总要留一些,给忙碌到半夜的自己留一些当宵夜。
所以在我的包里,随时都能掏出一个凉透的半截热狗。
对我来说,一杯热水,半个汉堡,简直是美食。
凑够钱去还隔壁邻居那天,我觉得天格外的蓝,心情也无比的舒畅。
他很无奈的看着我,“你不会是靠着打工把这些钱给凑足的吧,你不要命了?”
你不要命了?他语气很严重,也有些哀怨。
我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寒暄半句,赶紧离开。
我觉得陆封说的越来越正确,这家伙好像误解了些什么,他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你看你更瘦了。脸上没有多少肉了。”
他往前走一步,手麻马上就要捏着我的脸,吓得我一哆嗦,赶忙往后退两步。
“那啥,我还忙,先走了。”
我飞速逃回自己的房间里,大口喘气儿。
从来没人跟我说过我这一生带着媚骨来的,怎么所遇之人,喜欢我的居多。
我吓得几天没敢出门儿,整天在家里背书。就算是要出门儿,也要东张西望半天,等楼道没人,才偷偷跑出去。
有几次去餐厅迟到了,被罚了一些钱,基本上我挣的那些钱就不剩什么了。
但还是要继续干下去,毕竟我的生活还没结束,要继续下去,我的学业也是。
头一次在异国他乡,累的不能忍受。
正巧那天的月亮特别的圆,我小时候认真看月亮,总觉得吴刚在砍树,总觉得抱着白兔的嫦娥对着我莞尔一笑。
现在我长大了,没有了爸妈,每当累的不成模样,总要看看月亮。
等什么时候一切都过去了,我想我也可能被老天恩赐,有个团圆美满的姻缘。
虽然这些都是我在扯淡。
眼下,我的生活比谁都糟糕,乱成一团。
各种情绪在胸腔里拼命拉扯,呼吸困难,蹲在地上拼命抱着自己。
难受,一直在难受,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时候,幸亏房东把我急救过来。
“差点儿就要打急救车了,你这么能这么不小心。”
优雅的房东女士很无奈的摇摇头,她说:“浅。你气色不好,是不是生活的特别艰难?”
生活的特别艰难,我笑笑,是,特别艰难,但我不想承认。
“没关系,千万不要叫救护车,我很快就好!”
我愣是撑过了难受的那天,把房租交给房东。
天很冷,我不舍得开暖风,裹着被子看外面的天气下着雪。
生病的时候,人会莫名的想回家,我也是莫名的想念那个城市。
想念着满城都飘着好吃味道的城市。
忽然电话响了。
还是那个人打来的,他说大家都回来了,没有言语,大家进度慢了下来。
言语又被重新摆在我们探讨的话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