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我记忆中的巴黎开始陷入阴沉的冬,机会每天都在下雪。
言语死后给我留下一笔钱,是一个首长给我的,他是一个蓝眼睛褐色头发的外国人,他很严肃的把钱给我,一句话没说。
保持庄严肃穆是在一个失去爱人钱的尊重行为。
我顺利拿到毕业证,要顺利在隔壁邻居搬离这座城市之前,把欠他的钱还上。
言语的钱我一份都没动,全都捐给了儿童保护机构。
这个世界上,跟言语有千丝万缕的事情都消失了。
我的护照也要过期了,加上我已经不是学生,没有在这个国家长期逗留的资格。
在夏季将要到来之前,我被强行遣送回国。
终究还是回来了,我既想念,又痛恨的地方。
“好。这个女人我领回去。”
许朗变得世故圆滑了,曾经那么高傲的了,对警察笑起来像朵花。
高高的身影挡住我全部视线,手摊在我面前,“走吧,回去吧。”
我倒退摇头,“不想回去。”
他没说话,就这么站着看我。
我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虽然我心里抵触,但是打心尖儿里觉得空气特好闻,透着一股子人情味儿。
僵持了很长时间,“我饿了。”
许朗笑了,打开车门儿,他坐在驾驶室里,我径直走到后排。
我看出他表情有些停顿,但很自然的开着车。
“言语的事情我知道了,如果你舍不得话,我会派人去把他的骨灰迁回来,买一块上好的墓地埋葬他。”
“不用了。我想他更喜欢那个国家。”
我看窗外,使劲儿吸气,怕眼泪掉下来。
言语那种厚重的笑,在我眼前若隐若现。
就像他的出现一般。
他出现的恰到好处,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回别墅去住吧,我不会强迫你干不喜欢的事情,你考虑一下。”
他说完,不再说些别的话,我心里明白我除了言语那里,没有别的去处。
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敢回国的原因,我一无所有,又一次成了许朗的寄生虫。
“我会尽量去找工作的,现在已经给一家外资企业投了简历,说是很快面试。”
他点点头,透过后视镜看我。
我发现是我变了,我在他面前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甚至很陌生。
他是我唯一上过床的男人,但是他很冷静的看着我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另一个。他心里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
但我,每个男朋友都是本着结婚的目的去交往的。
“好,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通知我。”
他话音刚落,我手机就开始被陆封狂轰乱炸,他说他要大摆宴席,庆祝他的姐姐荣归故里。
我看许朗,许朗很认真回头看我一眼,“你和言语的事情,我没告诉他。”
我看明白他的意思,我和言语谈恋爱,和言语死亡的消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国内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很感激的看他一眼,我本来是要回绝陆封,许朗却开了口,“正好,我也想给你庆祝一下学成归来,一块儿的吧。”
后来许朗跟我说,他很想给我办一个席面。
可是,陆封就叫了我们两个人。
“好久不见!”
陆封紧紧抱着我,各种大咧咧的说我瘦了,脸色也黄了。是正宗的黄脸婆。
对,我这个黄脸婆,坐在他身边。
他很高兴的给我涮杯子,当然也涮我们。
他一直调侃当年许朗为了我受了什么样儿的哭,许朗在我和郁城在一起的时候,眼睛有多红。
其实是他的眼睛红了。
许朗表情已然严肃的往嘴里灌酒,我看着他,其实他眼也红了。
那些能拿出席面说的事情,已经失去了当年的痛楚。
我和许朗已经没有了牵手的理由,我的那颗滚烫的心,已经凉了。
甚至我想,如果只能这样的话,我这辈子,就这样吧。
“我去看白衡了,这小子躲在坟墓里假装睡着了,实在太过分了!”
“别闹了陆封,快点儿清醒一下!”
许朗二话不说,扛着陆封的胳膊把他往外背,陆封不老实,他说他没喝醉,胳膊一直往外甩。
不管哪儿,就是硬生生的甩。
出了酒店门,抱着门柱子不撒手。
非要唱什么单身情歌,引的那些来谈生意的老板们纷纷往这边看。
“呦呵,这不是陆封公子么,又在耍酒疯呢?”
我认得这个说风凉话的家伙,他曾经在许朗生意失意的时候拼命打击许朗。现在也是一脸同情,满眼中全是意味深长。
“有你何事?饭可以多吃话要少说,难道王伯伯这都没教过你?”
许朗定身,眼神儿犀利看着那家伙。
那家伙哆嗦一下,认怂,“我是我言失了,对不住了!”
经过我身边儿的时候,那家伙蹭了我一眼。
“打死。打死那孙子,又看他爷爷笑话!”陆封呵斥一声笑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陆封这究竟是真醉还是假醉。
反正他哭了,许朗都拉不住他,蹲下身子捂着脸,哭的特别伤心。
“我特么只要一碰到在国外回来的人,就特别想念白衡,白衡这个狗日的!”
这个狗日的丢下我,这个狗日的没有再进入我梦里。
这个狗日的怎么那么理所当然的去投胎啊,这个狗日的!
越哭越大声。
但许朗就这么站着。和一堵风墙一样,给陆封挡住了所有好奇的目光。
自责,不敢看陆封。
他被许朗照顾的很好,如果不是我回来的话,兴许陆封不可能爆发了,一直处于安静的小宝宝状态。
他挣了很多的钱,给白衡出生的山村修了路。还开了山头,给那些村民们种了果树。
但是这个的村所有的路,所有的山都改成了“白衡”两个字。
在卫星地图上的定位也是白衡。
甚至他去捐款,去建救助中心,都是以白衡的名字。
他给活的人制造了一种白衡还没死的假象。
好像他是出去旅游了,过几天就能回来。
据说他的手机还保存着白衡的号码,只要一打过去,能听见白衡自己录的语音。
“我想你,你这狗日的!”
闷哼一声,栽倒在床上,眼角的那颗泪砸下来,终于,入睡。
保姆按照许朗的嘱咐,说是会好好照顾陆封的,希望我们放心。
车上。
许朗开着车窗,没有开车,一根接一根的吸烟。
我看着灯火通明的陆封的别墅,心里说不出来的五味杂陈。
陆封看起来没有表面上那么快乐。
“你走之后,陆封崩溃了几次,又一次有点疯,送到医院,强行隔离治疗一个月。他很美安全感,怕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他!”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礼节性的说了声谢谢。
没成想,许朗竟然愤怒了。
声音特别大,回头看我一眼,狠狠熄灭了烟。
“谢谢?嗬,苏以浅。你念书是念傻了还是怎么着?我特么实在谴责你一句话不说就溜走。留下我们和老幼病残一样的,好玩么?我特么问问你好玩儿么?!”
虽然照进来的灯光很暗,但我能看清他的表情。愤怒到了极点。
“对不起!”
一拳锤在方向盘上,“对不起,对不起就完了?你特么哪里对不起我了?是我,是我许朗对不起你,好端端的干嘛要可怜你这个叛徒的女儿,干嘛要作践自己,辛辛苦苦让人把你们养大?我特么这是图什么?”
我心里也五味杂陈,可能是法国呆的时间长了,我竟然有些不知轻重的说出了琉染。
“也害了琉染是吗?”
他愣了很长时间,眼睛里的犀利加重,恨不的掐死我、
手已经举起来,但迟迟没有下手。
自嘲一笑,“嗬,我特么竟然都忘了,言语死之前给我打了电话,说要是我敢欺负你一下,他做鬼都不会放过我的。真是好一个万人都爱着的命啊!”
讽刺,恶心,说不上他在愤愤不平什么。
可能是我说了琉染,刺痛了他的心,毕竟那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现在就在监狱里带着,等她年老色衰以后才会被放出来!
但我还是纠结在言语竟然给他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对不起,我不应该回来麻烦你!”
他沉默几秒。愤然开了车。
车速快到我只能扶着把手。
他身上那种巨大的戾气冲我扑过来,我多少有些难受,说错了话,惹他生气。
在国外时间长了越来越不会说话,我在心里自责八百遍,但还是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车很快到了别墅,他回头看我一眼,说了句让我怎么都想不通的话,“怎么就没出事故死了呢。真特么的晦气!”
我以为是我哪里又做错了,只能诚惶诚恐的跟在他身后,开始寄人篱下那种紧张感和恐慌感。
还没进门,就被一种不知名的液体,喷在身上。
“给老子滚出来!”
盛怒之下的一声吼把森瑞吓的跑出来,手里还拿着那一只黄色的水枪。
小脸吓得发黄,哆哆嗦嗦解释,“我只是想跟以浅姐姐闹着玩儿!”
许朗脸色更臭。
“叫阿姨!以后再叫姐姐,把你扔出去要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