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飞驰低头一看，才看见伤口流出的血染红衣服。

　　  他苦笑一声：“你弟弟能有这样的本事？我这是……原先就受了些伤。”

　　  女孩子顿时明白。

　　  “是我刚才打你，把你伤口打开裂了对不对？对不起，这位哥哥，我……我该怎么办？”

　　  她满脸后悔和无助，本来称呼先生，现在改成哥哥，关系默默拉进一步。

　　  王飞驰摇摇头：“你不用怎么办，我这伤是小事，主要就是你现在的情绪，自杀绝对摆脱不了问题，你必须好好意识到这一点。筹措医药费也不能靠非法手段，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不要再做这种傻事。”

　　  女孩轻轻点头，只是娇俏的脸蛋仍带着挥之不去的悲戚。

　　  王飞驰好奇地问了起来。

　　  她叫陈小羽，得了一种淋系白血病，虽然比髓系白血病要好治一些，但却需要花费天价治疗费。一年要做一两次手术，都要花费十五万到二十万左右，最重要的还是药物维持。

　　  一年下来，起码得花个三四十万。

　　  陈小宝是她亲弟弟，俩姐弟的父母感情本来就不好，后来因为这事更是闹了极大分歧，离婚了。做母亲的不知所终，做父亲的也不管这女儿了，只想把儿子带走。

　　  但陈小宝跟他姐姐感情很好，不愿意让姐姐孤苦伶仃死在医院里。

　　  他百般哀求父亲，却没一点用。

　　  最后决定不跟着他，就随在姐姐左右，不管怎么样都要把她的病给治好。

　　  过去两年了，期间在不少人的帮助下进行很多努力，募集社会救援资金等等。但这种病就是个无底洞，再多的钱投进去，最多就听个响。后来，募捐不到什么钱了。

　　  陈小宝不知去哪学来一身偷盗的技术，居然用这种方式来给姐姐找治疗费。

　　  姐姐早就发现了，狠狠训过他几次。

　　  虽然陈小宝当面答应以后不再做这种事，背地里还是做了不少。

　　  这一回比较不幸，被王飞驰发现了，还一口气追到这，被他姐姐发现。

　　  陈小羽说着这些，弟弟还在一边用怨恨的目光盯着王飞驰。

　　  陈小羽发现了，抬手又要打弟弟。

　　  王飞驰赶紧闪了过去，挡住了她。

　　  他说：“好了好了，打也不能解决问题。”

　　  接着，指着陈小宝说：“我知道你很不满，没准儿想用你的小刀片把我给割上几刀子，但我告诉你，你这样下去真不是办法，甚至还可能逼得你姐姐再次自杀。我这都是为你好！”

　　  虽然王飞驰语重心长，但这小子没怎么听进去，显得有些懒洋洋。

　　  陈小羽说：“飞驰哥，你干脆把这小混蛋抓进派出所，关他十五天拘留，让他知道厉害，以后出来就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刚才王飞驰也说了自己名字。

　　  陈小宝不高兴了：“姐，你要是把我送进拘留所，这十多天谁照顾你，没了我你会死掉！我辛辛苦苦找钱给你治病，你却……你却这样子，一点都不领情，眼中就没我这个弟弟！”

　　  陈小羽一听，又喊起来：

　　  “反正我不要你用这钱给我治病，我宁愿死！你真想把我逼死吗陈小宝？”

　　  眼看又要闹纠纷，王飞驰赶紧继续劝。

　　  “这件到此为止，陈小宝，你也不要再做这种事。我不会把你送去派出所，但你一定要引以为戒。这样对你没任何好处，只会把你们推向更深的深渊！陈小羽，你也要以劝导为主，不要对你弟弟动不动又打又骂，这样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陈小羽苦笑一声，低下头轻声说：“飞驰哥，我不知劝导过他多少次，到最后放弃了，不知道该怎么再说他。说真的，我现在……我现在真的想一死了之。”

　　  王飞驰吓了一大跳。

　　  老子刚把你从池塘里拉出来，你还想死？

　　  但想想这女孩也确实够可怜，主要是不想拖累弟弟。

　　  只能一边劝一边瞪着陈小宝，示意他机灵一点。

　　  这小子也挺聪明，赶紧收敛所有火气，带着哀求的语调赌咒发誓，保证自己不会再去做那种事。会找一份工好好干活，用正正当当的钱来给姐姐治病。

　　  陈小羽看着他，忽然又把他抱着，一张脸紧紧地贴在他小脑袋上。

　　  “小宝，是姐姐对不起你，真不想得这一场病，要不是我，也许爸妈不会离婚，你还好好跟他们在一起，最起码你能跟着爸爸走，在学校里好好读书。是姐姐不好，姐姐太拖累你了……”

　　  说着就哭。

　　  陈小宝也哭，一边哭一边抓住姐姐的手臂。

　　  “姐，做这些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从小对我那么好，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吃，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我宁愿不要爸妈也要你，我会……我会努力挣钱把你治好。医生都说了，你这并不是绝症，只要有钱就能治得好……你不要再自杀了，好不好？”

　　  陈小羽用力点头，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看着这一幕，王飞驰也感到鼻子酸涩。

　　  他有时也会觉得自己的命不好，觉得社会太残酷，拼死拼活每个月赚几千块钱，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在这座城市里安身立命。

　　  但经历的这些，跟这对姐弟比起来，完全不算什么。

　　  退一万步讲，在小男孩的这个年龄，他仍旧无忧无虑地读着书。

　　  而陈小宝呢？

　　  他要在社会上各种厮杀，抛去所有童真，忍住所有担忧和恐惧，去做违法的事——

　　  为的只是给他姐姐筹措医药费。

　　  这么想着，王飞驰甚至感到眼睛一个劲地发酸，好像要有眼泪流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赶紧掏出钱包，把钞票全部拿出来。

　　  一百块的有三四张，大多数还是五块十块的。

　　  不管多少，都把它们塞到陈小宝的手里。

　　  “这里还有六七百块钱，杯水车薪，但总能解决一点问题。我身上的钱也就这么多了，你们先拿着。陈小宝，我给你留个微信，有什么需要你跟我说，我竭尽全力帮你！”

　　  陈小羽赶紧从弟弟手上抓过那叠钱，往王飞驰的手里直塞。

　　  “不行，我不能要你这钱。飞驰哥，看得出你也不是很容易，你身上的伤……还需要钱去治疗，这钱你拿回去吧。”

　　  王飞驰一瞪眼：“你看不起我是不是？不愿意拿我这钱，又不是很多……”

　　  陈小宝在旁边咕哝：“确实不是很多，我姐姐过两天就一定要做个手术，打底得十五万，你这点钱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说着居然还透出几分不屑，差点把王飞驰给气笑。

　　  陈小羽在他脑袋上拍一下：“小宝，你说什么呢？飞驰哥已经很好了，他应该也没多少钱，身家都拿出来给我们……你还说这样的话，你真的想气死姐姐吗？”

　　  陈小宝立刻反嘴：“我要是想气死你，都不会拼死拼活找钱给你治病！”

　　  陈小羽指着他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看到这一幕，王飞驰也是哭笑不得。

　　  这两姐弟也有点像是活宝，一会儿抱头痛哭，一会儿相互安慰，一会儿又闹成这样子。

　　  不过，完全看得出姐弟情深。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要多大的勇气才愿意抛弃冷漠父母，转而做成年人也许都做不了的事情，去一心一意地照顾他姐姐。

　　  在王飞驰的劝导下，俩姐弟还是把这钱给收下来。

　　  陈小宝也跟王飞驰加了微信，他还认认真真说：

　　  “王大哥你是好人，看看能不能在你圈子里发动募捐，你就说……你就说我姐姐是你的干妹妹，现在非常可怜，就要动手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我姐姐长得还挺漂亮，很容易引起大伙儿的同情。你们在一起，我来拍张照，你把相片发到朋友圈，没准一两天过去就能募捐到不少钱……”

　　  王飞驰：“……”

　　  这小子还真有意思，一套一套。

　　  陈小羽咬牙切齿：“好了陈小宝，我不允许你再这样，我怎么觉得你做的这一切有点像骗子？”

　　  陈小宝立刻嚷：“怎么就是骗子了？我说的都是实情，难道不是没有钱给你治病了？难道你不是病得快要死了吗？这就是策划，甚至连炒作都算不上，我还有升级计划没跟飞驰哥哥说……”

　　  “行了，给我闭嘴！”陈小羽冲他嚷。

　　  她看向王飞驰，轻声说：“没事，你先走吧，不要听这小子瞎说。”

　　  王飞驰点点头，劝导几句扭身走出小花园。

　　  他的心好像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对陈小宝这小屁孩也印象深刻，特别是他刚才说的话。其实由此可见，他为姐姐的病付出多大心力，但十几二十万的治疗费真不是自己能拿出来。

　　  或许真可以照着陈小宝说的，在圈子里发动一下？

　　  一边琢磨可行性，一边朝外边走去。

　　  忽然，听到一个好像有点熟悉的声音，是个小女孩喊出来的：“爸爸……爸爸！”

　　  王飞驰猛然抬头。

　　  接着又哑然失笑，这很明显就不是在叫他，听错了吧？

　　  紧接着，听到斜背后又传来那个小女孩兴奋而焦急的喊声。

　　  “爸爸，爸爸！你没听到我在喊你吗？喂！你扭过头来看看我呀！爸喂喂！”

　　  接着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年轻女子娇羞、窘迫而甘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