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琴收到这消息的时候,为时已晚,她在本地警局虽然有人,但那人的手却伸不进F省厅去,她恨得几乎要咬碎金牙,却又想不到半分主意,只能向陆东虎求助。
陆东虎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脸上平静如水,眼神里看不见一丝波澜,“姐,事已至此,看来也无法挽回什么,青青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是该好好收敛收敛了,这回得了教训,以后就不会再那样鲁莽。”
这话中的意思,竟是要放弃陆青青。
陆雪琴的怒火腾得升起,“东虎,做人不能忘本,当年若不是甘家收留,你我这会还不知道在哪里,是死是活。青青虽然跟着我姓陆,但却是甘表哥唯一的骨血,说什么我也不能让她去坐牢。”
她对着陆东虎的手臂一阵推搡,“坐牢你懂吗?我问过律师,唆使罪等同共犯,两罪并罚,最低也要五年刑期,如果再把之前的事情扯出来,青青这辈子就要毁了啊!她是你的外甥女,你怎么忍心?”
正是十九岁的如花年纪,坐牢便等同于灭顶之灾,一个有案底的女子,即便将来获得再多权势,又怎能抵消得了舆论的指责外界的异样眼光带来的伤害?
陆雪琴的头摇得坚决,“绝对不行!”
陆东虎叹了口气,将身子有些发颤的姐姐扶到沙发上坐下,“是唐安琪那丫头幕后搞的鬼,听说出动了不少力量,这事姐夫也是知道的。我不是不心疼青青,但事有轻重缓急,为了大局,也只能委屈青青了。”
他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姐姐,不然你是要我做什么?买凶将李阿大杀死?还是串通警察将口供改掉?没用的,别说做不到。就算真的能做到,也已经太晚了。”
陆雪琴不肯相信,“青青说她做了伪装。李阿大并不知道她是谁,或许还有可能……”
陆东虎打断了她的话。“姐姐,不要自欺欺人了,现在和八年前不一样了。这个城市每一个角落都遍布着监控摄像头,伪装再好又能怎么样?交通管理署的人已经证实,至少有两批人马前去copy了那几天的录像带。你以为那些人都是吃素的吗?”
一旦李阿大的口供下来,陆青青被起诉的命运无法改变,与其这时候还在想些不切实际的补救措施。不如去找个资深律师,作减轻刑罚的有罪辩护,争取轻判,到时候再想办法疏通关系,保外就医。
他望着陆雪琴忽闪忽闪的眼神,表情深凝,“别指望那位会出面帮青青,计划外的事他绝不会插手;也别想着让青青出国避祸,除非她一辈子不要回国,一辈子都想躲躲藏藏生活。否则,倒不如去自首,还能减轻刑罚。”
陆雪琴被弟弟说破心事,脸上的表情懊恼极了。在细细地想清楚其中关节之后,她终于肯沉沉点头,“我会劝青青自首,希望……这孩子不会因此误解我更深。”
她的眼神忽然狠戾起来,“但唐安琪,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厚厚玻璃眼镜片下,陆东虎的眼中闪过锋芒,“唐安琪,我们时候又打算要放过了?”
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静静望着百叶窗外半朦半胧的景色,“滨江高尔夫度假酒店的事,黄掉了,我辛苦布的局,竟然便宜了吴海波那个混蛋。姐,这是不是意味着,姐夫对我已经起疑心了呢?”
陆雪琴摇了摇头,“他虽然对唐安琪越来越好,但安赐却还是他手掌心上的宝贝儿子,对我也没有什么变化。你做事向来谨慎小心,度假酒店并没有按照料想的那样交给你接管,这应该只是不凑巧。”
她拿纸巾擦干眼角的眼泪,很快又恢复了优雅温和的唐太太,“太平洋岛屿开发案已经在建,那块才是真正的肥肉。东虎,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迟早有一天,唐家的那些产业都会改姓陆。”
陆东虎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眼中的贪婪**却根本无法掩饰,“是,姐夫对我起了疑心没有,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唐氏国际最赚钱的几项生意还握在我手上,他……离不开我。”
他退到办公桌上,从抽屉里取出秘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让顾平山将安顺置业的股份迅速脱手,要一点痕迹都不留,他出身华尔街,自然懂得该怎么做。”
陆雪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亲自押送陆青青投案自首的消息很快在媒体曝光,母亲痛彻心扉的泪眼和女儿追悔莫及的表情恰到好处地呈现在观众面前,竟博取了不少观众的同情,甚至有一些中年妈妈念彼及此,竟然打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旗号,恳求法官从轻量刑。
老王指着电视台的民意调查表,脸上带着忧虑,“因为要保护季小姐,所以起诉书上并没有提及唆使强奸的罪名,许多民众不清楚底细,以为只是女孩子间因为妒嫉才闹出的小把戏,觉得既然对方肯认错自首,就该从轻判决,甚至还有人提出可以赔偿和解。”
他深深叹了口气,“鉴于陆青青是自首,又煽动媒体和舆论造势,恐怕最终量刑会更轻。”
唐安琪眼中寒芒闪过,想了想又冷笑起来,“我果然没有看低了陆雪琴,竟然想到了以退为进这一招,只是她这出戏未免演得太过粗糙了。”
她深深地望了老王一眼,“我知道你其实是江飒的人,所以我能够信任你,对吗?”
老王的身子微微一震,但很快却又大方地承认了下来,“是,江先生其实是我们事务所的幕后老板,我一直都是替他工作,您大可将您的想法告诉我,我会竭尽所能地完成,并且绝对保密。”
“只是……”他脸上有些疑惑,“但您是从哪里看出来这点的?”
唐安琪轻轻一笑,“贵事务所大名鼎鼎,是业内的翘楚,但我匿名第一次和你们接洽,负责我这件小事务的就是你这样级别的人物,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你办事效率极高,按照这速度,说明协同此案的同事很多,就算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这样的礼遇还是有些太大了。”
她挑了挑眉,指了指桌上资料的页眉和页角,“其实最重要的证据,还是这些资料。我曾拜托江飒替我查过一些事情,他给我的资料上页眉页角的风格相似,整理图文的习惯相同,说明这出自同一个人或者同一团队的手笔。”
江飒是个谨慎的人,不会将这些私事交给不可信的外人去探查。以他喜欢“Sensation”就将它注资买下的性格,收购这个真善美私家侦探事务所,完全符合他的风格。
唐安琪的嘴角微微扯动,但这样也好,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老王去做,她就能更加放心了,她轻轻招了招手,在老王耳边说道,“她动用媒体,我们可以利用网络。”
百密一疏,陆雪琴在表演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摆拍的痕迹有多严重,她请来协同的表演的中年妈妈里,有不少是身穿名牌手提名包的贵妇,这便是这场摆拍里最大的失败。
受害人是贫穷的孤儿,害人者是豪门继女,那些出身优渥的贵妇人支持陆青青不过是有钱人之间的相互维护,希望将来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子女身上时,也能够得到这样的宽容对待。
但这个世界上,有钱人总是少数。更多家境普通甚至贫寒的母亲会担心此案例一开,有钱人的特权便多开一项,将来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受到别人欺负,只要对方有权势,便能够以旧例获得轻判。这样的不公,谁都不愿意接受。
唐安琪将想法轻轻道出,“陆雪琴想要利用舆论,我便让她彻底载在舆论之上。”
社会分配的不公,贫富差距的加剧,令两个阶层之间的鸿沟更深。陆青青豪门继女的身份本来就惹人注目,有人羡慕但更多的人却是鄙夷和轻视,比起同情有钱人,普通阶层的母亲会更怜惜季心洁。这些事实一旦公开,陆雪琴制作的这辑新闻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老王沉沉点头,“可这样的话,还是可能将季小姐带入风口浪尖。”
这就违背了不起诉陆青青唆使强奸的初衷。
唐安琪语气坚决,不容置疑,“将矛头引到我身上来。十岁被逼离开父亲,远赴美国独自生活;每次回国都能遇到刁难和责骂,搜集那些新闻,可以做成专辑;把冷冻库事件以第三者立场爆料出来,如果对方收敛乖乖伏法那便罢了,如果不是,那就爆料证据。”
冷冻库的买凶事件和高考算计事件**分开,可惜当时唐四海为了给陆青青一个机会选择了一刀切的方式,这令唐安琪引以为遗憾。但这回不一样了,她的报复得到了唐四海的允许,如果陆雪琴还要继续做困兽之斗,她不介意让事件更加火热一些。
而季心洁,在这些前因后果和来龙去脉之下,没有人会追着她不放,就是有人注意到,她也仍旧只是一个无辜受连累的可怜女孩。
唐安琪微微笑起,“先是网络,再是纸媒,最后传统媒体跟进,我不介意自己的照片再次登上头版头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