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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点尘烟走燕梁_分节阅读_第6节

《半点尘烟走燕梁》 江仪棠 6608 2021-11-29 11:07

  D-,说刘翊是不是对许延君动心了,还一个劲的追问刘翊是不是要娶许延君做自己的嫂嫂。

  当时的刘翊明白,自己娶许延君是不太可能的。

  那时候他的大哥,原先的太子刘彦因为无德被百官弹劾,刚被废黜,正是各大党派竞争的时候。有以宰相唐成平为首的人举荐岳王刘璟,有以太子少师于知秋为首的人举荐恭王刘祺,也有以平阳王刘歇为首的人举荐诚王刘隽,而支持他益王刘翊的,却少之又少,对于那些人来说,根本无惧。

  在外人看来,他刘翊根本不可能登上皇位。

  且不算说刘翊能不能登上皇位,就算有那机会,许邦昌也不肯嫁女,因为他根本不愿意卷入这场朝廷争斗。

  对以许邦昌为首的党派来说,无论是谁上位,都是辅佐君主,只是辅佐谁的问题罢了。与其回头站错了党派,让继位的君主厌恶,不如一开始就不站任何一边。这便是许邦昌认为的明哲保身的法子。

  最后睿和公主还是请来了许延君,但是许延君却不似其他女眷那般,坐在观景台上看着那些男儿们狩猎,而是换上自己红色的骑装,骑着登云驰骋在辽阔的鹿苑猎场。登云是她坐骑的名字,是一匹红棕色的小母马,额头处有一块白斑,四肢修长,跑起来飞快,好似登云入天一般。

  许延君骑着登云,进入了一片深林,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挡了蔚蓝的天,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从树叶之间的罅隙漏下来的光,有些遥远迷糊。

  深林里没有别的人,只有许延君。只听见从后面传来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她向后看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一个人骑着黑马过来了。因为距离太远,而且有繁茂的枝叶遮挡,许延君未曾看清那个人的模样。

  许延君有些不放心,便手持弓箭对准了那个人,只待那人再近些,她总算看清那个人的模样。

  那个人不是别人,是之前和许延君在西北边境曾经交过手、前些阵子刚从西北边境被皇帝召回的刘翊。

  看清面目之后,许延君便放下了自己的弓箭,将刚刚正紧绷在弦上的羽箭放回了登云身侧的箭筒里。

  许延君并不知道为什么刘翊会来找自己。

  只听见刘翊说:“许延君,我总算找到你了。”

  许延君心里正疑惑着,刘翊来的目的是什么,便说:“你不会是因为上次在西北边境比武输给了我,觉得丢了面子,然后现在来找我打架的吧?我可告诉你,这林子可不是打架的好地方,如果约架,另寻地方。”

  刘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表情有些异样,说道:“难道我堂堂的益王在你眼里竟是这般小人模样吗?”

  许延君觉得刘翊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便摆摆手立马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和你又不熟,你来找我做什么。”

  刘翊口是心非,不肯和许延君坦白,只是狡辩:“我又不是来找你,只是这马恰巧把我带到了林子里罢了,再说这林子又不是你的,谁都可以进。”

  许延君也没有多想,只是说:“那便算是巧合吧,你可别跟着我。”

  却不想刘翊有些无赖地说道:“我偏偏就要跟着你,你又不能那我怎么样。”

  许延君有些气恼,便不和刘翊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并排骑着马,马踏在湿润的土地上,留下了两串或深或浅的脚印。

  这林子也不大,走了片刻便到了深林尽头。尽头是一片平原,因为刚刚深林比较幽暗,到了这平原,原来普通的光亮度竟变得有些刺眼了起来。

  平原上长着一些草,不高,只是到了马腹。这里很安静,但是远处好像有隆隆的响声,好像是什么牲畜蹄子踏着地面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应该是兽群过来了,一只牲畜的脚踏声绝不会有这儿响。

  不过片刻,就看到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只长着硕大犄角的雄鹿,渐渐的渐渐的,后面出现了更多的鹿。

  许延君指着那些鹿,兴奋地说:“看!是鹿群!”

  比起许延君的兴奋,刘翊更有些紧张,因为那些鹿群是冲着他们的方向来的,而且阵势凶猛,好似一场大火,迅速蔓延了他们可以看见的平原。

  刘翊大惊道:“不好,快跑!”

  许延君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不懂刘翊为什么会大惊,只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好好一个展现射箭技术的机会来了,有什么不好的。

  刘翊见许延君不为所动,就说道:“这畜生来势凶猛,不看路,怕是等下会撞到。而且这畜生脚力巨大,被它的脚踏上一下,你会没命的。赶紧跑!”

  许延君恍然大悟,她调转马头,拿着小皮鞭使劲的抽着登云,想让登云跑的快一些,她还时不时的往后看。

  刘翊的逐风跑在前面,登云跟在后面。登云跑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还是不及鹿群。鹿群眼看着就追到了她的屁股后面。

  前面的道路变窄,旁边有两棵参天巨树,逐风已经过去了,登云紧随其后,但是却不知两棵大树之间何时出现了一根绊马绳,登云还来不及跳起跃过绊马绳,就直接被那根绊马绳绊倒了,许延君也这样摔下了马。

  从马上坠落,让许延君摔得生疼,她还来不及反应,只见一只鹿已经跑了过来,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待她在睁开眼时,那只鹿已经跑到了自己眼前。就在那一刻,鹿蹄快要她在身上时,她觉得自己已经没命了,闭上了眼,只等着鹿蹄踏上。

  却不想只听见“咻”的一声,一支箭穿云而来,正中鹿的颈部,那鹿没有挣扎,只是向后倒去,然后没有任何动弹——那只鹿死了。

  许延君看向箭射来的方向,是不远处的刘翊。

  刘翊骑着逐风过来了,刚刚射死的是跑在最前面的那只领头鹿,等刘翊跑到许延君面前之时,那后面的大批鹿群离他们只有十米之远。

  刘翊明白,刚刚隔得那般远,也不见得能跑过鹿,现下如果是骑马,两个人的重量更是会让马跑的慢些,硬跑更是不可能了。而且许延君刚刚坠马,想必也受了伤。

   《半点尘烟走燕梁》正文 第二十三章

  只见刘翊下马,用皮鞭狠狠的抽了逐风一下,逐风拔腿就跑,一下子便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之中。刘翊一把抱起许延君,用轻功一跃而起,直接爬到了旁边的树上。那棵树巨大,枝干很粗,能承受住两个人的重量。

  他们两个靠的很近,能感受得到彼此的温度。

  许延君抬头看着刘翊的眼睛,不似之前她对刘翊的认识。现在的刘翊,没有远些那副无赖的样子,倒是带着些许温柔。刘翊也低头看着许延君,这时的许延君竟然不像一年前要求和他比武时的那般英气,倒是多了一些娇羞。

  就在那一刻,他们就静静的看着彼此。树下鹿群踏地跑过,发出了惊天巨响。而他们却好像感觉不到。一切好像就定格在了那一刻,也许这就是许延君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刻。

  过了一会儿,鹿群过去了,刘翊轻轻一跃,便跳下了树。

  刘翊将许延君放在地上,自己也坐在旁边,两个人没有说话。这空旷的平原安静至极,只有秋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两个人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天空从蔚蓝被染成了绛红色,由着这旷野的风吹着自己。

  沉默了许久,许延君有些害羞的说道:“那个……益王殿下,刚刚谢谢你,多亏了你,不然我可能就死于鹿蹄之下。”

  刘翊收起了平时装出的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平静地说道:“叫我阿翊就好。”

  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喊过他了,上一次听见,是在十年前,那时候他的母妃还在。而上一次这样喊他的人便是他已经故去十年的母妃,胡昭容。

  天色渐暗,皇帝见他们二人许久未归,便派侍卫出来寻他们,那是他们便坐在树下,静静的听着风,看着天色渐渐暗去。

  后来许延君被接回去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磕伤了,身上有些淤青,用御药房秘制的跌打药膏涂上一阵子便好了。

  回去之后,许延君继续在褚府住着,她住的院子与外面的巷子只有一墙之隔。日子如原先那般平静,不知不觉就在褚府住了一年多,直到那一日。

  那是个夏日,院子里树上的蝉叫个不停,稍远些的褚府人工池塘里也传来了阵阵蛙声。

  许延君挑了挑蜡烛芯,希望蜡烛能烧的在亮些,这昏暗的光不适合绣花。许延君让自己的丫鬟先去歇下了,她不希望有人打扰她。她独自坐在绣架前绣着东西,她绣的不是很好看,因为她原先是一个刀刀剑剑拿惯了的人,忽然间让她拿起绣花针,她确实是什么都绣不好,而且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些东西。

  她的喜好不似别的姑娘那般。她不喜欢漂亮的衣服,不喜欢好看的胭脂,也无意打听别家的公子。她只喜欢剑,喜欢刀,如若不是许邦昌不许,她便拿着一把剑,骑着她的登云走天涯,闯江湖去了。

  许延君刚放下手里的针,嘴里嘟囔着:“什么破东西,我还就不绣了!”

  却不想话一说完,门从外面被打开了,她只觉得背后一凉,心想着不会是管着她学习女工、学习女诫的李妈妈吧?

  许延君回头一看,松了一口气不是李妈妈,是身着夜行衣的刘翊。看刘翊这身行头,一看便知不是从大门进来的,定是从那巷子里翻进来的。

  许延君拉着刘翊坐下,倒上了水,问道:“今晚你怎么来了?从外面翻进来的时候没人看见吧?”

  刘翊结果许延君递来的茶,说道:“放心,没人看见。”便饮下了许延君递来的茶。

  刘翊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和许延君开口,忸怩了好一会儿才说:“延君,你愿意嫁给我做益王妃吗?”

  话音刚落,许延君便虎躯一震,问道:“啊?怎么这么突然?你我才见过两面,都还不熟悉呢,这样也太心急了吧。”

  既然那话也说出口了,刘翊也便不打算瞒着许延君了。

  刘翊握着许延君的手,两眼注视着许延君的双眸,深情地说道:“我喜欢你,见你的第一次就觉得你这丫头甚是有趣,皇宫里都是些温婉可人、性子极好的,但是在我看来,他们好像就是木头刻的人一般,都是一个模样。但是你不同,你就好像是茫茫大漠上的一匹野马,自由不受拘束。所以我才喜欢你,想着能见到你,便求着我的妹妹睿和公主邀你去皇家秋猎,只希望能再见到你。”

  说到这儿,许延君总算明白了,为何和自己素不相识的睿和公主会邀请自己去参加皇家秋猎。

  许延君只是静静的坐着,听着刘翊的告白,她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也不知道她对刘翊自从上次刘翊救了自己之后心里那份特殊的情感是不是喜欢,她只记得当时刘翊抱着自己的时候,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着。

  刘翊看着许延君就在那静默的坐着,也不知道许延君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只是觉得许延君应该知道那件事,便继续说道:“我二哥,也就是岳王,前两天派人修书给还在西北边境的许将军,说待你及笄之后要娶你做岳王妃。但是我二哥并不喜欢你,你知道,我也知道,他只是为了许将军背后的势力能在以后的朝堂之上,能助他来日夺得太子之位。你嫁给他不会幸福的,他喜欢的人是国子监祭酒李沅的女儿。”

  岳王刘璟,她是知道的。陛下的第二个儿子,自先太子刘彦失德被废之后,便有勃勃野心,想着登上太子之位,成为燕国的下一个皇帝,前些日子他一直在拉拢朝臣,不是送礼,就是约那些臣子喝酒。

  现下朝堂的局势,除了许邦昌这样只忠君的老顽固之外,几乎都在为那些有希望成为太子的皇子们卖命,不是为了岳王刘璟,就是为了恭王刘祺,再不就是为了诚王刘隽。

  朝堂上暗流汹涌,好像就是大雨来前的闷热午后,不是不来,只是时机未到。

  刘璟的势力不及诚王刘隽,毕竟刘隽的背后是平阳王刘歇。上一辈的立储之争中,刘歇和这些皇子们的父皇、也就是当朝皇帝刘思的势力是不分上下的,甚至在有一些地方更是胜于刘思的。但是最后刘歇败了,只是败在他不是嫡子,皇后所出的嫡子。至于刘歇为什么肯再搅一趟浑水呢,是因为刘隽的母亲是自己的表妹,刘隽也不仅仅是自己的侄子,也是自己的表外甥。

  刘璟也深知自己现在在朝堂之上的势力不如自己的六弟刘隽,便想着法子拉拢一下还没有站队的权臣。

  现下,刘璟把目光打到了许邦昌身上。

  许邦昌只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比起儿子,他更看重自己的女儿,因为女儿是自己最爱的正妻许夫人所生,而儿子是一个婢女所生。如若不是那日喝醉了,误把这个婢女鲁氏认成了许夫人,不然他绝不可能临幸鲁氏。虽然后来鲁氏生下了儿子,被抬为了鲁姨娘,但是许邦昌依旧不待见那个婢女。除了儿子出生的那日,许邦昌便没有踏进鲁姨娘的房里,直到鲁姨娘死了,也只是草草埋了,送了些银子去鲁姨娘的母家。

  燕京的人都知道这些事,有人说许邦昌深情,也有人却说许邦昌无情,而许邦昌并不在意。

  现下,刘璟觉得唯一一个能拉拢许邦昌的方法便是娶许邦昌的女儿许延君。若是许延君嫁给自己做了岳王妃,许邦昌没有道理不支持自己的女婿当上太子,顺带着许邦昌麾下的势力也便成了自己的势力,便会多了一分夺储的可能。

  许延君知道刘璟娶她是不怀好意的,两个未曾谋面的人,谈何感情呢?所以她是不愿意嫁给刘璟的。但是自己不嫁给刘璟,许邦昌必会得罪刘璟一帮的势力。如若来日,刘璟真登上了大宝,那许氏一族的日子便不会好过了。

  许延君知道,就算是爹爹再疼爱自己,也不会公然拒绝刘璟,所以她很可能会嫁给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陌生人。

  许延君也很纠结,她不想在王府或者皇宫为了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人空守一生,她也不愿看到爹爹为难,更不想看到族人因此受到牵连。

  她对刘翊有一些感觉,但是她不能确定对刘翊是不是爱,所以她不能回应刘翊,一旦错了,并不是只有错付终身那般简单。刘翊会因此得罪刘璟,一旦刘璟继位,不仅仅是整个许氏一族,就是刘翊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于是许延君侧过脸,躲避着刘翊的目光,也将自己的手从刘翊的手中抽了出来,无情地说道:“益王殿下,婚嫁之事,并不是小女子能够决定的。”

  这也是她认为最好的方法,不牵扯到爹爹,不牵扯到许氏一族,不牵扯到刘翊,只是错付了自己的人生。

  在这世间,便是这样,你受了多少恩泽福祉,到以后都是要还回去的。

  这便是许延君想的方式,用自己的一辈子还许家的养育之恩,还爹爹对自己的疼爱。

  刘翊有些不死心,他不愿意就这样看着许延君嫁给不爱她的二哥,便继续说道:“你且想想,不要回绝的那般快、那般决绝。”

   《半点尘烟走燕梁》正文 第二十四章

  许延君却对刘翊说道:“益王殿下,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如果被抓到,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

  刘翊并没有听她的话,只是夺门而出,黑影轻轻一跃便翻过了那道不算高的墙,消失在了许延君的视野里。

  而刘翊听到许延君的话,也并不死心。每日夜里都在画着许延君的小像,有时是她在舞剑,有时是她在看书,有时是她挽着弓箭准备射向一只小鹿的,有时则是在百花之间流连的她。这一切都是刘翊脑子里的许延君,依着他对许延君的理解在脑子里刻画出来的许延君。

  有时夜里,四下无人之时,穿着玄色夜行衣的刘翊便翻上墙,看着许延君,他知道许延君正在纠结着,他也不愿意让许延君这样。于是他就站在墙上看着许延君,只要看着她便好,无论她在做什么。

  而有时寂静的夜晚,许延君无事,便看向窗外。辽阔的夜空里,玉弓高悬,群星闪烁,时而吹来一阵温暖的风。而她仿佛也在远处看到了刘翊,她觉得这应该是幻觉。

  她渐渐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刘翊,但是她确实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自小被当男儿养着的许延君不知道什么情情爱爱,于是她便去问在褚府里关系交好的小姐妹禇疏碧,但愿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那日,禇疏碧坐在琴桌旁的小凳子上弹琴,拨完最后一根琴弦,琴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许延君坐在旁边,看着她,手杵着脑袋说:“你说,如果脑子里一直想到一个人,就像焚香的屋子里那股烟那般久久不散,那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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