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_分节阅读_第94节
D-食园里大摆筵席……”
“这个嘴快的……好好好!”钱渊撸撸袖子,“嫂夫人找个围巾,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喏,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张居正顺手将挂在墙上的围巾丢过来,安慰妻子道:“没事,他欠我的。”
宅子本来就小,厨房更是小,就一个灶台,连调料品都不全,钱渊不得不让人去客栈让杨文等人去买点调料,再把辣椒送过来。
冬日没什么蔬菜,只有肉食、豆腐、大白菜,钱渊琢磨了下烧了个麻婆豆腐,再让人剁了点肉,敲了几个鸡蛋,烧了个大白菜烩鸡蛋饺,最后炒了个辣椒肉丝,打了个白菜汤。
虽然简简单单三菜一汤,但也能显得出钱渊这三年手艺的长进,麻婆豆腐虽然用的是老豆腐,但用肉沫、香菇、蒜末、辣椒调出味,极为下饭,张居正这厮都和儿子抢食了,气得一休哥当场大哭。
“呃……”张居正打了个饱嗝,满意的点点头,“据说,昨儿在西苑得陛下赐宴?”
“别提了,出来还饿着肚子呢。”钱渊两眼一翻,“要不然那姓徐的还能站着出五城兵马司的大门?”
“现在也差不多。”张居正瞥了眼,低声道:“今日翰林院里都传开了,昨晚徐阁老亲自持藤条将徐璠抽得遍体鳞伤……”
钱渊一愣,“徐府家法还真是藤条啊?”
张居正无语了,这是重点吗!?
“嘿,这事可跟我没甚关系。”钱渊夹起最后一个蛋饺,犹豫了下放到张义修碗里,放下筷子问:“还有什么消息?”
“昨日你出西苑后,陛下召内阁、兵部、吏部,直言应天巡抚曹邦辅不宜。”张居正顿了顿,“吏部再推荐南京户部左侍郎王诰,此人嘉靖二年进士。”
钱渊皱着眉头想了一阵,低声问道:“吏部天官……据说极得圣眷?”
“的确如此,七八日前,陛下赐‘忠好’二字,又令其兼任翰林学士,如今在朝中风头无二。”
钱渊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了,“徐璠那厮还真够倒霉的……不过也是活该!”
有了严嵩、徐阶联手压制聂豹的前事,钱渊很容易就能联想到现在。
“怎么说?”张居正精神一振,这件事内情复杂的很,翰林院中众说纷纭。
“叔大兄日后必是朝中栋梁,但如今朝政诡秘非常,还是不管的好……”
钱渊拾起筷子慢悠悠吃着剩菜残羹,看张居正不满的瞪着自己,笑了笑说:“还记得去年末那封信吗?”
张居正立即脱口而出,“提起杨椒山的那封信?”
“是了。”钱渊叹了口气,历史上李默大概就在这一两年倒台的,如果说没有徐阶的掺和,他是绝不信的。
去年那封信钱渊无来由的提起了杨继盛,莫名其妙的张居正还特意去同年王世贞那打听,但一无所获。
就在张居正快要忘却的时候,杨继盛突然病死狱中,但仅仅两日前,王世贞还去狱中探望,当时杨继盛精神尚好,狱中也没有用刑,身体渐渐恢复。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这是埋藏在张居正内心深处的疑团。
就在张居正要问个究竟的时候,突然拍门声传来。
比起三年前胖了好些的王世贞笑着走进门,“展才此次入京,可谓搅动满城风云啊。”
“元美兄,别来无恙……”起身行礼的钱渊瞥见王世贞身后的人影,惊喜道:“哎呦,这不是幸师爷嘛!”
幸时尴尬强笑着行礼,就是他提议断了给钱渊糖铺分红的。诸天大道图
《脸谱下的大明》正文 第两百三十章 请帖
张居正虽然算不上贫寒出身,但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甚至只是军户出身,钱渊下厨,张居正妻子李氏带着儿子也上桌作陪。
不过现在又有客人来,李氏带着儿子回了后院,一休哥还不依不饶,眼睛盯着还没吃完的麻婆豆腐,嚷嚷着不肯走。
“没想到展才还有这手艺!”王世贞啧啧赞道。
幸师爷在边上讨好道:“为博母亲开颜亲自下厨,展才孝名早就遍传东南了。”
“嗯?”钱渊一副吃惊模样,“元美兄,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乡试时候,敬美和我同在洪字号,最后一场都没带吃的,全指着我……”钱渊看似随意的笑道:“啧啧,敬美那日看起来饥肠辘辘,吃起来狼吞虎咽……”
“有这等事?”王世贞愣住了,“二弟倒是来了两封信,但没提……”
“那幸师爷是肯定知道的。”钱渊笑吟吟的转头看向幸时,“今年,肯定有倭寇大肆洗掠太仓,对吧?”
幸时在心里哀叹,拐弯抹角又不留情面,真是熟悉的味道啊!
王家算是太仓第一家,去年倭寇疯狂入侵,王家受损不轻,但这也是他们的机会。
王家是传统的耕读世家,耕在前,读在后。
于是就在今年的上半年,无数自耕农身上无衣肚中无食,而王家大肆收购田地,为了名声考虑,给的价钱倒是公道,但也带来一个问题,现金流短缺。
五月份幸时回太仓,还专门陆续去了华亭、杭州,想暂缓给钱渊的分红,没想到怎么都找不到人,就连徽州府那边都没人……当然了,那时候钱渊还在宁国府和倭寇同行呢。
于是,回到太仓的幸时建议断了钱渊的分红,这一断就是半年。
可惜等幸时回了京城还没多久,南边就传来消息,再到昨日钱渊入西苑,陛下否曹邦辅,钱渊又痛揍徐璠……
王忬也舍不得那大笔大笔的银两,这两三年来,应星糖铺遍布天下,不说浙江、南直隶、福建等地,南至广州,西到四川,北抵辽东,处处都是,每年的分红是一笔不容小觑的银两。
但在传出钱渊简在帝心的传闻后,王忬内心深处的软弱又一次占据了上风,就算要吞掉这笔银两,也要等钱渊无力反抗的时候。
这些年来,钱渊名声遍传海内,但让王忬印象深刻的,还是三年前杭州城内发生的一切。
于是王忬立马将幸时打发过来,而且还搭上了名满天下的长子王世贞。
不过,王世贞是不打理府内这些杂事的,除了公务只顾着写诗论文,压根就没听出钱渊话里话外的意思。
幸时苦笑着拱拱手,一本正经的胡扯道:“今年倭寇愈发猖獗,入不敷出啊,但太仓王家数百年名声,岂能因为些许钱财毁于一旦。”
“展才放心便是,二少爷今年乡试第十八位中举,入京之后……”幸时瞄钱渊眉头皱起,立即改口道:“不,现在就去信,保管二少爷衣食无忧!”
钱渊语重心长的叮嘱道:“那就好,那就好,会试可别忘了带吃的,京城冷着呢。”
“是是是,一定记得,一定记得。”
一旁的王世贞听得稀里糊涂,而张居正却若有所思,如果没记错,钱渊好像是和太仓王家合作经营糖铺。
“展才,据说昨日和徐阁老长子闹了一番?”王世贞懒得想太多,径直问道:“昨日不方便来,今日事情都传开了,你也太鲁莽了,其他的不说,还是同乡呢。”
“何止同乡,还是同窗。”钱渊探出脚,小黑沿着腿灵活的窜上来,趴在钱渊的肩膀上。
王世贞摇摇头,“得罪了吏部天官,又得罪了华亭,难不成你想靠上严分宜?”
这时候,又有敲门声响起。
张居正推门出去,片刻后就回来了,将一份名帖递给钱渊,“说曹操,曹操到!”
钱渊打开瞄了眼,啧啧,是严世蕃的帖子,邀他上门呢。
转头看见脸色难看的王世贞,钱渊咧咧嘴干笑着瞪了眼张居正,这是在拆我台啊,有必要加那句话?!
张居正努努嘴,“帖子上金丝勾勒,满京城唯有一人。”
历史上的王世贞和严嵩有深仇大恨,他父亲王忬据说就是死在严嵩手上,当然,现在王忬还活着,但王世贞至交好友杨继盛却是死在严党手里的。
虽然杨继盛是病逝狱中,但满朝上下都心知肚明。
看着王世贞愤然而去的背影,钱渊冲张居正摊摊手,“他这是觉得我会投靠严党?”
“连续得罪了徐阁老和吏部天官,据说又和大司空交好,他这么想也不稀奇。”
大司空就是工部尚书。
回京升任工部尚书的赵文华如今堪称朝中重臣,毕竟是大九卿之一嘛,但事实上他什么都做不了主,因为工部早就是严世蕃的自留地,而且他本人也是随传随到。
“这么说来,定下来是胡汝贞了?”赵文华面露喜色。
“八九成吧。”严世蕃笑吟吟道:“那厮送了不少好东西吧。”
“还行,还行,最好的都挑出来了,回头孝敬义父。”赵文华小声说:“据说华亭钱展才昨日在西苑替胡汝贞说了好话?”
“啧啧,这钱渊……”
严世蕃说到一半起身行礼,严嵩正在仆人的搀扶下缓步走进书房。
靠在软榻上,饮了口热汤,严嵩才转头问,“适才说起钱展才?”
“是,义父。”
“昨日据说将华亭长子打的挺惨,少年飞扬,脾气不小啊。”
“义父,其实钱渊此子在东南与人为善,广结人脉,文武官员均对其颇为亲近,敬其气节。”
赵文华倒是没想过违背当年和钱渊定下的盟约,口若悬河的说起钱渊在东南的各种传奇事迹,听得严嵩、严世蕃都津津有味。
“还真是个人物。”严世蕃啧啧道:“而且这次也挺识趣,本以为会捣鬼呢。”
“捣鬼?”
“张半洲被押送入京,麾下将官无一人出言,唯有钱展才为其送行,据说之前还闹过一场。”
这件事赵文华很清楚,那是为了田洲狼兵的去留,为了这事,钱渊先后和赵文华、张经、胡宗宪三人商谈,最终确保狼兵留守东南。
在心里琢磨了下,赵文华将这件事改头换面说了一遍,“若无这田洲狼兵,东南局势难说的很,不过钱展才也是为了乡梓,无可厚非。”
“嗯,无所谓。”
赵文华又试探问道:“在杭州我和此子颇有来往,要不要邀他……”
严世蕃摇摇头,“不用了。”
“东楼兄,钱展才绝非凡俗之物,即使明年会试落第……”
严世蕃奇怪的看了眼赵文华,“我已经送了帖子过去。”
“嗯?”严嵩鼻子哼了声,“如今浙直总督之选尚未定下,稍后几日,这般没耐心?”
“父亲,我送的是自己的帖子,邀他去别院。”
赵文华有些悲哀,当年在盟约中,自己拍着胸脯保证能让严党不会针对钱渊,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脸谱下的大明》正文 第两百三十一章 选址建宅
和后世比起来,如今的北京不算多大,核心区域更是不大,但仅仅靠两条腿,也实在是够受的。
出了翰林院,张居正一路往西,走得两条腿都酸了才远远看见钱渊一行人。
这是钱渊抵达京城的第三天,昨日下午他就迫不及待的找落脚地方了,张家实在太窄,而且三十个护卫总不能一直住在客栈,再说自己至少还要住上几个月等着会试呢。
“从这儿到那。”一个中年人正对钱渊说着,“大约十来户人家,动静可不小,而且都是老宅,只怕颇为费银。”
“没事。”钱渊甩甩袖子笑道:“小弟不比文中兄,光是会试只怕就得三四次,算算也十多年呢。”
“县试、府试、道试、乡试都是一次过关,会试要三四次?”中年人笑着摇头,“展才可太谦了。”
“还真没……”钱渊转头看见张居正,“来来,叔大兄,介绍一下,这位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翰林院编修张居正,这位是嘉靖三十一年北直隶乡试解元孙鑨,字文中。”
孙鑨虽然是浙江余姚人,但却借籍京城,参加的是北直隶乡试,三年前乡试解元,但因为祖母过世回乡守孝,不久前才回京都。
昨天钱渊上孙府拜访,说起要选地建宅,孙鑨主动请缨,这三年来,钱渊和孙家一直有书信往来,其中来往最频繁的就是孙鑨。
孙鑨和张居正互相行礼,后者心里有数,这是刚刚起复的吏部左侍郎孙升的长子。
“好了,续了年齿,有什么话以后再聊,先说正事。”钱渊不耐烦的打断。
“展才就是个急性子。”
“也未必。”张居正轻笑道:“什么时候去严府拜访那位?”
“先拖着……”钱渊怔了怔,反口问道:“结果出来了?”
“恩,浙江巡抚胡宗宪升任浙直总督,并兼任浙江巡抚。”张居正低声道:“展才你给个实诚话,胡宗宪可能担当重任?”
孙鑨也情不自禁凑近细听,绍兴一直是抗倭前线,他大伯孙堪三年前就是间接死在倭寇手中的。
“我说了顶什么用?”钱渊发了句牢骚,沉默片刻后低声说:“胡宗宪此人心思深沉,腹有韬略,不择手段,却有赤胆热血,实是首选……严分宜运气不错。”
孙鑨和张居正都对钱渊知之颇深,知道这青年人眼力精准,对东南局势了然于心,听到这个答案后都是心神一松。
“好了,两个举人,一个翰林院的编修,议论这种事……实在没什么意义!”钱渊挥挥手,“先帮忙来看看,这块地皮……啧啧,估摸着得花不少钱呢!”
三人顺着路走了一圈,大约七八亩地,有六处水井,还有条小河沟,虽然对北京不熟悉,但钱渊可以肯定这是内环之内,放在后世这地皮那是天价。
“东面、西面两个园子,门开在南面,正堂和东西园子用长廊连起来,外院屋子要多,家里护卫不少。”
“后院除了主院,要隔出一个个单独的院子。”
“树太少,回头得多弄点花草树木。”
“嗯嗯,让人从食园里运些摆件家具来。”
钱渊滔滔不绝的说着,张居正心里酸的不行,娘的一进京城就要置豪宅,真特么是有钱人啊!
张居正心里发了狠,以后老子也要住豪宅,嗯嗯,今天走的脚都酸了,以后还要弄顶大轿子!
孙鑨却没这些想法,只在边上不停说着种种,他算是本地人,对这块非常熟悉。
“西城本就是朝中官员群居之地,找个大宅子挺难,想修个园子……也就这块了,其他街上万一碰上个不肯搬的官员,那就麻烦了。”孙鑨左右看了看,“要是定下来,回头我让人来办,后面修园子你再来。”
“那就拜托文中兄了。”钱渊连连点头,“所需银子小弟让人送去。”
“这么大地方,就算园子以后慢慢修,光是起宅也要几个月呢。”张居正插嘴问:“这段时间住哪儿?要记得你还要备考。”
“去我那吧。”孙鑨倒是大方,“护卫一并带来,府内有地方安置。”
钱渊犹豫了会儿,他知道自己如今还是个敏感的棋子,实在不想给孙家带来什么麻烦。
“还是算了,另外租个宅子吧。”钱渊摇头道:“明日要去严府别院,这时候不宜住在贵府。”
看孙鑨还要再劝,钱渊抢先道:“文中兄你也知道,决定购地建宅,也是因为叔父即将被调入京中,到时候还是得租宅子。”
孙鑨这才不说话了。
本来准备就在附近混顿饭,但张居正家那位一休哥实在有点难缠,这两天没钱渊下厨居然一口饭都不吃。
最后三人一起去了张府,路上孙鑨打了两斤酒,张居正买了只烤鸭,钱渊做了个羊肉锅仔,大家尽兴而散。
这天晚上,钱渊丢下想和他长谈的张居正,一个人在房中苦思。
三件事,第一,胡宗宪终于成功上位,倭寇将迎来结束他们命运的最强敌手。
但钱渊心里隐隐猜测,这次和历史上未必一样,至少徐海没有持续上岸劫掠,而是回身和汪直抢地盘,历史的轨迹已经发生了偏移。
钱渊忍不住想到崇德县的那个女子,也不知道她的命运会更好,还是更坏,会不会还被写入《金云翅传》……
第二是明日的赴宴,严嵩是内阁首辅自然是不会出面的,所谓的严府别院八成是严世蕃的住所,这位历史上出了名心思机巧又狂傲自大的奸臣之子会呈现出什么样的脸谱呢?
严党已经是时日无多,钱渊不想和严党扯上什么干系,但无奈在覆灭之前,严党权势滔天,自己又得罪了李默、徐阶,再得罪严党……
李默明面上是没理由对付钱渊的,徐阶毕竟和钱渊是同乡,但严党……下起手来肆无忌惮,理由都懒得找。
现在想再多也没用,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希望不会被视为严嵩一党……想想吧,胡宗宪历史上就任浙直总督之后,很可能从没见过严嵩,最后却因此不得不自杀。
钱渊叹了口气,这是第三件事,今日拜访孙府,吏部左侍郎孙升说的很清楚,钱铮卸任徽州府通判,调入京中任通政司左参议。
这是个看似普通,实则诡异的调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