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手去抓他,“影子兄弟,别多管闲事。”黑胡扫了一眼教头林莽,小声说道。
“还不快给我起来。”马铁又说,胖男孩挣扎着想起身,谁知滑了一跤,重重地摔倒在地。
“猪头将军差点成功,”教头林莽说,“起来再打。”
戴恩举着剑准备继续,“杀猪过年喽!”马铁幸灾乐祸。
步扬影甩开黑胡的手。“够了,戴恩。”
戴恩转头去看教头林莽。
“小白脸又出来打抱不平拉?”新兵教头林莽用他那尖锐而冷酷的声音说,“别忘了,这是我的地盘。”
“戴恩,你自己看看他,”步扬影故意不理会林莽,“他已投降,你这样落井下石有什么意思?”他在胖新兵身旁蹲了下来。
戴恩放下剑,“是的,他投降了。”他嘴里嘟囔着重复。
教头林莽用他发黄的眼珠紧紧盯住步扬影,“打抱不平可以,不过嘛,”他边看着步扬影扶起胖子边说,“恐怕你得替他打。”
步扬影只好亮出剑来,这也在预料之中,但他自信这群人里面没有对手。
但对面却有五个人同时亮了剑,马铁、戴恩和胡汉,还有两个高大而强壮的老兵。
林莽好像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即便眼前此战有失公平。
“躲在我背后。”步扬影对胖新兵说。他还从来没有在训练场同时打五个,自知今晚上床时大概会伤痕累累,于是他屏息凝神,准备大干一场。
小眼木生突然出现在他身边,“我也想来玩玩。”小眼亮出剑开心地说。步扬影甚至来不及感谢木生,黒胡胖子也亮剑上前。
整个广场顿时一片死寂。步扬影感受到来自教头林莽的眼神,并不友好。
“你们在等天黑么?”林莽不难烦地问马铁等人。
然而最先出手的确实步扬影,林莽的话音余音尚在,剑攻向马铁,马铁差点来不及格挡。
两名高大强壮的老兵配合马铁围攻步扬影,木生对战戴恩,黒胡胖子和大耳朵胡汉打在一起。
步扬影保持着不断进攻,使三人不能顺利把他围在当中,逼得马铁步步后退。
要了解你的敌人,熊脸曾经这么教他,而步扬影很了解马铁,他手脚虽猛却缺乏耐心,而且不善于防守。只要层层不断地进攻,他很快就会门户洞开,破绽百出。
其他人的战局也铿锵进行。一个礼拜前木生恐怕还不是戴恩的对手,但经过步扬影的多次指点,稳稳地守住阵脚,令戴恩大感头痛。
黒胡胖子就没那么好过了,大耳朵胡汉身形灵活敏捷,黒胡一身力气全无用武之地,被胡汉绕的晕头转向,眼看就要吃亏。
步扬影一阵紧若风雨的进攻迫使马铁节节后退,全力防守。却只见,步扬影的剑突然扫向背后,用剑脊狠狠扫中把身后跟着的一高大老兵,老兵应声倒地。
突破三人包围的步扬影转换阵地,大步来到大耳朵胡汉侧面,眼看步扬影和黑胡两人把剑往胡汉身上招呼,胡汉可不含糊,二话不说学起了胖新兵,急忙后退呼喊:“别打,我投降,我投降了。”
战斗的局面瞬间扭转,由三打五变成三打三。
步扬影和黑胡抖擞精神,举剑回身迎战赶过来的马铁和老兵,马铁一阵心虚,已无斗志,暗骂胡汉没骨气。
教头林莽一脸厌恶地环视全场:“你们这些小鬼耍把戏也耍的太久了,今天的练习到此为止。”说完他走开去,当日的练习便告结束。
马铁扶起被步扬影打倒的老兵,用眼光狠狠扫了一眼胡汉,愤愤地离去。
战斗结束,步扬影覆盖在护甲和皮革下的肩膀隐隐作痛,他收起剑,想取下头盔,但刚抬手就疼的龇牙咧嘴。
“让我来。”一个声音说。粗厚的手指灵活地解开他喉咙的皮带,轻轻地捧起头盔,“伤的重么?”
“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步扬影摸摸肩膀,皱皱眉头,训练场上除了他们几个,一片空旷。
胖新兵的发际有凝固的血块,那是拜刚才戴恩所赐。
“我叫纳兰无敌,来自……”他停下来舔舔嘴唇,“我的意思是……那个我……我‘曾经’是南方纳兰家族的人,不过现在,我自愿前来流放处。家父是……”他没说下去。
“你叫无敌?哈哈。”小眼木生看看胖子“伟岸”的身材,不厚道地笑了。
“我叫吴影,孤儿。”步扬影说。
纳兰无敌点点头。“我……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胖子,叫我的名字我反而不自在,很显然,我和我的名字并不匹配。”胖子说完,低垂下了脑袋。
“这是木生,晁猛、丁不三丁不四。”步扬影简单介绍。
“长的丑的是丁不四。”木生说。
丁不四一脸不悦地说:“你俊到哪去?至少别人能看见我的眼珠子,不像你,就是一条缝。”
“我衷心地感谢你们。”胖男孩正色说。
“刚才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反击啊?”木生问他。
“我也想啊,真的,可我……我就是做不到。我也不想一直挨揍。”胖男孩看向地面,“我……我猜我是个窝囊废,家父常这么说。”
大家楞在当地,就连木生也说不出话了,而他一向对任何事情都爱发表意见,怎么会有人自称窝囊废呢?
纳兰无敌想必从他们脸上读出了他们的想法,他的视线刚碰到步扬影的眼睛,随即像受伤的动物般转开。
“我,对不起,”他说,“我也不想这样,我会拖累你们的。”他沉重地走向兵器库。
步扬影冲着他的背影说,“你受伤了,明天你就会进步。”
纳兰无敌一脸哀伤地回过头。“才不会,”他强忍着泪水说,“我永远都不会进步。”
等他走后,木生皱起眉头。“胆小鬼人人讨厌,”他很不舒服地说,“早知道咱们不帮他了。”
步扬影没有说话,静静地走向兵器库,挂回配剑,脱下一身剑痕累累的铠甲。
流放处的生活有种固定的规律:早上练剑,下午干活。流放处交给新兵各种不同的差事,以判断他们适合的职业。
偶尔步扬影会奉命带着白闪外出打猎,为燕北行的晚餐加菜,他非常珍惜这种外出的机会,只可惜这种机会少之又少。
更多的时候,他大多呆在甘铁生的兵器库里,转动磨刀石,帮这位天下独一无二的铁匠把钝斧磨利,或是在甘铁生敲打铸剑时,在旁鼓动吹风机。
当然,闲暇之余,甘铁生也乐意教步扬影耍剑,这位前朝第六安德鲁身手不凡,却讲解不出来,只能自己独舞演示。
说来也巧,偏偏步扬影有着极高的习武天赋,这似乎与生俱来,他便是为战斗而生,他常常看甘铁生舞上一遍,就能高度的模仿。
不仅如此,还常常在甘铁生的剑法里寻出破绽并加以改进,改进后剑法再挥洒出来,让甘铁生惊叹连连。
从兵器库出来,步扬影奉守卫长之命,带着四桶刚压碎的石子,前往升降铁笼,负责把碎石铺到高墙结冰的走道上,即便有白闪相伴,这依旧是件既简单又无趣的事,但步扬影乐得如此。
倘若天气晴朗,站在高墙之上,仿佛半个世界尽收眼底,更何况这里空气向来清新凛冽。
他可以在此静静地思考。
而当他上来的时候,发现海叔和青丘有病也在,青丘有病来了流放处之后,长与海叔为伴,来的最多的地方,便是这世界尽头的高墙。
“哈哈,纳兰家的胖小子也来了流放处。”青丘有病看见步扬影过来说到,“看起来你们相处很不错,但你别指望他爹纳兰钢锋会感恩戴德。”显然,青丘有病立于高墙,看到了下面发生的事。
“他爹是纳兰钢锋,我还是这才知道,”步扬影放下石子桶说到,“怎么,你认识?”
“想想吧,那小子一定是七国最胖的家伙,却一无是处,”青丘有病显然看出步扬影的不悦,接着说到,“你别这么看着我,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他那小子他爹说的。”
“他也是私生子或养子?哪有亲爹这么说儿子的。”步扬影不解。
“海叔,你可以解释给这小子听。”青丘有病把话头抛给海叔。
“这个说来就伤感了,纳兰家族是南境慕容世家下属的封臣,这胖小子是如假包换的纳兰家族亲儿子,而且是长子,是要继承他父亲爵位的,”海叔边说边望到墙下,看见下面纳兰无敌正搬运行李领取御寒物品。
“他爹纳兰钢锋给儿子起名无敌,可想当年对这小子是何等看重,寄予何等期望。”海叔边说边轻轻摇头。
“那怎么来了流放处?”步扬影问。
“这个我只能是猜测,具体只有那胖小子知道,但他爹纳兰钢锋是个无比要强又勇力过人之人,恰恰这纳兰无敌肥胖懦弱,并不如他心愿,前两年听说纳兰家族又添了个儿子,想必纳兰家族的爵位又有了新的传人,哎,而他,他还能去哪呢?”
“这,这也太荒唐了。”步扬影说。
“荒唐?小子,你是在北方冷风里呆久了,你真该去七国到处转转,试试看能碰到什么不荒唐的事不?”青丘有病插口。
“哎,他还自己承认自己是窝囊废。”步扬影无奈地摇摇头。
“这简直显而易见,”青丘有病说,“只要不瞎的人都这么认为。”
“你怎么看?”海叔来问步扬影。
“大部分人宁愿否定事实,也不愿意面对真相,这世界太多逞英雄的胆小鬼,但能像他这样自承窝囊的还真需要点古怪的勇气。”步扬影说。
海叔笑而不语。
步扬影不再和二人闲聊,他来到高墙还有他的工作。
他提着石子走向高墙的一端,开始铺设石子,他的肩膀还在疼,因此拖慢了进度,他的内心荒凉而哀伤。
自己是因为找不到父母而来到流放处,而生在世家的纳兰无敌,父母俱在,居然也来到此处。
难不成繁华的七国,熙攘的世间比这世界尽头的冷风还要寒冷?
等步扬影铺完四桶石子,已是夕阳惨淡,海叔和青丘有病不见踪影,想必依然早回。
步扬影逗留在高墙之上观看日落,看着夕阳把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血红,直到夜幕低垂,他才收拾铁桶,走回铁笼,走回流放处。
他带着百闪走向伙房时,晚餐已差不多结束,一群流放处的兄弟们正聚在火炉边喝着烫过的酒,赌起骰子。
他的朋友们坐在西墙下的长凳上,笑作一团。
小眼木生正绘声绘色地说着故事,木生曾跟着戏班流浪,擅长模仿各种声音,听他讲故事,如同身临其境,他一会模仿官吏,一会又变成猪佬,当他学起酒馆女侍或待字闺中的秀女时,那高亢的假音每每让大伙笑的泪流不止,而他装起太监则像极了极度夸张化的林莽教头。
步扬影和大家一样喜欢听木生胡闹,尽管已经听了很多次。
但这次,他没有加入众人。
因为离众人远远的东边墙角里,纳兰无敌孤独地一人独坐,冷冷清清。
步扬影带着他的狼,朝纳兰无敌走去。
步扬影在他对面坐下时,无敌正吃着厨子们为晚餐准备的最后一个猪肉馅饼。
胖男孩看见白闪,两眼睁的老大。“这是狼?”
“是北冥雪狼,”步扬影道,“你可以叫他白闪。”
“这是头母狼,”胖男孩看了一眼白闪认真地步扬影说道,“它至少能长到三米长,恐怕还能更大,老天,这种狼都消失一千年了,你怎么得到它的?”
胖男孩忍不住伸手去摸白闪,白闪伸舌头舔粗胖手指上的油渍。
步扬影一呆,他从未见过白闪如此善待一个陌生人。
凶悍敏锐著称的北冥雪狼对这个臃肿肥胖胆小懦弱甚至被父母扫地出门的弃儿变现出非凡的礼遇。
步扬影静静地看着,他明白,人会看走眼,但他的狼不会。
如此看来,这个纳兰无敌一定有他未被人知的过人之处,在风雨飘摇的七国,在大劫临近的乱世,这个胖男孩,该走出怎样的传奇呢?
《雪夜行》正文 雪夜狼行 第三十三章 慕容恪的光明城之旅
为了避人耳目,慕容恪放弃了直通向光明城的官道,向东南而行。
向东南便进入东镜上官家族的领地,这里不会有人认出她来,又可以通过金乌城的自由港走水路向西直达光明城。
慕容恪临行前就脱下所有珠宝首饰,换上普通农家妇人的衣服,一路上尽量做到低眉顺眼深藏不露。
她怀揣着刺杀儿子的匕首,忍不住经常要去摸上一摸,这样,能给她无穷的力量。
但始终,她感觉有人跟着她。或许只是同路,她想。
跟她“同路”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看上去并不英俊却也顺眼,有着墨染般的黑发。
当她在自由港上了前往光明城的船只时,那人也跳上了船,慕容恪断定这家伙并不是恰巧同路那么简单。
她在背后向他靠过去,隔着斗篷用匕首顶住男子后腰,“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慕容恪轻声问。
“夫人,恕我不便行礼,我是宇文家族的人,是北冥城的封臣,我叫宇文广,奉了大公子之命暗中保护夫人。”
“你如何证明你是宇文家族的人?”慕容恪仍然不放心。
“我也不知如何证明,”宇文广一脸苦笑,“小公子遇难,宇文家族前去慰问送过两支山参,是我亲自采的,它们都有三支分叉,大概这么长。”余文广边说边比划。
慕容恪收起了匕首。步扬明所吃的任何东西她都细细察验过,宇文广所言不虚。
“不是说好了我一个人去,怎么还派你跟着?”
“夫人见谅,我宇文广愿意追随主母,再说,这也是飞公子一片苦心。”宇文广轻声说,此时船上人流渐多。
“既然来了,也只能如此,只是此行怕是凶多吉少,你……”
“能追随夫人,是我宇文家族的荣誉。”宇文广声音虽小,却掷地有声。
“那好,你也别叫我夫人,叫我容妈,我便叫你广儿。”
“嗯,遵命夫人,”宇文广轻轻抱拳,瞥见慕容恪的目光,改口说到:“是,容妈。”
船走水路,扬帆顺风。
对于慕容恪这位来自南方的女人来说,很快适应了水上航行,但很明显,宇文广则吐个不停。
尤其是在逆水湾,遇到了一场凶猛的风暴,宇文广基本不省人事,所幸慕容恪选择了这艘大船,有六十条桨,两根桅杆,足以对抗风暴,事实证明这是这是个明智的选择。
应该快到了,慕容恪想。包扎在棉布绷带中的手指上,被匕首割伤的地方仍在隐隐地痛,这些痛楚是在提醒她别忘记发生过得事。
她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没法弯曲,而其他三根手指也永远不可能恢复灵活动作,然而,若与自己孩儿的性命相比,这些便微不足道。
在有两个时辰,他们将在光明城顺风港登陆。
宇文广已能摇晃着走向甲板,走向船头,来到慕容恪身边。
“看你气色好多了。”慕容恪说。
“谢容妈惦念,这两天确实舒服点。”
“听船家说,我们即将登岸。”慕容恪的一只手在斗篷底下摸索,指头僵硬而笨拙。匕首仍在腰间,她发现自己必须不时触碰它才能安心。“接下来我们要找个可靠之人,打听这把匕首的主人。”
“夫人,不,容妈,您光明城可有故人?您可有吩咐?”宇文广等待慕容恪指示。
慕容恪没有说话,脸色深沉有若眼前的水面。
她十八年前离开望海城远嫁塞北,又在北冥城做了近十八年的贤妻良母,这个世界已非她所认知。
但她先要见到自己的夫君步扬尘,而且要避人耳目。
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而费神思索的时间转瞬即逝,甲板上有人吆喝,人声逐渐鼎沸起来。
随着位于三座丘陵之上的都城光明城映入眼帘,整个巨大客船陷入一片忙乱之中。
慕容恪从古文书籍中知道一千年前这片高地完全被森林覆盖,只零星有些渔夫在水流喘急、深涌入海的黑水河北岸定居。
后来墨夷家族征服了这片大陆,随后在这里最高的丘陵顶端用木材和泥土筑起了一座粗糙的防御性堡垒。
而今慕容恪视线所及,皆已成为繁华的城区、高楼、凉亭、谷仓、巍峨高墙、木屋旅店和市集摊位,酒馆,钱庄及青楼,一座连着一座。
即便尚在远处,她仍可听见鱼市里的喧闹。
宽阔的林荫大道,蜿蜒曲折的小街,还有窄的无法容纳两人并肩通过的巷子穿梭在建筑物之间。
宏伟皇宫的石墙环绕了半座山梁,七座水晶塔楼耸立其间。
而整个光明城,又被巨石堆砌的又高又宽的石墙紧紧环绕,固若金汤。
慕容恪北望,发现皇宫并非最高处,最高处位于皇宫所在山岭的对面,上面依旧是墨夷家族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