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饮酒,他的思绪也飘回到了十几年前白家夫妇逝世的那时候。
当年,白鸽父母连同那闻旻子一起走进白家禁地,去寻找左枫的踪迹。
眼见二人走进了一个洞穴,那闻旻子却迟迟都不肯进去。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他仍然能感觉得到,左枫......一定在这里!
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朝前走去。
那洞穴之内,三人很快就发现那枚攻击他们的飞针镖。
它躲在暗处,不断的朝着三人攻击,像是受到什么东西控制一般,灵活无比。
若说那不是凶器,肯定是一方灵器。
最后,那凶煞之气,直直的朝着闻旻子走去,待到跟前的时候才停下脚步,幻化出一个人形来。
那人形死死的掐着闻旻子的脖子不松手,表情满是愤怒。
闻旻子也不还手,任由他掐着,青筋暴起。
这之间,还是三岁小儿的难守,却突然跑了进来。
他冲到白鸽父亲的身旁,想要去扶起已经倒在地上的白伯伯。
但是,无奈自己力气太小,什么也搬不动,便傻傻的朝着那团人形打去。
那人形受到了攻击,自然是要去还击。
但就在那枚飞针镖要触及到难守额头的时候,难守的胸口,却突然闪出一道蓝色光束。
闻旻子眼中闪出惊愕的目光,下一刻,在那束光线打上去的时候,他只身挡住了那道光束,没有让它往那团人形上打去。
白家夫妇看到倒地后的闻旻子,完全没有在意他,而是继续做事,要去收服那团人形。
也不知是怎么的,那闻旻子倒地之后,人形却没有了力气,很轻易的,就被白家夫妇带出了禁地。
那白家夫妇,用刚刚过世的白枫的尸首,将那团人形还原,这白枫,至此,便又活在了这世间。
但是,那洞穴之内,闻旻子醒来的时候,却受到了惊吓。
他看看自己的身体,疑惑不解。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知道,是哪种力量让自己的灵去到了闻旻子的身上,他更不清楚自己为何经过这几千年的变化,成了那种模样。
他试图将自己的灵从闻旻子的身上分离出去,但是无可奈何。
紧接着,他很快就妥协了。
这白家禁地,他出不去,就像那些鬼谍无法进来一样。
后来,他发现了那条黑龙,将他那已经被打散的灵,重新聚集了一点。
但是,也只能维持龙身,无法恢复,也无法走出这禁地,甚至无法像他这样,自由的在那洞穴周围穿梭。
他靠着闻旻子的身体,在这洞穴中住下来,一晃就是十几年。
他觉得,这白家禁地,应该再也不会有人进来了。
那真实的闻旻子,他还会再进来吗?
他从前,自然进去过,在他和白枫的身体融合之后,他发现不对,便赶紧跑去禁地,想要找寻左枫,真正的左枫!
那白家夫妇,将醒来的白枫当做左枫,希望他救救“花女”,可是他不是左枫。
他是闻旻子,他是那个伐生门杀伐果断的闻旻子,他没办法救她。
他看着这个本来要利用的两人,他们手牵着手,在他面前,渐渐失去生命气息。
他甚至大发善心的准备去找真正的左枫,他反而想救救这两个人,即使他当初就是准备利用这两个人的生命。
他自然见到了左枫,他看见左枫寄居在自己的身体里,疯狂的攻击他,他不去还手,还试图说一说自己的善心。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一通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这样的结果,到底还是让很多人失去了希望。
他遍体鳞伤的从禁地中走出来,他开始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愧疚,能怎么办呢?
这个从前作恶多端的人,带着小小的白鸽,从小儿成长为款款少年。
他想,如果左枫看见自己是做了好事,他会原谅自己的吧!
但是,他不敢进入那禁地之中去寻他。
从前的禁地之中,是恶灵之所,如今那境地之中,是自己难以言说的秘密。
他知道左枫会刀剑相加,他知道白鸽也会提起刀,去解决他这个身份特殊的“爷爷”,他更知道难守,会更加不留情面。
因为是他,最开始就是他,才导致了后面的所有事情。
是他,左枫才不得已灵碎,是他,和那阙氏的矛盾,才让闻岐走上了邪道。
一开始就是因为他,才发生后面的所有事情。
活了那么几辈子,几千年啊,才足足攒了这么一点良心,陪着那小白鸽,过了一个青春年华,却又要将残忍的事情告知他。
他想好了,他已经决定等待死亡的到临。
无所谓的讲,他在这世界,没有什么牵挂。
那左枫痛恨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既然如此,他也活够了。
白风看着这白家上方的天空,却有些揣揣不安。
人都活到这个岁数了,看了那么多东西,还会留恋吗?白枫在心里反问自己。
我是谁又重要吗?
几千年前的左棠海器,那么不可一世,可是最终呢?
反目成仇,烟消云散......
一旁的鬼谍还要继续给白枫的酒杯里添酒,白枫却摆了摆手。
“不加了......借酒消愁愁更愁。”
这洛阳城,真的很好吧?
人啊,追求长命百岁,究竟又有什么益处?
活活增添烦恼罢了!
这样想起来,当初的自己,还真应该和大家一起灰飞烟灭。
可是这里顽强啊!白枫用手抚了抚心口的位置。
《风入松》正文 第一卷-山南 第39章 暗室幽
“轰隆……”
难守和白鸽还没走进洞穴的内室,就听见刚刚走过的地方,一阵轰隆。
走在后面的白鸽赶紧一个抽身,惊险躲过头顶上方砸来的岩石。
四下一下变得黢黑,刚刚能提供光亮的洞口,刹那间,被堵得死死地。
难守下意识的跟白鸽背对背站立,警惕周围的环境。
因为黑暗,人的听觉能提高到平时的好几倍,白鸽的耳垂在黑暗中不断探索,试图找出一点点不合理的解释,来对抗刚刚将二人困住的“敌人”。
此刻,他们在“明处”,那隐藏的“敌人”,可以随时冲出来,将二人撕个粉碎。
壁虎爬行时爪子的声音变得刺耳,水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也变得“宏大”,一开始滴滴答答,不疾不徐,接着那水滴声开始变得急促,“滴滴滴滴”,越来越急促,好像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白鸽的耳垂跟随那水滴声,不断地变换节奏,忽的,他停了下来。
“嗖”
一枚飞针镖直直的冲向难守的胸口位置,就在要触及到身体的时候,白鸽一个顺手将难守压了下去,那镖直直撞出去,将不远处的石壁撞了个粉碎。
难守抚住胸口,还有点后怕,刚刚一门心思在想这禁地中的往事,丝毫没有在意那暗处的凶器,真是有惊无险。
那暗处的“敌人”似乎也不简单,那飞针镖的所有动静,都跟这环境融为一体,若不是那水花溅起时的一点点破绽,白鸽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找到它的位置。
他躲避那暗器蹲下时,随手捡起身边的一块石头,待那飞针镖落地,直直的向那枚暗器来源地掷去。
那暗处的人一个旋身,利落躲过去,侧身藏进洞穴内的暗道,石子落了空,击打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鸽和难守都听到了,扑了个空。
二人不敢再擅动,那“敌人”比自己熟悉这洞穴太多了,不然,也不可能在瞬间就逃避白鸽的试探。
暗处的人穿过洞穴中的密道,下一刻,就绕道了二人的身后。
难守默默抽出自己的血月,白鸽也取下自己的弓弩,拿在手上。
但经过刚刚那一阵试探,那石子掷出去,似乎打到了什么要穴,这洞中的水开始淌起来,此刻“哗啦哗啦”,已经不再像此前那样,可以很清楚的听到各种细微的动静。
二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正有一身形魁梧的男子,半飘着身子,将两只飞针镖,往两人的头顶上送。
慢慢地,那针尖和头顶之间连一张纸都没办法卡进去,那男子狰狞了一下,随即加大了力道,朝两人猛地扎去。
“啊……”
说时迟那时快,那飞针镖在触及到难守皮肤的瞬间,却被打了出去。
那一道蓝色光束,从难守的身上击打出去,稳稳的打在那男子的身上。
白鸽看见了,他后知后觉的举起弓弩,朝那一阵哀叫的方向,透过刚刚的余光,他看见了墙角那个身形魁梧的男子,二话不说冲到了他的面前。
难守也看见了,但他呆住了,那一道蓝色的光束就像儿时进这禁地所见的那般,那是什么?
那个男子见白鸽冲过来,还试图就近躲进暗道里,但下一刻就被难守随即甩过来的血月阻挡了去向。
那一柄弯刀充满怒气,强势的横在男子的鼻梁前,一小半刀身插进岩壁里,周围也因为威力过大,逼出许多细微的裂纹。
男子鼻梁上一滴汗水落下来,和被弯刀斩断的碎发一起落地。
“你究竟是何人?”白鸽率先开口。
“呵!”那男子冷笑一声。
白鸽逼近,正待再问,那男子随手扔出一只飞针镖,轻巧的绕过面前的两人,在不远处的内室贴壁绕了一圈。
“呼呼……嘭嘭嘭嘭嘭嘭……”
那铁器和灯芯上方的岩壁电光火石,一路摩擦,竟就将洞穴内室的灯都燃了起来。
一时间,四周都重新亮堂起来。
眼睛在短暂的不适后,也适应了光亮。
二人赶紧戒备起角落里的人,怕他再使什么阴招。
那人却完全不顾面前剑拔弩张的两人,从洞壁上拔下那把弯刀,往难守面前一扔,随即避开两人往那洞穴内室里走。
幽深的洞室里,火光摇曳,边禹一脚撑着一张木床,用绳索吊在半空中,想是不会一点轻功,连睡个觉都稍显困难。
面前的男子一个旋身,脚尖蜻蜓点水般,灵活的躺了上去,完全不管面前的“敌人”。
……
“我见过你!”
虽然面前的陌生男人,衣着并不特殊,但难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张略显瘦弱的脸庞。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忘过。
那一日,他莫名其妙的闯进白家的禁地。
一群高大威猛的鬼谍追着他,试图拎起他,阻止他往那禁地周围跑。
这小孩子也是够灵活,几个扑腾,竟然让那些个鬼谍没有什么办法,摔了几个狗吃屎。
等小难守跑到那禁地大门前的时候,那群鬼谍,就彻底没有了办法,不敢上前一步,任由他大摇大摆的闯进去。
此前让人却步的东西,都在白家夫妇进去之时收拾了个干净,倒是没有被什么为难住,径直就走进了那凶器作乱的地方,看见那团影子掐着他的脖子,满身怒气。
他那双眼睛,可是印在小难守的脑子里,他不会认错,他就是当年的那个男人。
那个让白家夫妇丧失希望的男人,那个给了白枫二次生命的男人,那个只顾自己的冲动,却要别人去赎罪的男人。
那躺在半空中的男人却好似有些惊讶,床“咯噔”一声,在半空中摇晃了一下,继而被强制稳定住。
那男人转过一张满是胡茬的脸,用手撑着太阳穴,语气里满是玩世不恭。
“哦?是吗?”
说完,他垂下眼睑,紧闭着一双有些温润的眼睛,似乎是在等难守继续说下去,又似乎是在回忆往事。
“花女!”难守坚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面前的人就是闻旻子的话,他一定知道自己对花女造成了什么,对白家造成了什么。
谁知,这沉重的两个字飘到男人耳中,他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不可能认错!难守无数次确认面前的那张脸,再放心不过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
“你就是他!”难守似乎瞬间变得有些愤怒,拿着血月走到那男人身下,作势出刀要去和他拼命。
白鸽则按兵不动,这难守如何要去较真,他一点也不清楚。
况且,他就是要抽出身来了解清楚面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风入松》正文 第一卷-山南 第40章 矫诏终
好一顿混战以后,两人都歇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难守捂着自己被踹的胸口,手里依旧紧握着弯刀,力道不小,而他口中所谓的“闻旻子”,此刻,正一只手玩弄着从难守身上变化出来的器灵小朋友,另一只手撑着脑袋,坐在难守的身旁。
器灵并没有因为邪祟的原因发挥作用,此刻的它,还是那个木头身子,荷叶帽子的模样,甚至还在男人的手里无比欢快的跳跃。
这一幕让难守十分的吃惊。
一般来说,像闻旻子这样的邪人,是不可能和器灵和平相处的,器灵也不会跟一般人这么亲近,何况,那是自己的器灵。
“你到底是什么人?”难守忍不住问了,此刻再打下去,也是消磨精力而已。
男人的眼中似乎有一些玩味,他并没有看向难守,而是继续逗趣手里的器灵,嘴里幽幽的说:“你以为呢?你不是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你是闻旻子?”
这一次,难守不是肯定的语气,而是追问。
按照对外形的记忆,面前的人,绝对就是当时的闻旻子,那些事情,白枫老头后来解释过,他几乎完全知晓,更知晓面前的“闻旻子”的巨大罪过。
男人听罢,并没有回话,而是站起身来,难守以为他又要开战,赶紧将弯刀举到前方防御。
男人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始大笑,笑完之后,才对难守说:“收起你的刀来,你打不过我的。”
难守不仅没有收起弯刀,干脆直接用刀抵到了男人的胸口处,眼神里的愤怒又游走起来。
“白夫人,白伯父的性命,你怎么还?”
也不是他脾气暴躁,而是面对这么多血腥的事实,面前的男人却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丝毫没有悔意,这实在是不可原谅,“我现在就让你去给她们殉葬!”
难守一声吼,弯刀刺进了男人的胸口,男人没有任何闪躲和防御,旁边的白鸽在这个时候眼疾手快的阻止了难守的继续进攻,用自己的弓弩挑开了难守的弯刀。
在弯刀脱离自己掌控的瞬间,难守有两个疑惑,白鸽在干什么?“闻旻子”为什么不躲开?
男人因为这一刀刺过来,鲜血瞬间就吐了出来,他靠着原先的石凳坐了下来,用手捂着胸口,脸色并不好看。
大概,这世间,除了器灵主,没有人能伤得了他,但一旦被伤,得不到治疗的话,后果就比较严重。
难守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轻轻松松被自己伤害的敌人,一时也愣在了原地。
倒是白鸽,赶紧凑到男人身前,询问伤势。
难守冷冷的说:“你就别将白家那颗善心用到这种人身上了,他不值得,你应该亲手杀了他。”
白鸽撕开男人的上衣,露出伤口,出于习惯的给他点了一个止血的穴,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准备涂抹,“他就算是死,也得说清楚了再死。”
其实无论难守设立迷境,还是不设立,仅凭后来二人混战时候的对话,他也几乎判断出男人的重要性。
白家有很多事,难守知道,而自己并不知晓。
有时候,看到爷爷和难守喝得烂醉如泥,嘴里说一些胡话,他心里也不好受,有些事情,本来就应该问清楚,不光是为了白家,更是为了自己。
男人看着面前这位细心为自己上药的后生,嘴角浮起笑容,难守依旧冷眼立在一旁。
他招呼自己的器灵,此刻,它正在面前男人手里好一个恣意。
可喊了两声,器灵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反而扯着一个极其欠抽的笑容,跳到了男人的肩上,下一刻,难守和正在撒药的白鸽都惊了。
器灵竟然自动在为男人治疗伤口。
原本鲜血淋淋的胸口,因为器灵的缘故,慢慢开始愈合,最后,竟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就像原本就没有受伤一样。
白鸽撒药的药瓶掉在了地上,他看向难守,显然,从难守眼底流露出的惊悚来看,他也不知道器灵还有这个作用,且对方还不是器灵主。
“怎么可能?”难守将器灵从男人肩上拿下来,“小绿怎么可能为你疗伤?”
男人帮白鸽捡起地上的药瓶,递过去一个慈善且感激的表情,然后才站起来,将自己的衣物穿好。
难守还是不罢休,“你到底是谁?器灵它…….”
难守看着手里的器灵,并不像中了什么迷药。
“我是左枫。”
男人的话在之后传进难守的耳里,如同天打雷劈。
“无论你信不信,我都不是他。”
那男子站在一旁,看着气鼓鼓的难守,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经过刚刚的一场恶战,难守已经不想用战争去解决问题,不是自己顿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