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来,御史和广南王的意见有些大,尤其是御氏,前些日子御虎子还亲自写信问许德什么意思,许德也觉得自己步子迈得太大,吐蕃一日不下,他就一日并不能真正地坐到那个金光闪烁的位置上去。
不久,午门被打开了,文武大臣列队上殿,在大殿里等待着皇帝的到来,今日是要宣布皇后之选的。
诸位大臣在殿上列队,不久,就听见脚步声。皇帝进殿,端坐在龙椅上,看了看阶下的臣工,满意地点点头。
“朕知道诸位爱卿在等什么。”皇帝说话时,语气显得很高兴,挥了挥手,手中捧着诏书的小陆子走到殿中,展开诏书,朗声道:“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咨万氏之女,乃先刑部尚书万公可法之女也。系出高闳,祥钟戚里,慈著螽斯,鞠子洽均平之德。兹仰遵天命,命以册宝,立为皇后,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益表徽音之嗣。荣昭玺绂,永期繁祉之绥。钦哉。”
听了这样一封诏书,朝中人都是一个个惊得合不拢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跪下祝贺。刘光站在文臣中最靠前的地方,当听到万氏女时,他的身体竟然微微颤抖,眼神黯淡,几乎站不住了。不过群臣都处在震惊中,无人发现他的怪异。
皇帝以为是自己这皇后来得仓促,不合祖宗之法,惹得朝臣惊恐,又开口道:“朕知道,这皇后之事行得仓促,不合祖宗规矩,但是眼看前线战事吃紧,一切从权。万可法那边,宣诏的内侍已经过去了。”
听了这话,众臣丝毫没有从呆若木鸡的状态里挣脱,工部尚书马道远眼见无人出列,也不再管自己是工部的尚书,出列行礼道:“皇上,此事太过仓促,恳请皇帝三思。”见马道远出列,一群臣子反应过来,都跟在他身后。
这皇后为什么会是万可法的女儿?大家都敬佩万可法的为人,但是这样一个赋闲在家的老头能对皇帝起什么作用?
还有一些大臣,都是知道刘光早同万可法结为儿女亲家了,皇上这插一脚,让他们这些自诩为汉室忠臣的臣子很难办啊。
“皇上三思。”说这话的是刘献,就算是他听了这件事,也觉得离谱,想必是许德安排的,只是不知道皇帝为什么没有一点抵抗就接下了,还没有一丝犹豫。
见这两位分量足够的大佬出面,多的是小鱼小虾出来说话,都想着挣一抖名声。许德这边也开始有人出面反驳,许德坐得端正,丝毫不在意这场逐渐烧起来的骂战。
“都停下!”皇帝出声,语气里的轻松变成了愤怒:“要朕立后的是你们,现在又不要朕立后了?你们说说,还要朕做什么?啊?”
皇帝的一席话却是帮许德撑起了大旗,马道远一帮人都灰溜溜地退回了队列中,御衍看了看身边低埋着头的刘献,道:“站直咯,怎么耷拉着脑袋。”
“没斗过他。”刘献笑笑,但是声音疲倦。
“还有机会,许德不是那么好收拾的。”御衍又宽慰了几句,斜着看刘献,依旧是衣服失落的表情。
眼见着出列的人都算是回了队列里,眼神无光的刘光却是缓缓出列来:“臣户部侍郎刘光,叩见皇上。”
“刘爱卿请起,有什么事,说。”
“臣近来心血憔悴,稍加书写则头晕目眩,久坐难安,臣欲辞户部职,回乡静度残年。”说完,刘光拜倒在地,头贴在地上,久久不抬头。他的语气,的确像是有病之人,有气无力地。
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大臣见了这一幕,纷纷收了脸上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悲愤,尽管他们都相信刘光辞官是因为被皇帝抢了儿媳妇,但是明面上还是得装得慷慨激昂,又一位忠勇之士被许德构陷,退出朝廷了。
许德注视着跪在阶下的刘光,心里虽然有些怒气,但是不至于失态,只是不明白为何这刘光为了泼自己一盆脏水还要辞官,当真是爱惜名声?还是恼怒皇帝抢了他的儿媳妇?
“刘侍郎,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帝自然也想到刘光是为了泼脏水,但是这样泼脏水代价也太高了。
刘光没有回答皇帝的问话,也不直起身子,叩首道:“请陛下成全。”
皇帝手足无措,看了看一边的许德,许德淡淡地点点头,皇帝一咬牙,道:“若是爱卿执意告老,朕也不好再阻拦,就准了你吧。”
“谢皇上恩典。”刘光行礼起身,退回队伍里。大家这才发现,这个小个子,竟然也有了些老态,只是平常都不曾注意过。
刘光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果然还是舍不得啊。
正文 第一卷 风起天京 第三十六章 万可法的胜利?(2)
见刘光归了队列,今日一直算是安静的吴大凯出列来行礼道:“臣礼部尚书吴大凯,有事起奏。”
“吴尚书,说吧,什么事。”皇帝见吴大凯出列来,下意识地去看许德的表情,但是许德依旧是一脸谦恭,看不出毛病来。
“原刑部尚书万可法,刚直英果,多有惠政,赋闲在家,仍是关心朝野。如今刑部尚书空悬,请皇上赦免万可法,让其重掌刑部。”
吴大凯的话无异于一颗炸雷,却是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在大殿中引爆了。不仅是皇帝,就是一干臣工都感到莫名其妙。连今日最后一天上朝的刘光都诧异地看了看吴大凯。
当初万可法不是你们逼走的吗?怎么要把他迎回来?
“这……”皇帝有些犹豫,事情过去这么久,他早就不再生万可法的气,但是自己毕竟是皇帝,自己赶出宫去的人,自己又迎回来,岂不是在臣子面前大跌面子。
“皇上三思!”出列的竟然是秦三玄,他不也是许德屁股上的跟屁虫吗?大殿中的臣子一个个都摸不着头脑。
“万可法忤逆皇上,不可饶恕,若是开了先河,此后再有人如此,皇上当如何处理。”秦三玄说得义正言辞,尽管理由有些牵强,但是任何一个人听了这话也该觉着这人心向皇帝。
许德这一帮人咋回事儿?内讧?
武将虽然没有文臣明白大局,但是见许德麾下的人自己咬起来了,也是觉得有趣,今日这一趟,没白来。
“你怎么看?”御衍小声地问了问刘献。
刘献看着殿中还在理论的二人,摇了摇头,道:“想不明白,多半是那老狐狸的计谋。”他说的老狐狸无疑就是冯天寿。
见许德手下人自己争吵起来,另一边竟是没能反应过来,两人吵上好几句后,这才有人出列,出列的不是别人,正是万可法的侄子,万宗。
他出列在大殿中央跪下行礼,道:“臣以为万可法秉性刚直,并非执意冒犯天威,皇上若是将其迎回,不失为一段佳话。”
皇帝之前一直恍惚着,此刻见了出列的万宗,稍稍反应过来,道:“万可法不是你的伯父?你不怕人耻笑你?”
“任人唯贤,臣抱着这样的想法罢了。”万宗说话不紧不慢,并没有因为皇帝的刁难显得手足无措,就是许德也多看了他两眼。
“秦王,你怎么看。”皇帝又把过扔给许德,心想你自己挑起的戏,自己唱完。
许德出列跪下行礼,道:“这是皇上的决定,我等怎么能够随意揣测。”
群臣见了许德说出这样的话,很不得冲上去狠狠地骂几句,但是还是想保住自己肩上的头,和头上的乌纱帽,还是忍住了。皇帝听了许德的话,行礼也是不悦,面上还是道:“那你说说你的想法,当然朕来决定。”
“臣以为,万尚书老而弥坚,实乃刑部尚书不二之选,加之皇上既然选择万氏女入宫为后,那么万尚书今后是我大汉的国丈,更应该重用。”
此刻,一些臣子大概砸吧出味道了。大汉有先例,国丈一类的外戚掌握要职,恐怕许德回再洗一次天京城。想到这儿,有些自以为摸透许德想法的人却是打了个寒战。
刘献大概也想到了这样的局面,若是许德再洗一次天京城,他广南王府再不可能作壁上观,只是,广南王手中数十万驻守南疆的军士当真能和常年征战的安西军斗上一斗吗?
想到这里,刘献出列了,行礼道:“臣刘献,有事启奏。”
皇帝正愁没人替他作答,见刘献出列道:“堂兄有什么话,尽管说。”
刘献却是沉了声音,道:“常言道,大奸似忠,大伪似真,万可法此人虽有善名,但却实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刑部这些年来在他的掌握下,最大的功绩恐怕就是没有大的过错了。”
前几日还将刘献视为忠臣生力军的大臣们感到错愕,反应过来后,一个个出列反驳刘献,语气凶猛,仿佛刘献说的不是万可法,而是他们的生身父母。
皇帝本来希望刘献出来解决问题,没想到刘献把战局拉大了,这让他感到头疼。眼见阶下群臣越来越大的争吵声,皇帝示意身边的小陆子招呼他们安静下来。
小陆子今日第一次跟到前朝来,自是替代了往日守着的老太监,此刻轮到他做事,自是专心,一挥拂尘,几乎是用吼的道:“肃静肃静!”
他的声音不男不女,倒惹得后排的武将们发笑。好在他这一嗓子,让大殿里安静了下来。
皇帝心想,万可法至少心是向着自己的,先拉回朝廷准没错,开口道:“万可法之事,众爱卿不必再争了,就依秦王所说的办。若是还有异议,就拉出去打板子。”
皇帝这话一说出来,臣子们静若寒蝉,再没人说话了。只是一个个低下身行礼后退回队列中。
许德看着低着头的刘献,心想此人若是能够拉拢,倒也好说,可是竟然是广南王府的世子。
“还有什么事儿,说,朕乏了。”皇帝有些不耐烦了,一早因为同许德做交易的好心情被这群只会吵架的大臣磨了个干净。
底下大臣一个个见了皇帝的态度,自是没人上前来触霉头,一些小事大可以送到御书房里由皇帝处理。这些日子来,许德明显也默许了这样的说法。
“那边退朝吧。”皇帝说完,不待大臣们说完吾皇万岁,就转过身往宫里去了。
午门外,有些臣子上前来同刘光告别,虽然已经有些看不起刘光的品性,但是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吴大凯见刘光身边这么多人,疾步走过去道:“刘大人留步。”刘光不是侍郎了,虽然具体的文书都还未下来,但是吴大凯已经改口了。
刘光停下脚步来,身边人也跟着停下来,众人看见是吴大凯,都告辞走了。
“吴尚书。”刘光行礼。
“刘大人,那两个西域的女子,我这就差人给您送去?”起初围着刘光的人都未走远,有些不明所以的听了吴大凯的话,心中对刘光是鄙视万分,匆匆走远了。
刘光心头大怒,叹了口气,却是放低了姿态,道:“吴尚书莫要捉弄小老儿了,小老儿就将归隐了。”
“嗨呀,万可法真真不是人,为了官复原职,还把女儿送出来!惹得大家都不开心!”吴大凯这话比起刚才又高了几个音量,刚刚还在这里的人虽然加快了脚步,但是还是听见了这话。
尽管都觉得吴大凯信口雌黄,但是心里却还是默默地揣测,万可法会做出这种事吗?
“吴大凯!”刘光本就不想让别人将自己辞官和这件事儿联系起来,此刻听了吴大凯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刘大人莫急!我明日就启禀皇上,皇上一定替你做主!”
“你!”刘光用手指着吴大凯的鼻尖,正要发作,却想起自己儿子,刘珀那刚直的个性,缓缓收了手,竟然是一抚衣裳的下摆,跪下向吴大凯磕了个头。
莫说是看热闹的,就连吴大凯也没想到这小老头会来这么一手,赶紧把他扶起来,道:“刘大人这是为何!我可收受不起。”
被扶起来的刘光面如土色,双眼无神,拱手道:“小老儿告退了。”说完就转身离开,也不去理会吴大凯的话。周围人见了刘光下跪,一个个则是开始运转不太灵光的头脑,想象许德究竟拿了怎样的东西来威胁刘光。
眼见刘光走到马车边,反应过来的吴大凯却是反应过来,道:“刘大人放心,我一定替你调查清楚!”刘光明显听到了这话,却是没有丝毫反应地上了马车,低声道:“回府。”
马夫见了刚才的事儿,也是纷纷不平,但是听了刘光的反应,只能是驱车离开。
吴大凯站在原地,也不往自家的马车边走,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去刘光府上送礼,被门房用扫帚大出来的尴尬局面,他今日算是一泄心头之恨了,可是,怎么莫名地有些悲哀?
“你可满意了?”秦三玄此刻从他身边走过,似笑非笑地问道。
吴大凯没有回话,沉默地往马车边去了。
正文 第一卷 风起天京 第三十七章 国丈
万可法坐在书房里,手中是一张小小的纸条,看大小应当是从刚刚飞出书房的鸽子上取下来的。万可法展开纸条,短短的数十个字,他却看了许久。眉头皱起又松开,终于把那张小小的纸条撕成碎片,随手扔在他装书画的竹篓里。他站起身,桌案上的画露出全貌,原来是一只白鹤在河上飞行,有些灵气,只是白鹤的笔法凝滞,明显万可法在画它时,心中想着别的事。
万可法出了书房,他这书房除了自己,府上的下人谁都不能进,就是收拾东西,也要等万可法在里面才行。万可法待下人和善,唯一一次将一个刚来不久的侍女赶出去就是因为那侍女不懂规矩,擅自进了万可法的书房,收拾了凌乱的书案。
“老爷。”门外的老仆上前来行礼。
“今天宫里会来人,你吩咐下去,都穿得精神些。”万可法语气尽可能平淡。
“老爷,莫不是……”老仆这些日子来大概知道了小姐同万可法的争吵是为何,此时听万可法这般说,心里自是有了个大概。
万可法点点头,道:“你去同小姐说,这是我欠她的,她将来不认我,我也不怪她。”
这些日子以来,万可法同万蓉蓉是当真没有再说话,万蓉蓉故意躲在房里不见万可法,万可法一张老脸,也不愿意放下面子去好好地再说说,倒是万可法的夫人邓氏夹在父女俩中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爷,您再去同小姐好好说说。”老仆跟了万可法数十年了,早就算是万家的一分子了,见到自家小姐同老爷过不去,心里也是难受,借着机会,算是大着胆子是出来了。
两人出了书房,在院子里,万可法听了老仆的话,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还是不去了,少个父女的情分,将来还少些拖累。”老仆听不明白,老爷毕竟是一部尚书,何苦谁拖累谁啊。
万可法进了屋,他也需要换身整洁的衣裳,方才他收到消息,说是宣读诏书的內侍已经在路上了,不久便到。万可法进了屋,老仆这才在下人中一个个地通知开,万家的仆从不多,收拾起来倒也算麻利,万可法再出房门时,眼前忙碌的下人们都已经换好了衣裳。
老仆方才在厢房外同万蓉蓉说过了,邓氏也在万蓉蓉屋中听了这话,大概明白了什么,抱着万蓉蓉的肩流泪,万蓉蓉反而镇定,安静地拍着母亲的背。万蓉蓉说是要梳洗打扮一下,邓氏离开了厢房,眼圈红着,走到前厅,只见万可法已经坐定了,手中端了杯茶,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就这么把女儿给卖了。”邓氏像是撒气似的说道,同万可法这么多年夫妻,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下人同万可法翻脸。
万可法像是木头人一样,听了这话,丝毫没有反应,依旧稳稳地捧着茶杯,邓氏见了,一跺脚,坐在了万可法身边,静静地等待着。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远远地就有敲锣打鼓的声音传了来,伴随着的还有人群的欢呼,这些日子来没有听说周围哪家人有婚丧嫁娶,想必这就是那来宣读诏书的內侍。敲锣打鼓的声音近了,万可法起身,吩咐下人把正门开了,自己出门迎接。
不远处,一队御林军簇拥着一个身着蓝灰色衣裳的人物,敲锣打鼓的队伍跟在御林军后边儿,而看热闹的人群跟在锣鼓队的尾巴上。
那人近了来,看见出门迎接的邓氏和万可法,走到两人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展开手中购得诏书。他面色严正,打直了腰杆,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原刑部尚书,万可法接旨。”
“万可法接旨。”万可法带着邓氏跪下,身后的下人也跟着跪下。
“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咨万氏之女,乃先刑部尚书万公可法之女也。系出高闳,祥钟戚里,慈著螽斯,鞠子洽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