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选门好亲事,就是皇帝的女儿也要嫁人的。”
“知道知道,这大汉的才俊她随意挑,看上谁就谁,若是不愿,我去把人抢来,来,再吃一勺。”
王妃又吃了一勺红枣粥,道:“粥凉了,不好喝,我不吃了。”
“这还冒着热气呢,要不然我让厨房再做一份。”
“没胃口,下人都歇息了,我不吃了。”
许德把粥碗搁在一旁,道:“夫人最近吃不下东西,可是生病了,明日我把太医找来给你瞧瞧。”
“哪用大动干戈的,不过是天气燥热惹得没有胃口,天凉了自然就好了。”说完,王妃下意识就斜过身去,把头靠在许德肩上。
“夫人可是累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不要,我就想靠一会儿你,最近总是贪睡,想晚一点睡。你给我念两卷戏折子吧,前几日景芝从那万殊堂里买了好些新的戏折子回来。”
“好,我给你念。”许德顺手从王妃身边先前景芝站过的地方捞过来两卷戏折子,一卷上写着《东厢记》。
“就这个,景芝给我念了一些了。大概到”王妃伸过来一根青葱般的手指,在那还泛着墨香的书录上划过,指着其中某处,道:“这儿,从这里念吧。”
许德清了清嗓子,看着那戏折子:“张生正在失魂落魄的时候,听得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红娘,他好像见到了亲人似的,眼泪又淌下来了……”
那一晚,门外侍候的下人就听见千叶轩里,王爷那雄厚的声音,缓缓地念着最近市里卖得最好的《东厢记》,尽管王妃看过的戏折子,一定会赏给他们下人看,但是那毕竟是几天之后了,于是,在那千叶轩的门口,便多了几个偷听的人,其他地方守夜的下人甚至路过此处,也就待着不走了,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声儿,时间一久,竟然还围在一起打起了瞌睡,就连屋里声音停了也不知道。
许德轻轻把睡熟的王妃放到千叶轩里的软榻上,一开门,却见门外好几个下人打着晕。“主子没睡你们倒睡得香?”许德开口,王妃向来觉浅,怕惊扰了她睡觉,许德声音很低。但是东倒西歪的下人门听了这话还是像被雷打了一样清醒过来,王爷可不像王妃那般好脾气的。
“本王要梳洗,今日就在这千叶轩歇息了。”
听了这话,下人们纷纷行动起来,手脚麻利,许德这才转身进了千叶轩里。
“王爷,快三更了。”一片寂静中,门外传来声音,是许德的车夫兼侍卫,李铁。
“知道了,这就起。”许德的声音还是刻意压着,他不知道王妃也是醒着的。
“安排人来洗漱?”李铁又问道。
“等我出去,王妃还睡着。”
“把东西送到千叶轩来,我醒了。”王妃的声音响起。
“那便把东西拿过来吧。”
“是。”李铁声音远了。
不多时,一列侍女来了,许德的朝服也被带了过来,他们掌灯,开始帮许德梳洗。
“今日缘何这么早就醒了,你再睡会儿吧。”许德出声询问。
“老睡不踏实,梦见有鹿踢我。”
“鹿?踢你?”正在侍女的伺候下穿朝服的许德回过头了,脸上的表情显得错愕。
“嗯,醒了好一会儿了,睡不踏实。”
几个侍女举着一块铜镜,许德对着铜镜抚了抚胸口那麒麟上的褶皱,开口道:“你们把东西撤走,吩咐人来守着,让王妃再睡会儿。”
几个侍女微微行礼,便一个个退出了千叶轩,许德来到榻边,帮王妃理了理耳边的乱发,说:“你不要多想,好好睡一会儿,我先去上朝了。”
“嗯,过些日子我父亲的生辰了,少杀些人。”
“我知道的。”说完,许德起身退出千叶轩,把灯火盖灭,把门关上了。
秦王府前,李铁早就准备好了车马,待许德上车后,他问道:“王爷坐稳了?”
“嗯,出发吧。”
车马声音在此刻的天京城里显得刺耳,所幸秦王府这一大片,早被许德给清了出来,最近的一户,便是原来的魏国公府,但是驱车前往,也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这隆隆的车马声反倒没有惊了太多人的美梦。
金道一头连着大明殿,一头连着午门,此刻寅时刚刚五刻,午门外等候上朝的官员已经不少了。除了许德扶植起来的文武大臣,其余的自诩汉室忠良的,都不动声色地退到了金道另一旁,扎了个堆。
许德眼神在红色的城墙上飘忽不定,还在心底默默想着那鹿是咋回事。
他忽然转身,看向身后那群官员问道:“这梦见被鹿踢了是怎么一回事儿,有知道的吗?”
那群许德养起来的人听了这话,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许德是怎么回事儿。看着这群人一个个迟疑的表情,他笑笑,不当回事,又转过身来,刚刚想去问问对面那群人,忽然又想到自己在他们眼里国贼的身份,干脆不去想了。
只是许德的问题在大臣中被讨论起来,就是对面那群人里,也有几个侧着脸悄悄说着。虽是盛夏,但是毕竟太早,天色昏暗,谁都看不清谁的脸,不知何时,那午门前多了一人,他既不跟在许德身后,也不和那群自诩清高的大臣蹲在一起,就那么突兀地站在金道中间,同两边的人,都显得格格不入。
“那人是谁?”许德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看他身形挺拔,宛若苍松,便随手在身后抓了一人问道。
“中间那人是兵部主事郭仪,是个有趣的人物。”
“哦?说说?”那人的话引起了许德的兴趣。
“郭仪此人担着兵部武选清吏司这样一个肥差,却是常常赊账买米。”
“此人好赌?”许德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他能够接受下属贪财好色,但是好赌之人纵是本事通天也难入他的法眼,好赌之人总是冒进妄为,要么成大事要么坏大事,许德不敢赌。
“诶,王爷这话就说错了,郭仪最是洁身自好,只是向来乐善好施,还在西城设了一个慈幼局,这才一直入不敷出。”
“好名声么。”许德在心里简单地给郭仪打下了一个标签。
“你,”他又指示刚刚回话那人,道:“去把他叫过来。本王有话问他。”
“是。”被问话那人是礼部员外郎吴大凯,也算是个有才能的,但是就因为贪财,被那群汉室忠臣排斥,投了许德,听见许德吩咐,他自无不从之理,走上前去,将那郭仪引了过来。
走近了,许德才发现,这郭仪看上去三十许人,五官酷肖其父郭淮,脸色黢黑,自己在上朝时经常见这张脸,竟然不知道多问问旁人此人是谁。
“王爷唤我何事。”那郭仪行礼,问话,一气呵成,不卑不亢。
“你可会解梦?”
“解梦?”在从许德脸上得到肯定,表示他郭仪没有听错后,郭仪开口道:“我不会解梦,但是略懂一些数理之法,王爷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试着听一听王爷的梦。”
“本王做梦被鹿踢了。”
“鹿?”
“对,鹿。”
那郭仪稍加思索,开口:“鹿进梦来,是祥瑞,若是王爷被鹿撞了,王爷所行之事无往不利。”他顿了顿“若是王妃梦见鹿了,那小人先行恭喜王爷,王妃恐怕是有喜了。”
这话声音不大,除了那吴大凯,许德估计身边没人能听见,回过神来,阴影中,也不知神色如何,只是平淡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王爷从来不在前朝说私事。”言罢,他笑起来,黢黑的脸透露出一股憨厚的气质来。
许德不再多言,心中略微有些激动,但是神色平常。那吴大凯心中有数,这事儿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于是拉着郭仪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正文 第一卷 风起天京 第六章 北境纷争在金国,朝廷纷争在总兵。
今日朝上,陆陆续续有人拿着笏板出列奏事,虽说只隔了一天,但是朝堂上的气氛活跃得很。
前线的军报传回来了,去年才给了北边鞑子城池布匹,最近在北边又活跃起来。镇北将军御虎子上疏请战。而西边吐蕃节节败退,已经退回了高原上,中原的兵马难以适应气候,想要取得更大的战果,已经一天比一天难了。
杜平回京就去许德府上拜见过了,前日下朝后就一头钻进了九光阁,竟然今日一早才从那烟花之地出来,此刻站在许德旁边,脸上的神色倦怠。
“站就站好,你看看你成个什么样子。”许德小声地教训了他一句。
杜平听了,立马挺胸抬头,拿出悍将的姿态来。
今日皇帝上朝明显还是畏手畏脚的,前日下朝后许德又闯进了后宫里,这些官员都是知道的,只是那些负责监察的御史就像瞎子一样,自动忽略了许德的所作所为,揪着其余官员芝麻绿豆大的事儿不放。
“那许德前日去后宫里做了啥?”一个青年人身着四品武官云豹服,向身旁另一个青年人悄悄嘀咕。
“谁知道,估计是打了我那皇帝弟弟的板子。”另一人身上也穿着四品的云豹服。
“前日朝堂上这样有趣,我却因为不想看见杜平那憨货错过了。”先前开口的那个青年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谁不是呀,可惜了长孙尚书,是个汉子。”
这时,前排一人转过身来轻轻说道:“御大人,世子殿下,莫要再议论了,朝堂之上。”
原来这两人竟然就是御虎子的独子御衍和广南王府的世子刘献。前面那官员悄悄提醒后便不再言语,这两位也不再好开口,只得垂下头去看地上的缝隙发呆。
“御将军愿意立下军令状,发动北伐,诸位爱卿怎么看。”皇帝仔仔细细地听了大臣的奏疏后,反而问起了群臣。
“皇上,不妥啊。西边儿眼看着就要一统西南了,怎么能这个时候再分担国力到北境去。”首先出来回答的竟然就是起初在午门外答了许德的吴大凯。
“皇上,臣以为吴大人说得没有道理。西线已经陷入泥潭,何不腾出手来收拾收拾鞑子。这两年他们嚣张的程度可是越来越高了。此次不战,割地求和,想必年尾他们又来抢东西过冬了吧!”说这话的是刑部尚书万可法。
“这老东西……”杜平骂骂咧咧的,正要上前去大闹一通,却看见了许德不善的眼神,闭了嘴,安安静静地退回了许德身边。
“皇上……”
“皇上……”
……
很快,朝堂上的局面就再得不到控制,几个老臣几乎动起手来,最早发话的吴大凯人微言轻早被挤回了队列里,反倒是万可法这老头儿,一个人,拖着许德手下好几个,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骂战。
御衍和刘献见了这个局面,和身边那些武官们大多偷偷笑着,心想这些读书人能吵出个什么名堂,就这样还能治理社稷江山?
“肃静!”皇帝身边侍立的老太监一挥拂尘,拖着尖锐的嗓音大声说了一句,他的嗓音在朝堂上算得上是独特的,杀出了一群大老爷们儿声音的包围,让朝堂上安静了下来。
“秦王怎么看。”皇帝问起了许德的意见,反正就算他独自做了决断,若是没合许德的想法,也是办不成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打不打,自然是陛下来做主意。”许德一丝不苟的脸色,甚至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忠厚的光芒。
群臣中不少人见了许德这幅模样不由得在心底里暗骂许德大奸似忠。
皇帝见许德又把问题推了回来,也在心底骂了许德一声奸贼,口上却说着:“那此事待朕思索后再做决断。”
实际上,许德之所以把问题推回来,并非是因为他不敢说不好说,只是这一早上,他始终沉浸在郭仪的话中,想着王妃的事儿,实在没法集中注意力到朝堂上去。郭仪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在朝堂上仿佛没有这样一号人。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那侍立的老太监又一挥拂尘,尖细的嗓音拖得长长的,说了这样一句。
这声音忽然惊醒了许德,他这才回过神了,几步走到大殿中间,跪下行礼,道:“臣有事起奏。”
皇帝感到莫名其妙,道:“爱卿请讲。”
“原大同总兵马大海年事已高,前些日子已经告老了。如今北境战事吃紧,大同是金国南下的要冲之地,总兵之位不可空悬,臣愿举一人任大同总兵。”
“依你之意,谁人可担任这大同总兵。”
“兵部主事郭仪,文韬武略,可堪大用。”
朝堂上忽然安静下来,好些老臣想了半天才记起那张模糊的,以不合群著称的黢黑脸颊。
“嘿,许德这厮,大同总兵不该你爹说了算吗,这是怎么回事儿?”那刘献明显也没想到今日朝堂上许德会来这么一出,向身边那脸色已经阴沉下去的御衍问道。
“那马大海如今正在任上,哪来告老一说,许德这个卑鄙小人。”御衍眉毛都气歪了,往日许德不同他镇北将军一脉有过节,没想到这一来就往他镇北将军府的心口上扎了一刀。
正当御衍准备出列同那许德打上一场口水仗的时候,前排归列不久的万可法竟然比他动作还快,口中呼喊着万万不可,便跪在大殿中央,觉得同许德跪得太近,又往一旁挪了一点儿,开口道:“郭仪此人,不过一个区区六品的主事,怎能升迁总兵这样的封疆大吏,况且主事乃是文臣,自古以来就没有文臣领兵边关的道理!”
“万大人此言差矣,郭仪此人乃是我安西军中精锐,不过受伤后,才回京修养,入朝为官,说起领兵打仗那都是行家,不是你们这等耍耍嘴皮子的文臣能比的。”不待皇帝开口,许德便抢先说道,眼看万可法将要开口,又补充:“况且任人唯贤,哪里有品秩拦住千里马的道理。”
“你这是胡搅蛮缠,”那万可法眼见不敌,又磕了一个头,道:“请皇上明断。”
小皇帝没料到朝堂上会出这等事,稍稍犹豫后,出声询问道:“秦王的眼光朕是相信的,”说着,还看了一眼正被群臣以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却安之若素的郭仪,又开口道:“只是大同总兵向来由镇北将军府举荐,秦王之意,可曾经过御卿家。”皇帝本来唯唯诺诺,但是这话绑着御虎子,他反而安下心来,许德御虎子,他这皇帝都惹不起。
御衍听了这话,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身旁的刘献听见了,不可察觉地嘴角翘了一下。
“臣已告知御将军,御将军正在与金国的小队骑兵打着游击,说是一切交由微臣决定,文牍不日就会到京城。”
听了这话,不仅仅是御衍,朝中众臣都感到不可思议,从未听说许德和御虎子有何交情,如今怎送出这样大的一个礼。
“许德许了你爹什么好处?”刘献明显也没想到许德竟然能和御虎子达成协议。
御衍摇了摇头,怒气全消,他现在甚至感到惊恐,不明白为何这样重要的决定他父亲甚至没有提醒他。
“那便依秦王所言,郭仪何在?”皇帝向阶下发出询问。
“微臣郭仪叩见皇上。”郭仪出列,在许德身后跪下,向阶上,端坐在龙椅中的皇帝行礼。
“朕命你即日赴大同任总兵之职,同御将军一道,抗击金国。”
“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郭仪就好像一个身着铁甲的勇士,无视了大殿里古怪的眼光。谢恩后,退回了队列里,许德行过礼后,也退了回去。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那老太监一甩拂尘,又嚎了一嗓子。
“恭送皇上!”群臣都跪下行礼,许德也是如此的,杜平见许德都是如此,纵是有千万个不愿意,还是跪了下来,向那远去的皇帝行礼。
随后,群臣都一列列向殿外退去,刚刚出了大殿不远,一直跟在许德身后的杜平就悄悄地慢了下来,准备趁许德不注意溜走。
“你在京中是有宅子的,难道不够大?整个天京城赏给你可够。”许德头也不回,他听见杜平那脚步声就知道这贼货又想逃了。
“好歹是个领兵将领,又是我的儿子,你不要脸,为父可还想挽回两分名声。”许德的声音里责怪的语气倒不浓,甚至有些调笑的味道,他自己名声如何,他自己最清楚。
杜平听了这话,纵使有千万个不乐意,还是只得应下,回自己的宅子去。
午门外,李铁早就驾车等候在此,远远地,许德就看见除了李铁,车边还站着一个人。走近了,发现是郭仪。郭仪向过来的两人行礼:“王爷,杜将军。”
“想不明白?”许德一边上马车,一边出声问道。
“想不明白。”
“出发前来我府上饮酒,我跟你说个明白。”
“是。”郭仪虽然长相粗犷,但是礼节周全,同许德一样,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还有,你去太医院,叫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