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书,但是为官清廉,刚直不阿,家无余财。可是对于这个女儿,也算得上是有求必应。此刻,那长相娇美的万蓉蓉跪在床边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确是惹人怜惜。
到了晚间,万家的小院子总算清净下来,来客都走了,尽管已经是这样的光景,但是万家依旧没有收下一份礼来,这让更多人对于万可法的气节赞叹起来,开始去骂那惹起事端的吴大凯和许德,认为他俩蒙蔽圣主,罪魁祸首的皇帝竟然还成了受害者。
“爹……爹……你这么走了,你让女儿怎么活。”
“老爷,老爷。”
万可法妻女的声音嘶哑,从午后万可法被抬回来,她俩是真的哭了许久了。
这时,门外的老仆在门板探出头来,他那神色,分明也是落了泪的。他开口道:“夫人,又有客来,但是来客不说身份,只说了柳下君子四字。”
原本趴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万可法,听了这四个字,竟然睁开眼来,中气十足地道:“快请!”
一旁的妻女看呆了,万蓉蓉一脸惊诧,颤巍巍地问道:“爹?”
“别问,问就是苦肉计。”他那老脸露出笑容,“你们娘俩回避,我要见大人物。”
虽说娘俩一时又惊又喜,迷迷糊糊的,但是还是退出了万可法躺着的厢房。
“我家老爷就在这间屋,大人你可一定要为我家老爷做主啊。”老仆领了人进来,回过头看见床上双眼睁开的万可法,手指微微颤抖,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相信的惊异:“老爷!你醒了!”
“小声!不可张扬!你且回避!”
“好嘞老爷。”老仆答话后就退了出去,来客进了屋。
来客竟然全身裹在黑色的袍子里,头上还带了一顶斗笠,斗笠侧边上垂下的黑纱盖住了他的面庞。
“大人!”万可法官居尚书,竟然称呼此人为大人?
“万大人伤势严重否?”那人明显用了什么变声的手段,声音就像是深渊里的妖魔般刺耳。
“大人提前买通侍卫,万某才保下命来,看似重伤,实则只是皮肉之苦,筋骨无碍。”
那人点点头,斗笠上的黑纱也跟着轻轻晃动,“此事绝密,一定不得让外人得知,万大人的千金可知道了?”
万可法听到自己的女儿,眼神明显稍微暗淡了,道:“为国献身,由不得她不答应。大人放心!”
那黑衣人听了这话,起身向万可法行礼,道:“万大人高义!受吾辈一拜!”
“大人折煞万某了。”万可法老眼看向屋中某处,双眼迷离,像是回忆着什么,道:“长孙尚书,徐尚书,林侍郎,都是大汉的中流砥柱啊。”
那人听了这话,开口道:“天佑我大汉。”
“天佑我大汉。”万可法的声音,苍老而稳定。
此刻,安圣宫,灯火通明。
高力士今日听说皇帝杖责万可法后吗,大发脾气,后来竟然哭着喊着,求先帝开开眼,惹得皇帝不耐烦,让两个小太监把他带回去休息了。皇帝正在处理奏折,许德最近又放了许多奏折进宫来,让皇帝自己处理,这样做,既算是对皇帝一直不曾反抗的奖励,也算是平平忠臣和百姓的怨言。
小陆子一个人侍候在皇帝身边,又是磨墨,又是扇扇子,那是殷勤得很。
皇帝正伏案写着什么,忽地把笔一摔,问道:“小陆子,朕是皇帝,难道连杖责个大臣,也需要被人指着鼻子说吗?”
“回皇上,您是天子,别说是一个大臣,就是十个百个,那也打得。我小陆子没文化,却也知道狗不听话呀,就得打。”
“万可法可不是狗。”皇帝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小陆子。
小陆子感到汗毛都竖起来了,尽管小皇帝实权不大,但是在这后宫里,还是伴君如伴虎。
“是是,小的这张嘴真该死。”说着,竟然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在皇帝莫名的眼神中又举起手。
“好啦好啦,说错话而已。”皇帝阻止了他,“小陆子,你说说为什么大伴今日那样发火,大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同朕生气了。”
“高公公的心思,我们这些小太监怎么敢去揣测。”
“叫你说就说,哪来那么多讲究。”
“这……可能是高公公年纪大了,一些小问题总容易往大了想,皇上春秋鼎盛,自然有些事情同他想得不一样。”小陆子稍微想了想就答了皇帝的话。
“嗯,有道理。”小皇帝听了这小陆子的话,觉得心里的郁气排解不少,“那你说朕要不要给那万可法赏点东西啊。”皇帝又问道。
“这个自然由皇上定夺,将来皇上诛杀许贼,号令天下了,这些事儿可不会少。”小陆子这话无疑勾起了皇帝最痒的那块心头肉,皇帝又开始忘乎所以了。
“看不出小陆子,你倒是有趣,没读什么书,倒还明白好些道理。”
“谢谢皇上夸奖!”小陆子赶紧跪下来谢谢皇帝的夸奖。
“起来吧,你退下吧,这里留这些宫女足够了。”
“是。”小陆子答完话,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这屋里只剩下了皇帝和几个侍候他睡觉的宫女。许德摸清楚了宫女轮班的秩序,每隔三天,他这安圣宫里的宫女就会换一轮,第四轮,也就是今天这一轮,恰巧适逢他睡觉的宫女,都是未被打乱的原来的宫人,这几个,都是从小就侍候他的。
皇帝坐在龙床边,一个小宫女为他脱去外衣后,就站在一旁扇起了扇子,把冰鉴的凉气扇到皇帝身边来。皇帝穿着中衣,靠在金帐上,倒像是在等什么人。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皇帝头已经靠在了绣枕上,眼睛半闭,一旁摇扇的宫女却将他摇醒了,他仰起头,只见安圣宫的屋顶慢慢地开了一个洞,一道黑影从洞中进来,穿过几道架梁,落在皇帝身前,整个过程一点声音都没有。
“没被发现吧。”皇帝出声询问。
见了一人这样进安圣宫,那几个宫女竟然毫无反应,只是痴痴地看着来人的脸。这人第一次来时,皇帝就说过,若是泄露出去一丝半点,就要诛她们的九族。
“若是那许歌在,还有可能察觉到什么。”说话的正是柳白河,他摸清了,那许歌每日是要回王府教导许由刀枪的,所以每隔三日他就摸黑来一趟这安圣宫。
“姐姐那边说什么了。”皇帝的眼中满是热切。
“陈玄机虽然莫名其妙进了秦王府,但是还不算坏,许德目前没有怀疑她的身份。”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这些日子来,一直在担心那陈玄机进了秦王府,会不会出问题。
这些日子,柳白河来了好几次了,宫女们第一次还感到惊讶,后来,就只顾得上去看柳白河的脸了。这偌大的后宫里男人本来就少,这样俊俏的男人更是难得。
“皇帝今日杖责万可法?”柳白河问道。
“是,只打了二十棍。”
柳白河好看的剑眉皱了皱,道:“万可法老了,二十棍足以要了他的命。皇帝应该快快赏赐他点什么,低个头吗,不要寒了人心。”
皇帝的眼皮跳了跳,道:“这是你的意思?”
“不是,是长公主让传的话。”柳白河直说了。
“是姐姐啊。”皇帝低着头想了想,道:“你传消息,就说朕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还有,皇帝当成婚了。”
皇帝看了看柳白河的脸,似乎意识到什么,柳白河补充道:“也是长公主说的。”
皇帝稍微思考,随后郑重地点点头,如果能找到一家有力的姻亲,对他只有好处,只是不知道许德会怎么干涉这件事,这些年来,他虽然屡次插手后宫里的事物,但是对于皇帝的婚姻,他竟是从未提及。
“皇上,这宫女都是您的帐中人。”柳白河突兀地冒了一句。
皇帝听了这话倒是没什么,那几个宫女却都高垂粉颈,不敢抬头,皇帝问道:“这还是姐姐的意思?”
“不是,这是我的意思。”柳白河面无表情,似乎这般流氓的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
“你退下吧,三日后再来。”
“是。”柳白河答完话,踩着龙床上金帐的一角,一跃就踩到了大梁上,再翻几下,就又上了屋顶,用琉璃瓦盖住那个破洞。
皇帝仰头看着他离开,他也不是没想过向柳白河学两招,但是听说柳白河三岁就开始习武后,就放弃了,想到这,皇帝放平脑袋,却看见一开始在床边扇扇子的小宫女居然放下了扇子,一双玉手在轻轻地解腰带,那秀美的脸,红得能掐出血来。
“你干什么?”皇帝一惊。
“侍寝。”那小宫女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皇帝咳嗽一声,道:“把衣服穿好,若是……,朕会叫你。”
听了这话,小宫女脸色更红了,也不敢抬头来看皇帝,那解腰带的手就那么僵着,用比蚊子更小的声音道:“是。”
皇帝笑笑,头放在绣枕上,可是原来的睡意怎么也找不回来,身上还有些燥热,直到后半夜,才隐隐约约地睡熟了。
正文 第一卷 风起天京 第十三章 老狐的嗅觉
寒山斋里,许德和冯天寿正在下棋,这一次,许德竟然隐隐地占据了上风,可是他的表情,却比落在下乘的冯天寿凝重得多,生怕哪一步走错。
冯天寿饶有兴趣地看着许德那模样,笑呵呵的。
而在书案前,有一个青年人正在处理奏折,此人面容姣好,脸色却很苍白,太阳穴周围,甚至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虽说穿了一件赤金的袍子,但是却丝毫掩盖不了身上的阴沉味道。
此人正是秦王府世子,许德之子许由。此刻他所处理的奏折都是许德和冯天寿批阅过的,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奏折上写出自己的看法和处理意见。许德受封秦王以来,就一直这样去锻炼许由的能力,原来一直坚持的四书五经反倒是放下了。
许由抬起头看了看下棋的父亲和老师,两人此刻正专注在棋盘上,没有分心去管那许由。
许由额发垂了下来,他轻轻地把垂下的额发捋上去,开口道:“父亲,老师,我都看完了。”
“这么快吗?”许德明显感到惊讶,他和冯天寿这可是第一局棋。
“若无其他事,我就先退下了。”许德点点头,许由拱手行礼,退出了寒山斋。
此刻,棋盘上却出了大乱子。许德就因为一时分神,走了一步恶手,冯天寿眼中冒光,仅仅一子,便卡住了许德的路。
这之后,许德兵败如山倒,再无力抵挡冯天寿的进攻,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王爷,可服气?”
许德不说话,还在思考着自己哪一步出了大问题,见许德如此,冯天寿干脆起身来到书案边,拿起了许由改过的奏折,一本本看了起来。不时微笑点头抚须。
“如何?”许德从棋局中活了过来,向一边的冯天寿问道。
“世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冯天寿语出惊人。
“把他送到西边军营去磨砺一番?”许德问道。
“我觉得有这个必要,虽说世子身体不好,但是领军打仗,这也是重要的能力。”
“那我再想想。”
“王爷当早做决断,眼见着京中不太平了。”
“此话怎讲?”许德抬起头来,他的眼线探子密布全城,为何他却是感到天京城最近安静了不少啊。
“太静了,不正常,倒像是风暴前夕,此刻把世子送到前线说不定反而安全。”冯天寿一语道破,原来他所说的不太平,也只是感觉。
但是许德知道,冯天寿被叫做老狐绝对是对得起这个称号的,他对局势的敏感程度甚至在许德之上。
“这件事我同意了,也得和王妃交代清楚,她那一关最不好过。”许德向冯天寿坦白道。自打王妃怀孕以来,她在这秦王府,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女皇帝。
“还有一件事,王爷。”冯天寿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继续道:“最近御史上疏可是有点问题。”
“嗯?这我倒是没注意,吴大凯也没同我说过。”许德眼中充满疑惑,对于自己无法完全掌握的局势,许德感到一丝丝不安。
“最近这些御史闲下来了,开始催着皇帝成婚,生子。”
“这有何不对?按理说皇帝亲政,就是应该成婚的。我之前一直故意不提这事儿,麻烦。”想着那皇帝从前跟在自己身边,叫自己大将军时那眼里的泪水。这皇帝,竟然也要成婚了吗。
“皇帝成婚,自然就会有皇后,有皇后,自然就会有外戚,外戚,是皇帝的新倚仗。”冯天寿说这话时,脸上笑容未减,似乎是在说什么不痛不痒的话。
“依你之见,是谁谋划的?皇帝?他会有这个心思?”许德稍微思索,问出这个问题。
“王爷别慌,这件事究竟有没有人暗中谋划咱们都不知道,若真是那群狗屁御史闲着没事找事,我们盲目出手,倒显得我们草木皆兵,做贼心虚了。”
许德点点头,道:“那此事咱们要早点抓到手中,不给外人插手的机会,若是那小皇帝攀上广南王府或者御家就麻烦了。”
“王爷说得是,这事儿您上朝时提一提,皇后挑一个好抓在手里的。”
许德手指拈着一枚棋子,棋子温凉,在他手里滚来滚去,想了半天,他还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人物来当这皇后。
“不若从民间找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子?”许德问道。
“不合适,平常人家的女子更易被策反,咱们要找一个,就算不同我们亲近,但是至少也不会帮助皇帝的女子。”
冯天寿笑得阴险,一看这笑容,许德就知道,这老狐狸,又要阴人了。索性问道:“谁?”
“万可法那老东西!可是有一个好女儿,而且已经与户部侍郎刘光之子订婚。若是把这女子送进后宫里,指不定刘光会和万可法打上一架。”冯天寿脸上笑得阴险,对于这个决策他思前想后好几日了,只有这一号人物最合适。
“万可法么。”许德低声说道,自从上个月万可法被皇帝打了二十棍,已经一个月没上朝了,这一个月来,许多官员向皇帝上疏,请求皇帝下诏安抚万可法。
皇帝起初还不答应,但是被群臣软磨硬泡几天后,终于同意了,下诏安抚万可法,让他继续来做刑部的堂官,谁知万可法这人,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皇帝给了台阶却不下,一定要皇帝撤掉吴大凯的尚书之位,否则不会回来的。
这一下可是彻底惹恼了皇帝,皇帝甚至在朝会上说万可法是老匹夫,是打不死的老狗,甚至要派人杀了万可法。虽说最后万可法只是被撤掉了官职,保全了性命,但是皇帝这一顿操作,可是伤透了忠臣的心。
想了这些,许德点点头,道:“此人大可,只是不知道那女子会不会不愿意,甚至以死相逼。”
“不会,万可法何等人,他那女儿可是他看着长大的。”
“那此事就这样,我抽空在朝上提出来。”
“王爷提拔了秦三玄?”冯天寿问道。
“是,让他做了吏部尚书。此人虽说年纪大了,但是功名心却重过吴大凯,也比吴大凯有手段多了。”
冯天寿听了这话,笑了,虽说秦三玄同他们已经在一个阵营了,但是他还是对那秦三玄感到羞愧。
这秦三玄何许人也?乃是刑部侍郎,已经跟在万可法身后做了一辈子了,眼见着六十多了,竟然改投许德麾下,就为了从侍郎再向尚书迈出一步。
这事儿也和皇帝有关,自打万可法被免职,刑部的官员一个比一个过得难受,原本没了尚书,他这侍郎眼见着就要再进一步,谁曾想,皇帝竟然一直有意忽略了刑部尚书这个位置,这让功名心切的秦三玄大感恼火,终于是改投了许德。
换个说法,这秦三玄就是皇帝活生生逼到许德这条船上来的,尽管原来的臣子大多对这种行为感到气愤,数次上疏指斥秦三玄,但是秦三玄坐上了尚书的位置,就再不去理会旁人的眼光,踏踏实实地帮许德做起了事。
“秦三玄倒也是好意思。”冯天寿笑道。
“功名利禄,出来做官,谁不是为了这几样。我都能给他而已。这种人,好用。”许德说得坦然,仔细想想,上数千年,这神州土地上多少王朝兴盛衰落,多少臣子起起伏伏,归根到底,功名利禄而已。
皇帝今日颇有雅兴,吩咐人把东西全部带到了御花园的凉亭里。昨日夜里,柳白河对他说,有一件事,长公主快要替他做成了,若是这件事圆满完成,那许德定然会死,他这皇帝,必然能够收复天下的权力。而他这个皇帝只需要静观其变。
皇帝口中哼着小曲儿,手中的奏折大多是看个一半或者几行,就拿毛笔蘸上朱砂,写两句什么,小陆子跟在他身后,随时吩咐宫女太监做事儿。一个小宫女站在冰鉴后,用锦扇替皇帝扇着凉气。
“大伴还是不愿意见朕吗?”皇